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觉得这厮这么会来事,还扮什么象什么,按理不该到这年纪,还呆这位置啊。
结果那亲事卒听着眼里就有了笑意“回左正言的话,这不用查,小人便是知道。”
“这鲁斐煞会钻营,可惜他有个毛病”
“他原来是在禁军那些年,倒也不乏赏识他的上官,有剿匪、捕贼的机缘,教他去,总要有个功劳,累上几转才好升迁的。这鲁某人,凭良心说,棍棒也好,马上本领也好,都颇了得,只都被他这毛病累了。”
刘瑜轻拍了一下案几,笑骂道“你不如去瓦子里说五代算了还吊起胃口来了快讲。”
“嘿嘿,小人马上就说到,他这毛病就是晕血,见血就晕”
“左正言明鉴,这武人要立功,便是杀良冒功都好,怎么也得见血的。”
“他这晕血,就没法子了。原是在簇御龙直的,那是禁军里一等一的好去处,没有一身本事,挤破头也入不得。结果这鲁某人倒是枪棍骑射都过硬,入了去,谁知剿匪晕血,被踢了出去了雄勇。”
“这人身手了得,切磋比试,几乎无人可对,又会巴结,结果开封缉拿江洋大盗,去找人手协办,上官就派他去。结果不用说,又被踢了出去。”
“别人是升迁,他是一路往下,后来直被踢到厢军去。”
刘瑜听到这里,也不禁失笑,便问道“那怎么又混到勾当街道司公事”
城管虽累,京师里动辄权贵,又易得罪人,听上去是个讨人嫌的角色。
但京师城管大队长,绝对哪朝哪代,都是一块肥缺啊。
这如同说,评述仕途,九品官那是小得不行了。
可这大宋年间,乡里百姓,有多少人一辈子,跟九品县尉谈笑风生过
在汴京城里芝麻一样的九品官,对于许多乡间百姓来说,那就是天啊
一个无品级的捕头,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了,别说有品级的官。
所以能混到勾当街道司公事,也是很不错了。
那亲事官笑道“他枪棒当真了得嘛,教了不少徒弟,有两个在西北杀出了功名,听着他的境况,花钱帮他活动了一番,方才得了这差事。不过一得了这差事,鲁某人却就如鱼得水。”
刘瑜点了点头,示意那亲事官自行去忙。
如此过了两日,七叔的水陆道场依旧在做;
各个瓦子里的说忠奸的说书人,越来越多;
刘瑜去都水监接了印,也见着另一个勾当街道司公事的大使臣,不过这位似乎背后的后台甚硬,经常不到公事房点卯,各种理由告假。便连刘瑜去接印,他也只是出现了大半个时辰,然后就告病回家。
不过刘瑜倒无所谓,他又不看重街道司,他要的是这五百士兵控制权。
当着这多病的大使臣面前,刘瑜便叫鲁斐将另一队也一并管了起来。
结果那病夫喜出望外,说是以后可以专心养病,看怕也许是真的病了。
不过刘瑜没心思去探究这些,因为刘瑜,接印的第二天,却就再一次被传唤去枢密院了。
这次皇帝倒没有在场,是王安石和曾公亮,让他过去。
到了那里一看,司马光也坐在公事房里。
找刘瑜过来的原因很简单,司马光看着刘瑜到了,也很直接“子瑾忠心国事,想来夏人所寻物件,已有所得了吧座间乃是大宋宰执,子瑾三思慎言。”
就是警告刘瑜不要说谎了。
王安石和曾公亮,倒是老神在在,没有开口。
刘瑜站在那里,没错,站着,没人叫他坐下。
他一个七品官,跟大宋的相爷共处一堂,那没人叫坐也真只能站着了。
不过刘瑜没有开口,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于是堂里就沉默了。
过了半晌,司马光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刘子瑾,你不言不语,是为何故”
“下官愚钝,涑水先生当面提点,下官安敢不遵故之,三思之中。一思之始,已觉今是而昔非,当真不胜唏嘘,顿觉沧海桑田,光阴如箭;又看日月如梭,苍狗白云,可记三皇五帝,毕路蓝褛,三代之治,夜不闭户。人心不古矣”
打磕睡的曾公亮,听着脸上都有了微微笑意;
王安石干脆摇了摇头,直接拿起公文看了起来。
司马光借相爷们的威势,要来发作刘瑜,当然可以,不论从司马光的资历,还是他和相爷们的私交,都说得过去。但要相爷们放下身段,帮他来打压一个七品官,这就不可能了。
不说政见不合这节吧,堂堂宰执,要联手来弄一个七品官
这谁干得出来
所以尽管听得出刘瑜在消遣司马光,曾公亮和王安石却不打算开口。
于是司马光只好亲自上阵了“刘子瑾,你当真胆大包天当朝宰执在此,你也敢疯言胡语”
刘瑜面带微笑拱手“先生教下官三思,下官依嘱三思,先生不悦,催问下官何故不语。”
“先生问何故不语,下官如实相告,先生又不悦。”
“先生素来是诚实长者,先生不悦,终归是下官错了。”
“下官惶恐,惶恐”
司马光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戟指着刘瑜“刘子瑾”
“先生仍不满意么是、是,下官错了,尽管下官依足先生所言,实在不知道罪在何处。”
“但惹了先生动气,便是下官错了,下官该死,该死,死至十八层地狱,替阎王老爷挖煤。”
本来作瞌睡状的曾公亮,一阵狂咳,那是憋笑憋到受不了,实在无法装睡下去了。
连王安石也长须颤动,不住地摇头。
司马光气得脸红如血,额角青筋都迸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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