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已经齐了,我们便上山吧。祁老,王恪告退。”
带队的中年男人说着,向祁老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少年侠士们跟在他身后,沿着青石板路上山,一个个都难掩激动。
顾非敌脚步略有些迟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扉。
蒲灵韵疑惑“小师兄,走呀”
顾非敌咬了咬牙,又攥起拳头,犹豫片刻,这才扭头准备离开。
“少年人啊”
农舍门口,闭目养神的祁老忽然开口。
中年男人虽已经走出一段路,却依然在听到这句话时立刻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那老翁,恭敬道“祁老还有什么吩咐”
老翁却没搭理他,只闭着眼睛,缓缓道“少年人。有时候,一个决定,或许会让你在短时间内占尽优势但在今后的日子里,每每当你回想起这一刻的沉默,它就会变成一根刺,扎在你心里,永远无法拔除。习武之人若是被影响了心境,于心法进修恐多有碍呐。”
顾非敌倏然抬眼看向那老翁。
可那老翁却闭了嘴,不再多说一个字。
中年男人此时也不急着走了。他面无表情地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这二十几个少年侠客,等待被祁老提点的那孩子主动站出来。
祁老在小玉楼待了不知多少年,却总是一副不理俗事的模样。能劳他亲自开口,想来那孩子资质应该极佳,让他老人家都不忍眼看着人误入歧途,这才出言相劝。
顾非敌垂下眼睫,牙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片刻,他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
他转身面向农舍前的老翁,抱拳施礼,道“多谢长者提点”
随即,他又转向山道上站着的中年男人,垂眼颔首,说“先生,其实院中还有一位少侠练功十分勤勉。我昨日入睡前便见他在院中习武,直至我清晨醒来,才见他回屋休息。想来他没能在辰初之前起身,也是昨夜太过刻苦的关系。”
中年男人眉梢微微扬起,笑问道“哦是哪位少年”
顾非敌道“是魔殷昙神教的,宿少侠。”
他这话一出,山道上的年轻侠士们立刻乱成一团。
蒲灵韵急道“小师兄你这说的什么话”
徐云展也皱眉问“非敌,这是真的”
顾非敌顶着所有人怀疑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昨夜从月上中天便在院中习武,直到天际泛白才歇下。”说着,他脸颊微微泛红,垂下眼睫,艰难道,“非敌惭愧,之前竟想瞒着”
“少年心性,难免犯错。”中年男人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顾非敌抬起头,毫不躲闪地看向中年男人,道“非敌明白。”
中年男人又笑了笑,说“不过既然犯了错,即使已经承认,惩罚却不能免。你可有异议”
顾非敌还未开口,蒲灵韵先焦急道“先生非敌并不是有意隐瞒。要说犯错,也是先生您说辰时初在院中的人才有资格通过。”
徐云展站在一边,有意上去捂蒲灵韵的嘴,却碍于那中年男人在场,没敢逾越,只用力拽了一下蒲灵韵的衣袖。
蒲灵韵却毫不在意,继续道“就算那魔宿少侠昨夜练功勤勉,也毕竟没能在辰时初醒来呀灵韵认为,先生不该罚非敌,只让人去请宿少侠出来就是了。”
中间男人面色严肃地看向蒲灵韵。
蒲灵韵眼中虽然流露出忐忑不安,却没有躲开他的目光,而是勇敢地迎了上去。
中年男人忽然笑出来,道“你胆子倒是大,不惜顶撞我,也要挺身维护同伴,有些江湖儿女的气性。”
这话听着不像责备,蒲灵韵面上一喜。
却只听那中年男人继续道“不过,他是不可能不受罚的。”
蒲灵韵“可是先生”
“顾非敌,我就罚你亲自去将宿殃从屋里请出来吧。”
中年男人无视蒲灵韵,直接向顾非敌下令。
顾非敌先是一愣,随即抱拳施礼,道“是。”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农舍走去。
范奚唤了一声“哎,那个”他扭头看了中年男人一眼,问“我能不能一起去宿殃与我交好,所以”
中年男人面不改色道“这是给顾非敌的惩罚,旁人不要插手。”
