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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池总,江先生和江溪小姐昨日出院,是白冬槿开车去接送。”祝婉均将偷拍的几张照片发到池南暮账号里。

    池南暮点开照片,视线停留在江初似在笑的侧脸,“嗯。”

    “还有一件事,”祝婉均轻咳,“白冬槿和喻宕的婚礼拟于下个月举行,池家这边,白家优先邀请您出席。”

    白喻联姻的消息,早有风声。

    白冬槿要结婚,江初不可能不到场,说不定还会是伴郎。

    池南暮握紧手中的笔,语气平淡到刻意,“你答复那边,池家的人会准时到场。”

    “好的。”祝婉均答。

    祝婉均退出办公室时,池南暮还凝视着屏幕,就这么沉默盯着江初的照片,死气沉沉,有些渗人。

    时令绿芽萌发,春意生机勃勃,晚风里都是花香。

    但蓬勃的盎然和池南暮无关,周身只有寂静的消沉。

    看够这张照片,池南暮又换了一张,江初陪着江溪在草坪上走,面色极好,肉眼可见。

    没有他,江初确实会过得很快乐,慢慢变回原来的样子,灵动自由,不受束缚。

    这是客观事实。

    退回到初始的位置,他竟然比原先还要阴暗,偷拍照片,像个变态一样一遍遍看。

    可他没有选择。

    他可以放手,但爱不会因为克制而消失,他总要有个宣泄口,尽管是用这种不得体的方式。

    周末时,池南暮回了趟老宅。

    正巧春假,池影不回国,约了同学开车去西欧,老宅里唯一话多的人不在,更显得沉闷。

    傅文琪正在移栽新的花苗,这次不种月季,种的是什么,池南暮不在意,还不认真听,就机械地干活。

    “你今天的计划里,有要帮我移栽”池南暮会主动帮忙,傅文琪倍感新奇。

    “没有。”

    “不会难受”傅文琪担忧。

    难受。

    但和束手无策的无奈,再不见江初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反正都是痛苦情绪,多点少点,也差不多,就像骨头都已经断了,再破点皮,显得不值一提。

    “没事。”池南暮答。

    压紧土,傅文琪忽然问“去年江初没有来看月季,今年还有机会来吗”

    池南暮骤然一顿,指尖擦过装苗的花格边缘,破了皮,血珠从伤口里渗出。

    他讨厌提到失忆的那段日子,因为他无法面对,自己曾对江初做过的那些事。

    池南暮蜷起手指,伤处压在掌心,伪装得很淡然,“没有。”

    傅文琪抬眸,无奈轻叹,“如果实在放不下,你就再努努力,江初是个专情孩子,总有一天会心软。”

    可他不想江初再难过,他无法忍受,江初因为郁郁寡欢,而对危险毫无敬畏,任由死亡侵蚀,就像落水那次。

    如若再目睹一次,他会崩溃。

    池

    南暮抿紧唇角,默默移栽,不再答话。

    池北晖到老宅时,时间已至午夜,傅文琪早就歇息。

    早春的风偏冷,池南暮坐在屋檐下,坐姿板正,就和小时候一样。

    “什么事”

    池北晖拉了张木摇椅,坐到池南暮身旁。

    “哥,下个月白喻两家的婚礼,请你代替我去。”

    池南暮请求。

    池南暮很少出席这种场合,除了工作,几乎不社交,这次白家的请柬递到池南暮这里来,确实意想不到。

    但转念一想,保不齐是白冬槿的手笔。

    池南暮叫他去,自己不去,池北晖不用思考,都知道是因为江初。

    “白家邀请的是你,为什么让我去我看你是时候学着去拓宽社交圈。”池北晖看不惯池南暮这幅明显逃避,还要装作无事的模样。

    “我不能去,”池南暮抿了抿唇,“就这一次,麻烦你。”

    他舍不得让江初见到他,继续痛苦,让这些日子的疗愈都变作徒劳。

    池南暮被感情支配了。

    这在池家的教条中,叫作软弱,该改。但池北晖不想说教,因为在他眼里,池南暮受过的难已足够多。

    “行了,我代替你去。”池北晖松口。

    “谢谢。”池南暮松了口气,叹息中,又含着点遗憾,连自己都难以察觉。

    明明想见,却选择偷窥,有机会碰面,却选择逃避,还忍不住失意。

    失联这种事,放在旁家孩子身上,家长或许不用管,毕竟朝二暮四是富家纨绔的常态。

    但池南暮不一样,一个习惯能保持二十年不变,日复一日,偏执得很。

    池北晖难以想象,等到二二十年后,头发半白,生命都快走到尽头了,池南暮还在偷窥江初,甚至躲着不见,最后把这份感情带进墓地里。

    不过是想想,头皮都发麻。

    但更骇人的是,这不止是想象,而是个可预见的现实。

    白冬槿发请柬给池南暮,是意有所图,倒不是江初要求的,而是江溪的请求。

    “你是不知道,他这几个月一直在发呆,还非要装得若无其事。”江溪性格活泼,话还多,和白冬槿倒是投机。

    住院期间,白冬槿本想来医院,但江溪不愿别人见到自己四肢不受控的模样,所以等到出院,两人才正式见面。

    “他刚离婚时才可怕”白冬槿心有余悸,“又笑又哭的,我都以为他被鬼附身,吓死我了。”

