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林海的极东之地,连绵山脉,如蛰伏的猛兽起伏,
山脉阳面,山下平川沿着山峦延展而去,一望无尽头,
平川从东往西,尽是一片青翠,有刚冒头的青苗,也有长到一半的冰菜,还有蓬勃蔓开枝叶的萝卜,
茁壮生长的禾苗,开着白瓣紫蕊的豆苗,两种植物几乎占了大半的平川,无尽青苗中,间杂着连片黄花,
正是晴日,油菜花开,连片的嫩黄花朵如海一般,油菜花田旁边,还有一排开花过去的桃花树,
黄花海,绿原,天地尽头缓缓起伏的丘陵上方,高远的碧空,几片浓郁洁白的云朵如大鱼摆尾,缓缓飘过。
油菜花海最西面,长河岸的水泽,清澈见底的河水,平滑如镜,周围的水垛子没一块闲置,也全种着油菜。
河有万湾多碧水,田无一垛不黄花,不外如是。
在靠近山脉的那片水泽,一块花田里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
“白狗子我看到你了”
如林般高耸的油菜花茎秆忽然被掰开,一个白毛虎崽忽的从碧绿的梗间探出头来,
虎崽两只流金眼瞳跟浸了水似的,满是狡黠之色,圆圆的虎耳抖了几抖,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它赶忙一跳,
这地方不安全了,换个地方藏
谁知不动还好,厚毛爪子才踏出,宁静的水泽忽然平地起波澜,斜对角隔着一汪水潭的油菜花田里,忽的钻出一头半大的黄毛老虎,
它周身风涌,吹得油菜花左右摇摆,纷纷扬扬的簌簌落花,
“抓到你了”
“嗷”二白嗖的缩回花田里,转身就跑,“看到不算,抓到才算”
“白狗子你又耍赖皮”黄毛老虎虎瞳一竖,嗷嗷叫的催动风力,将那一片油菜花都按伏倒了。
“谁赖了开始的时候就是说的抓到才算黄耳黑爪都可以作证”
狡辩的声音从油菜花田深处传来,显然白毛虎崽早就跑远了。
“癞皮狗”黄毛半大老虎一声长啸,后腿一蹬,凌空越过水潭,朝白毛虎崽逃的方向直追而去。
虎子踏风,速度极快,但两尺长的虎崽子就那么丁点儿大,窜在茂盛宽大的油菜叶中间,一晃眼就不见了,
再加上这虎崽子惯会声东击西,一簇小风使得溜转,往往身在这边,风弄出来的动静又在另一边,
黄毛老虎被耍弄了几次,顶着满头的油菜花瓣,浑身的毛都炸蓬了起来,“嗷抓到了我要把你扔水里”
呼
黄毛虎子周围忽然风力暴涨,咆哮着虎吼着冲了出去。
虎崽子听到身后的风声,不由得一抖,
完蛋,炸毛了
黄毛虎崽这一追,可谓是逢山劈林、遇河断流,跟一只爆炸的风团似的,呼啸着席卷整个油菜花田,
二白再聪明,也是个半大虎崽,腿脚就在那里,天赋力量又不够足,没几个来回,就被捉住了,
“吼”黄毛半大老虎一爪按住它的尾巴,“赖皮狗这下看你怎么赖”
“嗷不准踩我尾巴”二白炸着毛,反爪就去挠黄毛老虎的爪子。
一白一晃两只老虎,没几下就滚成一团,大半的身子都淹在油菜花里,周围满是新鲜枝草的香气和油菜花香。
“我的乖乖。”
就在两虎挠得正起劲儿的时候,藏在另一片油菜花田里的两只半大虎子都跑了过来,
“完蛋了。”
一白一黄两只虎子同时转头,“啥”
“你俩看看这田,锅火非得五天不给我们吃炸鱼。”
两只虎子伸长脖子一望,只见油菜花田跟遭了猛齿龙似的,遍地倒伏,处处是断叶,漫天是飞花,
黄毛虎子心虚的缩了缩爪子,忽的又按住二白,“都是你赖皮”
“明明是你乱用天赋力量的”二白又嗷的咬了回去,两人再次挠成一团。
下午日光正好,锅火山洞,垂着的藤花帘旁边,摆着一张木色方桌,桌上的白瓷大杯子正冒着如烟的水雾,
方桌旁边,长藤条躺椅上,团着厚厚的兽皮毯子,仔细看去,灰毛毯子中竟隐隐有个人形,
旁边山道上,一只白毛虎崽子尾巴圈着一大束油菜花,团滚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嗖的一下跳上躺椅,
它金瞳眨了眨,正打算去扒拉盖头的兽皮毯子,忽然风吹过尾巴上的油菜花,带来一阵浓郁的花香,
