翌日,许是昨天太累了,苏璃一下子睡到了辰时末,醒来便在玲儿的絮絮叨叨声中换了件浅粉色大麾。
“王妃,早食备下了,在前厅放着呢。王妃可要记得去吃。”说完这句,玲儿便退下去了,今日她请了假回乡。临近年关,府里的丫鬟下人便轮番请假省亲,这样到了开岁的时候,府里不至于没人服侍,这也是璃王府体贴下人,其他大府邸哪有这些优待。
璃王府四处都置着碳炉,哪怕是室外。皇上心疼璃王,赐的炭火便比其他人多了几倍,因此苏璃一路上没有刺骨冷风催着,慢悠悠地往前厅走。
苏璃温吞走到了前厅的拐角处,便看到褚彧就坐在桌边,下意识地在门边停下了脚步。厅里,他背脊挺直,身着雪白的直襟长袍,镶绣银色银丝滚边。窄领白色大氅,领口的犀角扣松松搭上,随意至极。一只手把弄杯沿,一只手执书相看,姿态闲雅。永远都是一尘不变的素衣,跟他的清贵气质还真是相得益彰。
“怎么来了还站门口”褚彧朝门边看去。
“就要进来了。”苏璃笑着回道,边说边抬腿。
“夫人偷看了好一阵呢我都看见了。。”初九在一旁小小的出声,一边继续抹桌子。
初九瞄了眼褚彧,第一次发现公子脸上升腾起有人气儿的笑意,结合他这段时日的观察。完了,这次公子怕是真喜欢上夫人了初九又看了看苏璃,样貌嘛,勉强配得上,才华嘛,苏璃能治好公子的腿,家世嘛,那日他在门外看守也听到了,算是个丞相之女,还是一派的。好吧,这样看也还算可以
苏璃似乎听到了前面初九那句“偷看”,也没反驳,冲初九咧嘴笑笑,就坐在了桌前,桌上依然是她最爱吃的花生豆腐脑,和一些糕点。拿起调羹舀了一口,还是烫的。
“对了,”苏璃吃了几口,开声问道“初九,你最近可听说上官大人家里有什么事”
“上官大人”初九放下抹布,“上官大人家没什么大事儿啊。。”说完用余光撇了眼褚彧,见褚彧似乎没什么动静,这才又嘟囔一句,“不过就是上官鎏云成婚的事嘛”
“什么鎏云要成婚和谁”苏璃一脸惊愕,她万万没想到,毕竟
褚彧闻声抬起头,刚刚还有的笑意不再。苏璃在他面前很少失态,一次是言府,还有便是这一次。言府是因为言玄亦是她父亲,那上官鎏云呢又是她的谁习惯性转弄杯沿的右手戛然而止。
“我听说上官家公子是和京中药商之女定的亲。”褚彧幽幽开口,眼睛却依旧盯着书。
“药商,难道是盈盈不应该啊。”
苏璃没在意到边上的男子听到这句话时的后背一僵,她心里除了疑惑便是担忧。当初她只身一人进了太医署,第一个人认识的便是鎏云。原本以为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但偏偏还是个性情中人,他们曾经对酒谈天,也曾互相倾诉底细,鎏云之于她,是真正的朋友,是比叶蕴兄妹更重要的存在。如今她明知他倾心叶蕴,却要娶叶盈,无论为了谁,这都必然是一场噩梦,关乎到她所珍视的人,她没办法那么淡定的在一瞬间就遮掩那多出来的情绪,就如同当初褚彧晕倒一般。
“怎么就不应该啊夫人,你都已经嫁给我家公子了,怎么还想着别的男人。。”初九听了忿忿不平,尤其是看到褚彧的神色,他才好不容易接受了夫人的人选,怎么又冒出来个公子的情敌
“初九,休要胡言乱语。上官公子才貌兼备又风流倜傥,王妃与他交好也是自然。” 褚彧不动神色,夸起人来语气淡淡的,反正是看不出来高兴。
连初九都闻到了那满句的酸味,偏生苏璃就是听不出来。她还想开口跟褚彧说下午要去上官府,门外传来一声报
“禀王爷王妃,姜太医求见。”
既然定下了要去上官府,苏璃也没初初那么焦急,来的是姜太医,想来是关于褚彧的腿了。褚彧的腿才刚刚开始有起色,现在绝不能让人人知道,万一这时候被打断,便连她都无能为了。现下在她心里,这是最要紧的事。姜太医曾带过她跟诊,她对他算是有点了解。
“让他进来吧。”苏璃缓缓开口,褚彧向门童点了点头,门童便告了退。
“初九,你过来帮我敲肩。”苏璃吩咐道,初九虽疑惑,依旧还是上前。
