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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小姐偏问累金凤
    迎春不待她说完,便出言止道“别在这儿连三扯四的,一码事归一码事。先说这累金凤,倒别说什么暂借不暂借的,不告而取便为偷。你今儿若不立赎了还回来,我必告诉二嫂子去,你自己掂量。”

    “再说奶娘,连老太太都说了聚赌之事不可轻饶,你家老婆婆还是聚赌的头儿,谁又敢给她说情去且做出这等事,连我都替她臊的慌,你们不说自个儿回去反省反省,倒还有脸来讨情”

    “喂了我几口奶便觉得自个儿立了第一等的奇功了便可为所欲为了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理儿吗”

    “你但凡是个晓事的,今儿都没脸来开这个口。要我说老太太真该再罚狠些,你们才能清醒呢。且你既说奶娘年纪大了,那正好这次出去了便能长久在家里歇着了,何来受搓磨一说”

    绣桔也过来帮腔道“正是呢,拿了姑娘的东西不还,倒还有脸叫姑娘去替你们讨情儿,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那王住儿家的被迎春一通驳斥,本就羞恼,又见绣桔也来挤兑她,更是气得心头冒火,一时也忘了尊卑,梗着脖子便道“何苦来别人的奶娘乳母都受哥儿姐儿多少孝敬,我们平日里也没跟二姑娘要什么,怎么就如此不可恕了呢”

    “要真论起来,这些日子,咱们屋里来了个邢姑娘,虽她也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可大太太又叫她每月省出一两银子家去给她老子娘。两位姑娘,一月拢共才三两银子,能顶什么事儿,每每不够花费了,还不是我们往里填”

    “二姑娘,不是我瞎说,这钱填到如今少说也有二三十两了。这么些银子你们做主子的自然不放在眼里,可于我们做奴才的却是大钱”

    “纵这么的我们也没说什么,我们体谅姑娘,也求姑娘行行好,也体谅体谅我们罢。”

    绣桔听了这话,当下便忍不得了,上前直问到王住儿家的脸上去“你胡吣些什么你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也配叫姑娘体谅且照你的意思,咱们姑娘倒还要向奴才讨钱花了”

    “这屋里,上至姑娘下至丫头婆子,吃穿用度,每月都是公中发放,那月钱不过是给姑娘零花罢了。你倒是说清楚,姑娘花用了些什么怎么就不够花费了怎么就用着你们的钱了”

    当是时,宝钗等一众姊妹因迎春乳母被罚,恐她心里不受用,便结伴来宽慰她。

    到了缀锦楼前,因听见屋内吵闹,众人便隔着雕花窗棂往里瞧。

    见是仆妇生事,探春恐迎春降不住,忙要进去帮衬。黛玉倒拉住她,悄笑道“你先别忙,且看二姐姐如何应对。”

    探春闻言便按捺下来,只低声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把平儿喊来。

    屋内,迎春听王住儿媳妇说什么“邢姑娘”,什么“一两银子”的。先是有些发懵,再回想了一回红楼中的情节,才反应过来,这“邢姑娘”应当指的是邢夫人的内侄女邢岫烟。

    她因家贫投靠邢夫人,现被安排在迎春屋里住着,贾府按照自家小姐的例,每月也一般地给邢岫烟二两银子作月钱。

    只是那邢夫人小气,让邢岫烟从这二两银子中省出一两给她爹娘送去,这样邢夫人自己反倒不用出钱接济哥嫂了。

    可贾府的下人们皆是“一双势利眼,一颗富贵心”。那邢岫烟不但日常用度常被私下克扣,那剩下的一两银子还要拿出来打点迎春屋里的丫头婆子。这日子过得甚是艰难。

    思及此,迎春不禁冷笑道“王住儿家的,你不提此事还罢,今儿既提了此事,我少不得要好好查问查问。没得让人说我们贾家没规矩,主子还要靠下人贴补的。”

    “来人,拿我屋里的账目来,咱们一条一条地对一对,看看我跟邢姑娘怎么就寒酸到连月钱都不够使了。看看这银子到底是我们花费了,还是被哪路奶奶拿去打了酒喝或充了赌资了”

    那王住儿家的听了这话,反被唬了一跳。

    她们平日里确实没少拿邢岫烟的银子,暗中也私挪过迎春的月钱。不过迎春向来不晓得这些事,就算晓得也从来不会去管。

    可今儿听这意思,怎么这二姑娘不但对她们平日里的那些勾当全门清,而且现在还有彻查到底的意思

    正不知该如何糊弄过去,又见迎春的大丫头司棋松散着头发进来。

    她原病着,躺在内间,听到外边吵闹银钱之事,便挣扎着过来“姑娘屋里的帐一向是我在管,花费多少我尽知道的,断没有不够花的道理,姑娘且让我跟王住儿家的分说分说。”

    迎春方才不过是诈那王住儿家的,没想到她屋里还真记着账呢,此时自然底气更壮,扭头便吩咐绣桔“你去把平儿请来,也让她做个见证。”