    两人肆无忌惮,全然不顾江初在场。

    时间尚早,婚礼还未开始,毫无悬念,江初要做伴郎,提前熟悉祝福语。

    白喻的婚礼在白参花园举行,联姻走个形势而已,白冬槿不想费精力准备,索性全交给喻宕去处理。

    白冬槿也不想结婚,奈何不知喻宕使了什么诡计,让白父特别满意,非要让两人结婚,他不同意,就要把卡全部停掉。

    白冬槿自认为拮据地撑了一个

    月,账号里仅存的零钱被花个精光,又在江初家里躺尸坚持,最终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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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这种心态,白冬槿豁然开朗,一松口,婚礼就被急冲冲提上日程。

    江溪和白冬槿聒噪吐槽,江初充耳不闻,装作专心地看词。

    “哦对了,我给池南暮发了请柬,说不定他今天会来。”白冬槿戏谑着说。

    “旧情人要见面咯”江溪跟着起哄。

    捏着稿纸的指尖下意识用力,在纸上捏出几道细小折痕。

    江初一顿,面上淡然,“嗯。”

    有多久未见不到半年而已。

    可有的人,无论多久没见,骤而听见名字时,还是会引起一阵心神狂乱,额角突突地跳。

    那是种自然反应,不可控,无法缓解。

    注意力因此被分散成两半,八分在祝词上,剩下两分是暗探的视线,无意识去看陆续到场的客人。

    但来人却不是池南暮,而是池北晖。

    江初定下心,但不可避免的,心口有一丝空落,很微弱,却不可忽视。

    仪式按部就班,伴郎祝词,牧师祝福,新人宣誓。

    两人交换戒指时,江初站在暗处的角落,全场灯光照在宣誓台上,光亮到虚幻,幸福是缥缈的,没人会把这场联姻当作是两情相悦。

    可从江初这个角度望过去,喻宕的神情一览无余,胜券在握,步步为营,仿佛是得到了一直想要的矜贵东西。

    白冬槿离不了婚的,江初预感强烈。

    礼成时,掌声雷动,江初跟着鼓掌,后肩被人轻拍了一下。

    池北晖站在身后,江初抬起头,“哥”

    “现在方便吗我有些话想同你说。”池北晖低声说。

    接下来倒没有他这个伴郎的事,江初点点头,给白冬槿发一条消息,跟着池北晖去了个安静角落。

    “上次在医院,那些话是我刻意说给你听的,我知道你在门外。”池北晖说话从不绕弯,比起池南暮的直白,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初差点忘了,池北晖不曾看好他们的婚姻。

    “我知道您的意思,这段时间,我没有再和他联系。”江初说。

    闻言,池北晖蹙了蹙眉,很短一瞬的沉默,似是在思索。

    “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池北晖说,“我无意干涉南暮的决定,对你们之间也没有微词。蕉洲岛的婚礼,不过是想让雁行的高层认为你们婚姻稳定,少些异心。”

    言下之意,池北晖在意的只是集团稳定。

    别的一切,全然不在乎,他和池南暮的纠葛,池北晖漠不关心,连反对或赞同的主观情绪都未曾赋予。

    冷漠,高傲。

    这是那时江初对池南暮的评价。

    可在此刻,他第一次单独直面池北晖,才知晓,跟池北晖的冷漠比起来,池南暮都只能算是寻常。

    旧事重提,江

    初不懂池北晖的用意,“我知道了,您还有别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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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初想了想,否认道“没有仔细说过。”

    “你”池北晖顿了顿,难得欲言又止,“十八岁时,他就遇见过你,我不知道契机,从我的视角来向你解释,并不客观,我只能向你解释我目睹过的事情。”

    心口没来由的一慌。

    江初屏住呼吸,仿佛预感接下来的话题不轻松。

    “他事事都要有计划这个习惯,不是天生,他十岁时被我父亲领养”

    被强行领养的小孩,被养父毁坏的一生,罪魁祸首就算死了,留下的人也只能继续挣扎地活,养成的扭曲习惯,终身不得治愈。

    江初想象不到,得有多平稳的心态,才能做到心如止水,平静地去阐述那些悲祸。

    “我说这些,不是为他搏取同情,只是想让你更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那时他伤害过你,我想他不是有意要那样做,他只是”

    “他只是受不了别人破坏他定好的计划,”江初轻呼一口气,“我知道。”

    冷静之后,他早就想清楚。

    “你们之间的事,准确的动机与细节,我不清楚。如果你想知道,你可以去问他,如果不想,就请忘记我今天说的这些话。”