姜郴进了门看到的便是璃王的贴身随侍,竟帮苏璃敲肩,一旁的璃王则恍若无闻,果然如传闻宠的紧。似乎是想求证什么,姜郴微微抬了抬头,胎记也没有了难道她一早就是假扮,实际以医女身份以色勾引璃王
“下官参见王爷王妃” 姜郴低头行礼。
“姜太医无需多礼”褚彧和颜悦色道。
“要说姜太医于我还有知遇之恩呢。”苏璃勾唇。
“下官不敢,怎敢同王妃相提并论。”话是这样说,姜郴心下却是嫌弃,不过是个飞上枝头的麻雀,拿什么乔。
“姜太医客气了,还请姜太医给王爷诊脉看看。”苏璃笑得明艳,姜郴却从中看出了些许得意,为何
褚彧如往常般伸出手,姜郴右手一按,咦似乎原本滞涩的血脉有松动的起兴。再一看苏璃的神采,心下有所忖度。
“我看王爷的脉象似有好转,不知王妃是否有治法”
苏璃面露欣喜,“当真好转了这不过是我老家的偏方,原本只是让王爷试一试,谁知我前几日把脉便觉得有起色,只是我医术浅薄,也不敢确认,如今姜太医说是,那便是真的了”
“不知王妃可方便告知,让我稍作参详”姜郴心存疑惑,苏璃半吊子水平的医术,凭几个偏方能治,他不信。
“自然是方便的。川术一钱,黄冧五钱,麻荠一两,紫苏三钱,癿秸三两。不知姜太医觉得如何”
姜郴听完便明白了过来。这方子里有两味毒,五分补,三分催,两分固。这类流传乡间的药不过就是饮鸩止渴,图个一时好看罢了,没什么花头。思及此,他不禁更加看不起苏璃,没什么本事,还想充大头,不过既然她是王妃,他一个小小副医令有什么好多嘴的,凡事轮不到他兜。
“王妃偏方确实机巧,下官医术不精,不敢评判,不过脉象确有起色,既然王妃有法子医治,我便也就不献丑了。”姜郴转向褚彧,“王爷王妃,下官就先告退了。”
“姜太医,我送送你。”说罢也不等姜郴推辞,苏璃起身,陪姜太医一起出了门。
临到了大门口,“王妃可有事交代”姜郴可不傻,都送到这份上了。
“姜太医果然是聪明人,我只是希望若是陛下问起,还请姜太医提一提王爷好转的事,若是需要,以后将这偏方记在太医署,也算功德一件。”
“王妃说的是,我定当尽力。”
姜郴过了大门,转头看着苏璃的背影,冷哼一声,以为他不知道
苏璃没有好的身世,唯一可取的便是医女的身份,能更好照顾璃王。她不过就是想借他的口向陛下邀功罢了。就以苏璃的这寄药用,腿只会废的更快,甚至危害到身体姜郴不屑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将这事放诸脑后,至于张公公那自然还是一个说法,腿,必废。
前厅里,苏璃舀起放下了有一会儿的豆腐脑,怎么还是烫的
“我见你没吃完,怕你还要,就让张婶又热了一下。”褚彧拨开苏璃出门回来被风打乱的碎发,声音温凉。
“夫人。你和那个姜太医说什么呀”初九等苏璃吃完一口才问道。
“姜郴是副医令,居于李太医令下面,他一直觉得屈才,便最是看不惯我这种不费力气便比他位高的人。他每次来医诊,必有人问他结果,无论是谁,暂时都不能知道王爷转好的事,所以我便给他张假方子,让他觉得这转好的迹象不过是假象。”
“难怪,这药之前都是我抓的,我就记得不止这几味药。分量都不太对。那夫人让我捶肩膀也是为了气他”
“算是吧,顺便,使唤你一下。”
“。”
“初九,你帮我备匹马,我下午想去下上官府” 诊脉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她也有月余没见鎏云了,这次她定要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想起之前见到鎏云的憔悴,她便觉得这婚事有隐情。
“这”初九望向褚彧,他要是应下了万一公子怪他怎么办
“一起去。”一直听着二人说话没有出声的褚彧,放下书,直勾勾对上苏璃的眼睛,又说了一次,“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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