“啊切”
白毛虎崽子鼻子一耸,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也是怪哉,在油菜花田里捉迷藏又打滚的,啥事儿没有,如今带束花上来,反而被熏得直打喷嚏。
灰色兽皮毯里深处一只劲瘦的手来,肤色莹润白皙,和桌上的白瓷杯子有的一比,
那手摸索了一阵,然后一掌盖在白毛虎崽子的脑袋上,呼噜了一把,毛毯子里传来一阵闷闷的含糊声,
“白狗子,一边儿玩去。”
二白的名字太规规矩矩了,喊得久了,便成了白狗子,许多虎都学到了。
“嗷祁苏锅锅,救命啊。”
那手一动不动,毛毯里的人也一动不动,仿佛听不见似的,
如今衣食齐备,所有事都井然有序,偷得闲来,美好的午睡时光可是非常重要的,
二白在毛毯窝里滚了几滚,又蹦又跳,就差兽毛毯子挠穿了,“救命救命,祁苏锅锅救命啊”
呼,里面的人忽的把兽皮毯子整个翻下来,团似的把二白盖在中间,
祁苏一脸瞌睡,抱着兽皮团子使劲搓揉一番,又照着屁股的地方拍了几下,“你就不能换个点儿来吗”
“嗷嗷嗷”
二白左突右进,几下就从兽皮毯子里钻了出来,撒娇似的把尾巴上的花举高,“祁苏锅锅”
祁苏接过草酱似的一把油菜花,轻轻一抚,油菜花便恢复了娇艳欲滴的盛开模样,
他随手将花掷进桌上的粗陶胖肚罐子里,又搓揉了二白几下,
“今天闯什么祸了”
“嗷”二白侧身一躺,再翻转身体,四角朝天,露出软软的腹部,
“没有啊,就是给祁苏锅锅送花。”
祁苏捏了捏厚毛爪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又把哪片油菜花田祸害了”
高高的油菜花田,杆子间相互间隔小小的,要是缩在里面,仿佛就到了天下第一安全舒适的地方,从油菜花长起来后,油菜花田就成了四只虎崽子的第一玩耍地,
几个崽玩塌油菜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二白讨饶的话说得轻车驾熟,
“就是靠近山脚,河岸边里侧的那一片。”
“倒了多少。”
二白眼睛一转,“也就我们山洞那么大一点点吧。”
祁苏夹起二白的腋下将虎抱起来,“也就这还少呢罚你两天不准吃零食”
虎崽子们越大越皮,玩砸的数量都得翻倍听来。
“嗷祁苏锅锅”
祁苏铁石心肠,才不管二白撒娇卖萌满地打滚,说两天就两天,炸鱼块、炒豆、浆果和糖水,反正除正餐之外的,一律不准吃。
二白也知道祁苏锅锅说了就算,不会再改,也就是礼仪性的表达自己的心痛,滚了几圈,眼睛滴溜溜直转,见祁苏又要睡了,悄默默偷偷跑了。
祁苏抱着软软的兽皮毯子,正靠着椅背酝酿睡意,忽的一声啾鸣鸟叫传来,
偏头一看,灰毛小肥啾小翅膀扑扇着,口衔一束黑漆漆的草杆子优哉游哉的飞来。
灰雀小族从交换中得到了切实的好处,天便会送一次天虎兽族没见过的种子来,祁苏跟开宝似的,有空就会催生一把看看。
可惜后面的种子,都没有油菜那么有价值的,这么多天,只找到了灰雀小族极力推荐的,长河西岸的一些兽人特别喜欢、特别香的两种树。
灰雀小族还说,那岸很多兽人会把这两样树的果子和皮磨成汁涂在身上,
其实那两种树就是八角树和桂皮树,果子和皮就是八角和桂皮,磨成汁抹在身上
祁苏时常怀疑,那些抹汁在身上的兽人,是不是把自己当卤味了
虽说还没找到特别有价值的,但小肥啾却仿佛从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隔几天也会弄点儿种子回来。
“这次又找了什么”
祁苏接过黑黑的茎杆,顺手灌入异能,眨眼的功夫,黑杆子就变得青绿,生枝发叶,然后开出了鬼脸似的紫红斑纹黑心花朵。
“这花开得还挺丑的。”
开宝似的催生了那么多种子,祁苏见惯了丑得奇形怪状的植物,对紫红花朵反应不大,眉毛都没动的继续催生,
没多久,丑丑的鬼脸花便结出了胖胖圆圆的长条果荚。
梗杆祁苏是不认识的,但这东西他认识啊,偶尔家里人买回来没剥壳的,都得他剥,