    那王住儿家的不怕迎春,倒是对平儿畏惧得很,慌手慌脚地又要去拦绣桔,却又被司棋扯住,死活要跟她“对对账”。

    她哪有什么账可对的,平日只有她们从主子那里掏钱的,哪有往里面填钱的道理。适才不过是赌气的话,欺迎春懦弱不管事,邢岫烟家贫没势力罢了。

    正闹着,只见探春打头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众姊妹。

    迎春见了忙起身让座,探春笑道“二姐姐这儿怎么了,好生热闹。”

    迎春也笑回“我这正有件事,说出来要笑掉人大牙了,正好说给你们听听,难保你们屋里也有这等事呢”遂将王住儿所言下人贴补主子银子之事说给大伙儿听了。

    探春道“若她说的是真,我们跟二姐姐都是一样的,难保我们屋里也是不够花费,也需要下人贴补呢。”

    又问着那王住儿家的“这姑娘们的月钱份例都是老太太,太太定的。照你这么说,倒是老太太,太太小气,定的月例都不够我们花使的”

    那王住儿家的听了这话,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忙跪下求饶,口内直呼“不敢”。

    恰在这时,平儿走了进来,探春便冷笑道“你们奶奶病了这一场,如今是万事不理了眼见我们被欺负得这样,也不说管管”

    待要继续说什么,又想起这儿毕竟是迎春的屋子,若她不能掌控,自己帮衬着倒没什么。

    可今儿看来迎春倒能辖制得住,自己反倒不该多言,该让迎春自己出来立个威,以后也能拿得住人。遂闭了嘴,不肯再多出一言。

    平儿一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赔笑道“三姑娘这话叫我没有站的地儿了,谁敢欺负姑娘们,告诉我,我们奶奶定不饶她。”

    王住儿家的闻言,忙一溜烟儿从地上爬起来,拉过平儿道“平姑娘,并没有什么的,你且听我说”

    平儿忙甩开她,喝道“没规矩,主子还没发话呢,你倒抢着先说。况且姑娘屋里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你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怎么连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都记不得了”

    迎春听了这话才想起来,贾府等级森严,不是等级高的下人,压根不能进主子的屋子。可这王住儿家的明显不够格却是想进屋就进屋,稀松平常的,可见下人们眼里早就没迎春这个主子了。

    迎春不由叹道“平儿姐姐,我这屋里,可是早没有规矩可言了。我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如何待人,别人定如何待我。”

    “竟不想我厚待她们,她们反倒欺我辱我。缺钱了便拿我的东西典当,犯事了便怂恿我替她们开脱,我不依,她们便泼脏水,说我和邢姑娘使了奴才的银子。”

    “这若传出去,知道的说是下人胡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贾家的姑娘骄奢无度或者以为老太太、太太小气,苛待姑娘们和亲戚。欺辱我一人便罢了,现还连累了邢姑娘,姊妹们,还有府里的名声,岂不是我之罪过,我是再不能依的”

    说着竟还滚下泪来。

    平儿只知迎春一向软弱怕事,不想竟还有如此气性,忙上前为其拭泪,口内安慰道“姑娘快别说这种话,都是那起子黑了心的奴才不识好歹,与姑娘何干况事情断没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姑娘快别自责了。”

    一旁的姊妹们也都忙过来宽慰,迎春便趁势止了泪。

    平儿见状忙问“这事儿姑娘打算如何处置呢”

    迎春低头想了一想,道“这累金凤八月十五便要戴的,否则老太太问起不好交代。让这王住儿家的今儿就赎还回来,若还拿了什么别的,今儿也一并还回来”

    王住儿家的忙道“好姑娘,再不敢有别的东西了。”

    迎春点头“没有最好,若有,你也不用抵赖。我的东西都有记档,少了什么一查便知。屋里的人都是有数的,是谁拿的也不难查清。这府里再不养贼的,就算我答应,二嫂子也是不答应的,平儿姐姐你说对不对”

    平儿见迎春又把皮球踢了过来,只得忙接下“姑娘说的对,敢偷到姑娘屋里,我们奶奶绝不轻饶的。”

    王住儿家的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恨不得立刻就回去,偷偷将平日拿的东西一股脑儿都还回来。

    迎春这话倒不止说给她一人听,也是说给这屋里所有下人的。正好借着凤姐的势,逼她们把平日里偷拿迎春的东西都还回来。

    她只是一个没见过啥好东西的平民丫头,惜物得很。不比那真正的迎春超尘脱俗的,屋里都快被搬空了也不知道吱一声。

    “还有一件事。”迎春指着王住儿家的道“她我是不敢要了,姐姐回了二奶奶,把她带出去罢。”

    那王住儿家的一听,腿都软了。

    她是迎春屋里的三等仆妇,虽只管些洒扫的事,但迎春手松不管事,她趁乱也摸了许多好处。且她婆婆是迎春乳母,任谁都高看她一眼,她在迎春这里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这回若被赶出了园子,她上哪去寻摸这么一个又清闲又体面,油水还大的差使呢遂连忙跪倒在迎春脚边,哭嚎开来“姑娘,行行好”

    平儿忙上前将她拉开,喝令她住嘴。又向迎春赔笑道“姑娘如此处决,最是稳妥不过,我这就回二奶奶去,定不教姑娘受委屈。”

    说罢,便扯着那王住儿家的退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