    说完,池北晖颔首,当作道别,先行离开,背影依旧冷漠。

    仪式早就结束,婚礼沦为社交的名利场,花园里灯光全开,映得四方金碧辉煌。

    觥筹交错的热闹,有意无意的牵线搭桥,远远望去,布景是美的,人却枯燥而无趣。

    江初站在原地,不自觉想,池南暮现在正在做什么

    他的一生中,有哪一个瞬间,能让池南暮这么着迷,着迷到蛰伏多年都不曾忘记,甚至不惜伪装自己,伪装一场完美的邂逅

    江初转了个身,面向灯火通明的高楼,手肘撑在花草坛上。

    高楼窗里的灯光明暗交错,正如他们之间,谜团很多,解开的和无解的,他做不到无视,只会被扰得寝食难安。

    婚礼之后还有余兴酒会,江初不参加,以江溪不能晚睡为理由,早早送江溪回家。

    江溪住在他名下的一户小洋房中,远离闹市,环境幽静,适合养病。

    见着宋桂把江溪接进家,房门锁好,江初合上车窗。

    司机等了片刻,问道“先生,接下来要去哪”

    “金栀苑。”

    车子启动,沐浴在夜色中,晚间的郊区公路上无人,悄静到寂寞。

    车速越快,江初越觉得煎熬,迟疑不定,那是种背驰于真心的矛盾感,撕得他难受。

    上高速之前,江初终于改口,“去雁行大楼。”

    江初的车没有被录入过信息,却顺利通行,江初让司机开到既定位置,池南暮那辆万年不变的ag旁

    边。

    驾驶位上坐着池南暮的司机,听见动静,一转头,被惊得差点撞到车窗上。

    江初下车,站到车旁,敲了敲车窗玻璃。

    车窗降下来,江初形似冷酷地问“池南暮今天几点下班”

    “江先生,十点左右。”司机如实回答。

    时间快到晚十点。

    江初点头,“你下车吧,今天我送池南暮回去,你坐我的车回家。”

    司机面色惊慌,左右为难,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

    “池北晖让我来,让我和他好好谈谈。”江初说。

    听见池北晖的名字,司机不敢作停留,立刻下车,坐进江初的车里,“谢谢江先生。”

    江初挑挑眉,坐进驾驶位,心头感到无比畅快,比心口不一时的犹豫畅快得多。

    原来,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而非做个被动的人,是这么痛快,痛快到身心舒畅。

    不多时,后座的门被拉开,许久未闻的木质香涌进鼻腔,江初轻嗅一息,眉心跟着舒展。

    咔嗒

    车门合上,车却没有动静。

    池南暮皱起眉,敲敲玻璃作提醒。

    “去哪”江初转头问。

    四目相对。

    池南暮像是失了魂,瞪着眼,却出不了声,纹丝不动,这是江初第一次知道,池南暮竟然能将眼睛睁得这么大。

    “你要去哪里”江初提高声音,又问。

    池南暮蓦然回神,瞳孔慌乱到胡乱移动,呼吸发乱,半晌之后才勉强找回声音。

    “我还有事。”说着,池南暮去拉车门把手,企图躲避。

    江初却眼疾手快,一下锁住车门,熄火断电源一气呵成,池南暮扑了个空,车门被锁得紧紧的,再打不开。

    “你跑什么你有本事偷拍我,怎么没本事见我”江初抱着双臂,漫不经心,带着点捉弄地戏谑。

    池南暮呼吸一滞,躲开江初的视线,望向玻璃上的倒影,狼狈,慌乱,没一点沉稳。

    “你过得快乐吗”许久后,池南暮勉强冷静,闷着声音,像是在克制某种情绪。

    没头没尾的问题。

    江初不明所以,“还行。”

    闻言,池南暮勾起唇,尽量笑着说“那就好。”

    他知道的,没有他,江初会很快乐,他早就知道。

    江初观察片刻,忽然发问“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我没有难过。”池南暮垂着眸。

    池南暮的心口不一,在江初这里清清楚楚,自从把池南暮当作一个生动的人,江初就变得极度敏锐。

    江初扶着车座,半个身子往后座靠,离池南暮愈发近,紧盯着看。

    池南暮被盯得不自在,嘴角渐渐垂下。

    “难道你觉得,我是因为你走了,才心情好转,所以问我这段时间过得快不快乐”江初半阖着眼睛问。

    池南暮被看穿,眼神怔忪,对江初的准确感到讶异。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甚至知道你在偷拍我,天天偷偷看我的照片,自怜自艾,自暴自弃。”江初说。

    池南暮背靠车座皮套,上身愈发往后仰,人造皮被挤压,发出不易察觉的摩擦声。

    其实池南暮震惊时,也没什么表情,但江初就是看得出来,像是两道相离的电波,在某刻终于对上信号。

    江初眯眼笑着说“因为我会读心术,专门读你这种哑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