他摘下一个果荚剥开,里面果然就是浅绿色的胖豆子。
祁苏笑了一声,“蚕豆啊,可好吃了”
“啾”小肥啾跟着应了一声,做给我吃
见小肥啾仿佛听得懂似的应声,祁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他将蚕豆荚放到旁边,然后握住小肥啾,保持一个不会压到鸟崽子,又让它躲避不了的力度,
“正好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来谈谈。”
小肥啾灵动的豆豆眼瞬间放空,假装自己是只普通的鸟崽,什么都听不见,也听不懂。
“烧啸月的火,还有烧窑的火,是你弄的吧,别装,你肯定听得懂。”
祁苏没多疑到去探查身边亲近的人或者兽,但小肥啾露出的马脚太多了,多到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有时候他真不明白,这鸟崽子是故意要藏呢,还是就想让他察觉呢
“啾”小肥啾见祁苏说中了两个最直接的事,也不隐藏了,鸟喙微张,口吐人言,“是我。”
猛然听到一道男声,祁苏不由呆住,这声音如钟鼓余音,沉稳,有力,平和人心,客观来说,很好听,但确确实实是道成年男子的声音。
祁苏一直以为,这鸟崽子虽然聪明,年纪应该不大,谁想一听这声音,竟是个成年兽人。
他下意识的放开手,小肥啾突然失了禁锢,还没反应过来,咚的一下掉进了兽皮毯子。
“啾”它气愤的扇了几下翅膀,从长毛里扑出来,狠瞪祁苏。
祁苏被这一瞪,忽的找回了曾经小肥啾傲娇的模样,忽然就多了些信心,
这鸟崽子天天待在他身边,被他搓揉来搓揉去的,二白被撸狠了还蹬爪呢,它却从未炸过,想来不是什么坏人,
“你为什么保持鸟崽的模样,兽人不都可以化为人形吗”
小肥啾傲然的抬了抬头,仿佛要做出矜贵模样,可惜胖圆的体型怎么看都只有可爱,
灰毛团子虽然可爱,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骄傲到了极点,
“我怕你沉迷我的美貌”
沉迷什么
祁苏恍惚间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做了什么吗竟让小肥啾有了花痴的印象。
别的都好说,在这件事上,他必须得给自己正名,
“你变回人形,我绝不会沉迷你的美貌。”
他一个见过无数绝色姿容的现代人,绝不可能沉迷一个原始人的美貌。
小肥啾沉着的凝视了祁苏一番,仿佛是在琢磨什么事关部落存亡的大事,
而实际上,他只是在想,虽然他是他们部落第一好看的鸟,但这个幼崽脑子里的想法和其他人完全不同,不会真的会觉得他人形不好看吧
祁苏见小肥啾犹豫,还以为他人形有什么秘密,
电视剧不就是那么演的吗神秘高手暴露了容貌,引来大批反派追杀。
“如果不合适,就不变了”
小肥啾本来还有些犹豫,闻言忽的哼了一声,就算觉得他人形丑又怎么样,他还有巨大的兽形,最强的天赋力量,找伴侣当然要找他这种实力最强的,可以保护伴侣的
祁苏话刚落音,眼前光线忽的一暗,随即扶在藤条椅上的手被一只粗粝宽厚的温暖大手按住,一人整个的俯在他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掌宽的距离,温热的呼吸扑到脸上,被对方深深的注视着,祁苏没有来的有些呼吸迟滞,
这人一双红眸,眼框微陷,显得一双璀璨的眼睛深邃又温柔,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祁苏隐约好像看见,这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紧张,
眉毛很浓,但眉峰并不十分锋利,微微上扬,长得正正好,
不过要祁苏说,这人就算没了眉毛,成了个无眉道人,也比他所见到的所有好看的人加起来都好看一百倍。
