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云啸辰这般神情,唇边带笑,说话缓慢温柔,但依旧能让人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怒意。
花荫面上的笑当即一僵,颤悠悠握住他掐在她脸上的那只手,和男人痴痴对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小声辩解道“我没有说过,不是我说的”
云啸辰眸光闪了闪,心底一动,终于将手松开。
他不慌不忙起了身,双手撑在桌按上倾身问她“那阿荫在宴上如何说的此事,不知可否说与本王听听”
他知花荫不善说谎,既然她已经否认,他自然也没了旁的疑问。
只不过看她弱盈盈的反应,忽然便想打趣一番。
因而云啸辰仍旧凛着眉目,状作狐疑,只等看她又会如何反应。
花荫却是后知后觉。
她又未真的说过云啸辰的闲话,为何要心虚
于是她沉默一阵,双肘支在桌上,捧腮蹙眉,只道“武平郡主说你连着好几日去逛攒花楼,我替王爷说话,说你没去做坏事呢”
“嗯,”云啸辰差点轻笑出声,忍耐笑意,继而又问“还有呢”
花荫犹豫一瞬,比方才忽然少了两分底气,“还有有人说你不近女色,还与我分房而寝。”
如今想想,应当便是这些话,让人听了徒生遐想,口口相传,才传得如今这荒唐的言论。
云啸辰行不行的事,她可绝对没有往上头想过。
然而男人抓重点的功夫属实深厚,花荫见他眉头一挑,下意识觉得免不了又被调笑。
果然,他直起身温温吞吞道“阿荫也觉得,本王不该睡在书房”
他神色淡淡,偏是能若无其事地问出这种话。
花荫被问得脖子根一热,忙坚定地反驳“自然不觉得”
“”
她看见云啸辰脸色有那么一瞬沉了沉,怔怔地眨眼,努力回想刚刚到底是哪里说错了话。
思来想去,仍旧没什么头绪。
多半是云啸辰不相信她,才会有此反应。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般可能,花荫忽而有些失落。
两人各自失神片刻,云啸辰率先开口。
他特地避开之前的话题,视线从花荫身上移开,
沉沉道“后日带阿荫去寻桃山别苑小憩,如何”
花荫即刻回了神,眼睛一亮。
她这两日还在琢磨,上京到底有哪些地方,是她自己不方便过去的,也好趁云啸辰带她游玩的机会去尝尝新鲜。
而云啸辰所说的寻桃山,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她从椅上起身,绕过书桌颠颠儿走到云啸辰身边抬头看他,“寻桃山别苑那是什么地方”
说罢,她恍然发现男人微皱的眉头,朱唇边刚勾起的笑容随之收敛。
“阿荫倒时自然会知道,”男人垂眸,也不看她,转身迈开步子,“且先去用膳。”
花荫看见他悠悠离开书房,立在原地呆了许久,才提了裙摆翩然跟上去。
她觉得,云啸辰今日似乎不太高兴。
她暂且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那便是外头那些说他不行的传言。
花荫自认没做错什么,但仔细想想,倘若这般闲言碎语落到她自己身上,她应当也会觉得难受。
她在心中默默记下,用膳时贴心地没有再提起半点与那有关的事,甚至连“行”字都特地很少用。
然而效果甚微,云啸辰仍旧埋了心事,就连打趣她的兴致也没了半分。
花荫适才觉得,她似乎得做些什么。
可总不能叫人去上京城里高喊“云啸辰很行”。
心中带了忧虑,次日一早挽容欢欢喜喜出宫,找来摄政王府时,进去便见花荫满脸愁容。
挽容在院中新搭的秋千上坐下,晃来晃去,手里拿了一碟蜜饯,一边一颗颗往嘴里扔,一边疑道“嫂嫂见我过来,就这么不开心啊”
花荫坐在石凳上,视线随着飞舞的几只小蝴蝶转悠,怏怏否认“当然没有,挽容能出宫,我日后便多了个玩伴呢。”
“那嫂嫂又是为何事忧愁”
花荫随即目光一滞,看向挽容。
挽容是云啸辰的亲妹妹,应当算是最了解他的人,她这般机灵,应当能想到法子吧
于是她抿抿唇,将团扇遮在嘴边,小声道“你近日可曾听过,坊间一则传闻”
挽容在秋千上甩着腿,茫然地摇头,“我都闷在宫里一个月了,今天刚一出宫,就匆匆前来寻嫂嫂,哪会知道最近的传闻不过等会儿去了外
头,应该也能听说一二吧。”
花荫闻言,起身行至秋千旁,俯下身煞有介事道“因宫宴那日我和武平郡主说的话,如今百姓都说,王爷他不太行”
话落,只见云挽容睁圆了眼,脚往地上一蹬,碟中的蜜饯险些掉在地上。
“我二哥他怎么可能”
