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外放的官员,那就更是得排队了,除非封疆大吏,至少到了一路经略安抚使之类的,要不一般州府,慢慢递吧,除非有民变、饥荒什么的之外。
这可是文官啊,大宋是文贵武贱的年代。
周十一郎就算刘瑜保荐的奏折,进行准了,他也只是武职。
他离这句“有本上奏天听”那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吧
“你有何事,可以递给本官。”刘瑜好生对他说道。
这个“本官”不是刘瑜自称,是指本衙门,本单位,让他有问题先交到本单位该管上司处理,比如现在,周十一郎该管上司就是白玉堂,如果不是刘瑜直接吩咐他办差,他来找刘瑜汇报,那都是越级了。
“小人受教。谨尊经略相公教诲。”然后周十一郎就这么下去了。
如果这样,那也就不必专门来提这一笔。
关键是一个时辰后,白玉堂一脸尴尬奔上堂来,见着刘瑜,翻身拜倒,口中称道“相公,恩相,小人罪该万死”
刘瑜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一惊一诈的,是折腾啥
白玉堂苦着脸把一份折子递了上来,字不怎么样,只能说清楚,密密麻麻大约写了近千字,大意就是,刘瑜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弄了一千匹马,没有想着交给大宋,而是和大名、京兆府的官僚,狼狽为奸,吞为私有,而周十一郎作为经手人,他认为自己身为刘瑜的下属,要服从命令办好差事没问题,但他身为大宋子民、武官,同样是有责任向官家汇报这样的事。
“他想递去哪里你让他上来。”刘瑜并没有动怒,反而笑着对白玉堂说道。
周十一郎上来了,脸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如同他做了本来就该做的事。
“你这写得太长,不吸引人,别说官家,就算是御史台那边,每天骂我和王子厚的奏折不知道有多少,你这么长一篇东西,谁有心思去看就算恨不得我死的涑水先生,也没空看完你这玩意啊。”
刘瑜语重心长对他讲解道“你不会写奏折啊,你爷爷也是读过书的,不可能没教过你吧你脸红了,看来兵书你还愿读,这种文章你不愿学对吧不行的,你看,你这就闹笑话了。”
说着他把周十一郎拉到案前,提着奏折“你要提炼出两句,骇人听闻的,放在前面,比如说,刘瑜里通敌国比如说,刘瑜欲行大逆嗯,按你这秦折,你应该弄一个,诸如,国贫官富,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后方良马尽入私囊不严谨,我凑这两句不太严谨,反正,大约这意思,百十字,把事情说清楚,呈上去了,上头有兴趣,自会叫你详细报,到时你再交这一份便是。”
等着周十一郎满脸茫然要出去,刘瑜又叫住他“我有专一直奏御前逻卒文字的权柄,你写得好了,可以不经御史台,我奏事时,帮你递上去。”
“可,可小人这是对相公您不利啊”周十一郎彻底懵了。
刘瑜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吗我不觉得啊,你好好回去写就是。”
打发了周十一郎,白玉堂却就一脸的悔恨,刘瑜安慰长道“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
“好事。”刘瑜点了点头。
是不是好事不知道,当远在汴京的王安石,从皇帝手里接过这份奏折时,连同边上的曾公亮曾相爷,大宋帝国的君臣三人,真的是感觉到哭笑不得。
因为随着刘瑜报奏他如何在夏、辽云运作,让他们两方在黑山到天德军处,形成不断流血的伤口,以让夏人无力支援青唐之外,还有刘瑜举荐周十一郎的信,这倒罢了,刘瑜举荐个把低级武官,这真不是事,别说一路经略,就是知县知州一流,通常也会准了的。
但让人无奈的是,随同而来的,里面还有一封奏折,是这位周十一郎所写的,举报刘瑜和大名、京兆府众官僚,中饱私囊,没去良马一千匹。
而这份奏折上,居然有刘瑜副署臣瑜,经查该员所奏事宜,确有其事,大多属实,不敢瞒上。
然后还有刘瑜的请辞致仕的折子。
“他这算什么意思自污么”皇帝非常不开心,语气也不是太好。
曾公亮在边上接过这些文件看了,抚须笑道“他以为弹劾他的是乌台御史,而他是帝国宰相么还请辞呢哈哈哈哈”
一般御史骂宰相,相爷略要脸些,就会请辞避嫌。
但刘瑜远没到那个级别吧,从事细作工作的,怎么可能因为下属的意见,就这么请辞这简单就是儿戏吧。
王安石却就冷笑道“狂生故态罢了他不过在张显,这千匹良马的来历。”
说着他把刘瑜的奏折,其中几处,用指甲掐了印,重新递给皇帝和曾公亮。
皇帝接过看了,便见里面写着臣以为萧后宫斗谋划,谋取良马若干。
“这刘卿,当真是,当真是,妙人儿,哈哈哈”皇帝想了半天,却终于不忍骂刘瑜一句,只是挤出了一句妙人儿。
因为刘瑜确实对于皇帝这位居于深宫之中的官家来说,他就是一个妙人儿,他并不跟王安石一样,出来就跟他讲天下大计,动辄就是祖宗不足法,天命不足畏;他也不会跟曾公亮一样,跟他讲述什么治理天下的大道理。
刘瑜是如此的奇怪,对于皇帝来说,把细作这件事,做到了近乎于道,让他做一路安抚经略使,他要了个沿边细作便宜行事,跑去夏辽之地,让别人打仗,让人家辽人莫名其妙给他战马,而且他举荐的人,举报他,他不单帮着递上来,还自己副署了
这算是自己弹劾自己吗总之,皇帝刮肠刮肚,只觉得,刘瑜便是一个妙人,混然和其他的臣子,全是不同的。
“这周某,以为自己是活在则天皇帝年间的俊臣么”王安石很不爽这种越级上告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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