范奚扁着嘴,默默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顾非敌走进农舍院落,在四周围观的少年侠客们的注视下,来到宿殃住的那间房门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宿殃其实早已起身,也听到了刚才在山道上顾非敌和中年男人的那番对话。他虽然没想到自己昨晚失眠跑出来练功,竟然会被顾非敌和那老翁看到,但这场考验在剧本里他也是应该通过的,所以他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
只是,他遇到了点意料之外的麻烦。
看着手中理不出头绪的衣衫,宿殃忍不住给自己翻了个白眼。
他现在有点后悔昨晚出去跳了一场舞,也非常后悔刚才回屋自暴自弃地把衣服一气儿全脱了钻被窝。
魔教的服饰极为繁琐,里三层外三层,又为了身形飘逸,到处都是系带垂绦。当初剧组的古装戏服看似花团锦簇,但其实袍子和腰带都是粘扣挂钩直接扣上的。而前些日子他刚穿来,也有花侍在身边伺候,除了简单的中衣外,这些复杂的外袍都是花侍帮他穿的。
这时身边人都离开,宿殃才发现,他这位在江湖赫赫有名的魔教圣子,竟然变成了一个低能儿童
房门再次被叩响,紧接着是顾非敌的声音。
“宿少侠,在下顾非敌,特来请你”
“我知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宿殃最终无奈道,“不过我遇到点麻烦,你稍等。”
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啊,如果能让范奚来帮我个忙,就更好了。”
宿殃知道小玉楼里的人一定也都耳聪目明,那中年男人肯定听得到他这句话。
果然,下一刻,那中年男人道“顾非敌,去看看宿殃需要什么协助。你帮他解决,这罚便算你过了。”
宿殃
不是,你这大叔,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他这幅样子给顾非敌看,是罚顾非敌还是罚他啊
顾非敌又敲了敲门,问“我可以进去吗”
宿殃把手里的衣衫往床榻上一丢,抬手按着额头。
犹豫片刻,他还是只能答应“行吧,你进来。”
顾非敌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发丝凌乱、只穿着中衣的宿殃站在床铺前面。
魔教的中衣,上身是半袖款式,两条小臂光溜溜暴露在外,下衫虽是长裤,但洁白的蚕丝微微透明,衣料下隐隐透出肤色。
这副模样在宿殃看来已经足够保守,但落在顾非敌眼中,却和一丝不挂几乎没什么分别。
顾非敌的脸上骤然空白了一瞬,随即双颊飞红,嗫嚅道“你、你你”
半天也没“你”出一个所以然。
宿殃被他这反应弄得也有些尴尬,运起内力,传音入密,向顾非敌求助“这衣服太复杂,以前都是花侍帮我穿的,我自己不会弄。”
顾非敌
门外抱着胳膊一脸正经的中年男人忽然被自己唾沫抢了嗓子,猛烈地咳嗽起来。
农舍外闭目养神的老翁,脸上胡须也诡异地颤动着,似乎憋笑憋得有点辛苦。
宿殃从床上的衣堆里捡出一件纱衣,披在身上,传音道“你只要告诉我怎么穿就行,不必亲自帮我。”
他也知道,让顾非敌亲手帮他穿衣服,几乎等于羞辱顾非敌。他没有这个作死的爱好,况且剧本里也没有这一遭,他还得尽量避免两人不必要的接触。
顾非敌听宿殃这么说,松了口气,用传音指点他该如何寻找衣服内暗藏的系带,将这些复杂得媲美礼服的衣物穿好。
忙活了半天,宿殃终于把全部七零八碎的布料弄到了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又将只有装饰作用、毫无必要的各种丝带挂绳一股脑全拆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禁不住向顾非敌抱怨了一句“真是麻烦,简简单单的布衣劲装我觉得就很好啊”
说完,他扒拉了一下满头长发,成功把半松不松的发带也给扒拉了下来。
宿殃
顾非敌
宿殃看着落在地上的发带,犹豫片刻,道“没所谓,散着吧。我们耽误太久,该走了。”
他实在是搞不定这头长发,索性也不挣扎了。
宿殃回身从床上拎起包裹,转头便看到顾非敌上前把地上那条火红的发带捡了起来。
顾非敌一言不发地将发带递给宿殃,眼睫低垂,脸上没什么表情。
宿殃看着少年安静乖顺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孩子其实还挺可爱的。
也对,顾非敌再怎么强,眼下也只是个十六岁的青葱少年。放到现代,不过刚刚上高中的年纪,正是最朝气蓬勃又稚嫩青涩的时候。
宿殃不自觉地开始代入前辈长者的心理,伸手从顾非敌那里接过发带,笑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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