“传闻如此,我亦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花荫沮丧地回石凳上坐下,“现如今王爷因为此事心情不好,我不想看他为这种事情低落。”
她百无聊赖地转动扇柄,抬眼问道“挽容是王爷的胞妹,你最了解他,能否替我想个法子,让王爷心情好些”
哄人花荫十分擅长,但这事着实不太寻常,她无从下手,毫无办法。
云挽容很快便将花荫说的话消化完,迟疑地看着不远处愁眉不展的女子,心中忽而生出一个主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是流言所致,让流言不攻自破就是。
至于怎么个不攻自破法,那就是二哥的事,她如今推上一把也好,既帮了忙,日后还能去二哥面前邀功。
真是聪明。
云挽容笑得狡黠,将蜜饯放到石桌上,“我有个主意,嫂嫂不妨试一试。”
花荫满目欣喜,“快说说”
只见挽容从秋千上起了身,俯首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好一串,才满脸自信地叉腰挑挑眉。
花荫被说得一愣一愣,良久,细细想了想,又觉挽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好歹是个法子,虽说麻烦了些,可若是真能将云啸辰哄好,自然再好不过。
挽容见她有所动摇,一拍手,只道“就这么定了,此事繁杂,不过嫂嫂莫担心,我可以帮忙”
花荫尚未来得及寻思到底要做些什么准备,却见云挽容兴致高昂,挥手招来跟随出宫的几名宫人,好一阵指挥,安排得比前几日的宫宴还要妥帖利落。
她默默看在眼里,任由挽容指使,心中分外感激。
一帮人忙忙碌碌到傍晚,才堪堪将事情一一准备好。
挽容先行回了宫,临走前嘱咐花荫许久,才安心座上马车,款款离去。
这头花荫回了卧房,依挽容的话换了身衣裳,捧了之前云啸辰送的琉璃灯,才命刘管事备好马车,直往西园而去。
今日天气不太好,白天就有些阴沉,到西园时,已经开始下了淅沥的小雨。
彼时云挽容已经回了宫中,一进宫门,就坐轿径直去了升阳殿。
侍卫安分守在殿外,她在殿前徘徊一阵,终于看见有宫人从殿内出来,顺手揪来问话“王爷还在殿中”
宫人汗颜,躬身道“回殿下,王爷确实在殿中,督促陛下课业。”
“那王兄何时能出来”
“王爷说明日有私事,需告假一天,奴才看,王爷似乎打算将明日的事务交代完再离开,恐怕会留得晚一些”
挽容皱眉,“晚一些多久”
宫人额上已淌了不少冷汗,慌忙跪下,“奴才不敢臆测王爷的考量,还请殿下饶了奴才”
雨雾蒙蒙下着,打湿了宫人的衣衫,云挽容摆手叫他离开,目光看着大殿门口,犹豫许久,提了裙摆打算直接进去。
侍卫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住“没有陛下和王爷的指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入殿,还望公主见谅。”
“不进去就不进去。”
她嘀咕一声,干脆甩手坐于一旁回廊的横栏上。
大不了等宫人进去,叫人传话,也用不了多久。
然而这一等,便等了整整一个时辰。
云啸辰在殿中叮嘱云宴各类事宜,听见递茶宫人倏地颤巍巍插话时,眉头一拧。
“越宁殿下说,要王爷谈完正事,出宫后直接去西园,说是王妃在等您呢”
他神色一凛,没说什么,只示意宫人退下。
然而云宴却是清楚地感觉到,他皇叔明显加快了讲解政局的速度,听得人糊里糊涂。他原想要皇叔将慢些,可抬头看到云啸辰的脸色,哽在喉咙的话硬是又吞了回去。
半晌,云宴终于壮起胆子,直道“今日受益匪浅,朕,朕想仔细回味一番,皇叔应当累了,不如今日就,就”
谁料云啸辰不仅没因此训他,竟还抢先开口“就讲到这里。”
说罢,行了礼,面色淡淡,快步出了升阳殿,徒留云宴一人在殿上诧异。
他赶至西园时,时辰已经很晚了,园中几个下人见他过去,皆心领神会,领着他径直去了东院边上的小亭,行至廊口,就一一退下。
只见亭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雨夜的湿气里艰难摇曳。
亭里的圆桌上趴了一位女子,一身单薄的绯色裙裳被风吹得如云烟般飘动。
再走近,便见她手里握着酒壶,半阖着眼,看到他过来,杏眼眨了眨。
云啸辰皱眉,抬手掐了掐她的脸。
“一身酒气。”
只听花荫反倒咯咯笑了一声,弯着眉眼起身,踉跄着栽在男人身上,昂首抿出两个梨涡,“王爷来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