是的,这人真的很好看,好看到侵略性十足,仿佛就凭这张脸,他就可以所向披靡,他在这里,以一己之力,就拉高了整个部落的颜值。
祁苏呆呆的,看着这张离自己不到十公分的脸,胸腔里二十几年毫无波澜的心,忽的咚咚撞得震山响,比木头还呆的心,竟也有见色起意的一天。
完蛋,祁苏心想,他刚刚好像立了个高高的惊天fg。
俯在上方的人耳力不凡,听到对方杂乱无章的呼吸声,忽的不由自主的笑了,
祁苏被笑得眼晕,还不单是眼晕,连脑子都跟着晕乎乎的了。
一阵风来,吹落了几缕发丝,从祁苏脸色扫过,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原来你不是玩花皂了,而是用了。”
男人面色一僵,疏的起身,仿佛有些僵硬,“哼”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了底气,“你是我未来的伴侣,我就不能用一点皂吗”
祁苏正努力平稳呼吸,听到这话,突的卡住了。
什么伴侣
“谁的”
男人微微俯身,红眸凝望,神色郑重,“我的。”
祁苏
我告诉你,别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胡说八道了。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伴侣了”
伴侣也就罢了,还是未来的,这东西还有将来时难不成你还想有个现在进行时
“你摸了我的脖子我们鸟族,摸对方脖子,就是和对方结为伴侣的意思”
祁苏震惊,
不是,摸摸脖子就是结为伴侣,终身大事啊,你们鸟族会不会太儿戏了
还不待祁苏表明自己不是鸟族,而是个纯正的人类,男人又犹自撇嘴,
“我以前觉得,我一定要找个比我更好看的伴侣,导致我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伴侣,后来想了想,我就已经是最好看的了,那伴侣丑点儿也就算了。”
祁苏
他一时间竟不知是该说对方因为太好看而单身,还是该吐槽对方觉得自己丑这件事了,
“我,丑”从小收到大的情书可以证明,他就算不是校草级别的人物,也是中上之姿,绝对和丑这个字不沾边
男人看了看祁苏,细皮嫩肉的,皮肤还那么白,大家都喜欢战斗力强的,这种一看就是丑的。
但自己的未来伴侣,就算丑,也不能随便说,男人想了想,谨慎的回答,
“也不是特别丑。”
祁苏捏了捏眉心,好了,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位自觉第一好看,实际上也第一好看的美男子,单身这么多年,凭的绝对是硬实力。
“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经历了好几个大冲击,祁苏觉得他需要换个轻松一点儿的话题。
男人开口,说了一长串古怪的兽语,然而祁苏一个字都没听懂。
男人回忆了一下天虎兽族的语言,解释到,“就是扇着巨大的翅膀,飞上最高的天的意思。”
祁苏无言,他总不能每次都喊人,都喊这么长一句话吧。
“那我叫你扶风吧。”
男人舌头转了转,学了两次,便将号称最难学的汉语学得字正腔圆,“扶风,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扶风起,青云直上九万里”
扶风点点头,“扶风,祁苏,可以。”听起来就像结契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地雷,今天多更一丢丢,其实十一点就写了三千了,想了想,还是多写点儿
另外我要说,这个名为攻的生物,终于有名字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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