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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金银货币

    打定主意的陶粟不想让顾川和家里人起争执,退让着等顾家的事情忙完以后再回海岸。

    四人吃过饭后,病弱的顾家阿妈需要午睡休息,陶粟翻动了会儿背包里的东西,不敢再待在屋子里继续打扰她,便来到屋后想找同顾洋一起在竹笾道上处理海鱼的顾川。

    聚集地的海排房建立在向阳海面,被阳光照射得温烫的海水一片片打在脚上,非常暖和舒服,陶粟站在外屋角迟疑着上了晃晃漾漾的道排。

    顾川及时看到她,男人同样怕少女走不稳会跌进海里去,他从矮几凳上站起身,快步走过来牵陶粟的手,步伐沉稳地带她到他们第一次上排道的地方。

    另一边,顾洋仍坐在原位,笑眯眯却又不错眼地看着哥哥领陶粟过来,他身上穿了旧衫,裤子虽然短,但起码不再是让人没眼看的赤膊。

    这回陶粟没好意思再对顾川的弟弟视而不见地避开,她垂眸向他露出一抹笑,权当是打了招呼。

    短短十来步远,陶粟握着男人有力的胳膊,本还对海水惴惴不安的她顿时觉得镇定许多。

    至少呆在顾川身边的时候,少女从不缺少安全感。

    陶粟在意外来到这个新世界前原本衣食无忧生活富足,身体也算健康,很少生病。

    可自打到了这里,由于水土不服、饮食习惯上的差异以及对海上环境的不适应,她俨然成了一个病歪歪的“药罐子”,连烧都发了两场,幸好遇上好心的顾川,不然日子绝对够艰难。

    男人同样惦记着陶粟娇弱的身体,让出自己那张矮凳让她坐下休憩。

    顾家的海排房体积不大,家具摆设也因此做得格外袖珍,一张巴掌大的凳几简小粗陋,摇摇欲坠,仿佛大力点就会被压散开。

    陶粟哪里坐过这种凳子,她拽着男人衣角,小心翼翼努力保持平衡才不让自己掉下去。

    见她坐安稳了,顾川这才放心地蹲下身,继续忙活手里宰鱼的事。

    他生得强壮结实,身量挺拔高大,哪怕半蹲也比坐着的陶粟要高出整整一个头。

    顾家今年年末分得的海鱼不少,三百来斤里大的小的都有,足足大几十条,其中小的要被风干制成海鱼干,大的则被切块抹盐腌制成咸鱼。

    总之不管如何炮制,开膛破肚丢掉不能吃的鱼内脏是必不可少的步骤,这可是项大工程。

    陶粟来的时候,顾川和顾洋已经收拾好了一小半,排道旁的海水里散落着零星的鱼鳞和鱼血,气味有些腥气,更多待宰的海鱼则被网在薯藤做的渔网里。

    海薯藤茎叶打出来的汁浆可供食用,更值得一提的是它冗长坚韧的茎条,在经过革制后会被淬变得更加牢固,可以用来制作扁筐、渔网等物。

    北部海民甚至通过用海薯藤制成的长绳悬挂大量重锚,将整片聚集地固定在近海中心海区,从而不会随洋流飘走。

    空气里味道不好闻,两人手里拿着的钢刀也极为钝笨,划肚刮鳞全靠蛮力,处理好一条要费不少工夫。

    海平面上涨这么多年,无数地区与资源消失在怒吼的海水中,作为无根浮萍一样生存在海上的贫穷海民们要想获得物资,率先就会去海底废墟寻找。

    顾川水性极佳,从小到大时常潜去海下建筑里搜罗有用的东西贴补家用,这两把刀就是其中收获之一。

    陶粟看他们刮得这么困难,忍不住出声问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主要还是她不好意思平白暂住在顾家,总想着要帮忙做些事,或者说等价付出些什么,接受过和平年代高等素质教育的熏陶,陶粟对事物的认知同新世界习惯乐享其成的年轻女性一点也不一样。

    她的声音软糯悦耳,吐字清晰腔圆,一听就是有教养人家的小姐,哪怕孤身流落到海上,浑身的气质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让人备受吸引。

    然而陶粟只在熟悉的顾川面前话多一些,有其他人在场时,她并不怎么出声,就算说话也很小声简短,叫人听得心痒痒。

    顾洋惊奇听到陶粟说要帮忙的话,他有意与她接触攀谈,主动接过话题笑着回道“不用,这些鱼我哥跟我两个人就能弄好。”

    顾川点点头,目光从陶粟手上依旧红肿的伤口上掠过“过会儿再上一次药。”

    少女的手实在软嫩,指尖纤细莹润恍若出水的葱根,肉相保养白滑细腻,一看就从没做过什么活计。

    当然一般人也不会舍得让年轻漂亮的女人做事,好好守在家里养起来生孩子才最为要紧。

    见没自己能帮的,陶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打扰,专心看身旁的男人干活,顺带听兄弟俩闲谈。

    “咱家的钢刀刀口太脆,一用就容易碎,海里泡久了磨都不好磨”

    顾洋甩了甩手里单薄的钝刀,他刚刚划拉鱼腹,又崩开一道口子。

    “什么时候能来把军舰上那种专用的军刀匕首就好了,那玩意锋利得很,无论用多少次都不会卷刃”

    “等下次有船过来停靠,就问他们换一把。”顾川回答得言简意赅,放下一条收拾好的海鱼,继而捡起另一条活的继续宰杀,半点不废话。

    “那可贵得很,还得有门路,东面的王叔上回找人换了一把,整整这个数。”顾洋比了个一,又比了个五。

    顾川轻扫一眼,心中了然,十五金,确实昂贵。

    顾洋啧啧一声“王叔换了那把刀,嘚瑟了小半个月”

    陶粟听了半天只觉得两人在打哑谜,她看都看不懂,便问道“多少啊”

    难得听到她搭话,顾洋的声音热情了一些“十五金”

    上次听到“金”这个量词还是在顾川的口中,他说她的罐头起码值一金,陶粟不明所以,一直很想问清楚。

    于是接下来在顾川弟弟的口中,她才知道原来如今的新世界广泛以金银为流通货币,十银兑等一金,而一银可以在余陆上购换一斤粮食。

    顾家的五十斤麦米就需要五十银,即五金,十五金一把的锋利刀匕相当于余陆上出产的一百五十斤新鲜米粮,物价比惊人。

    比起寡言的顾川,顾洋的性格明显截然相反,他说起话来别样生趣,多少也有一点点在少女面前卖弄的意思,还从兜里掏出一个圆饼式样的银块递给陶粟看。

    只见扁扁的银圆饼外表脏污泛黑,坑坑洼洼布着各种牙印,掂在手里还挺有重量,估摸着得有个五克。

    陶粟见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银饼还给顾洋,表情惊叹不已“也不知道金的长什么样”

    这时,一直沉默杀鱼的顾川用海水洗了洗手,从裤袋里摸出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金片送去陶粟手中,在她与顾洋讲话期间,男人始终埋头干活,已经默默处理好了几条海鱼,简直勤快恳朴得不行。

    也难怪今日北部聚集地分发过冬鱼,同时下发了上一个季度的工钱,顾川拿的要比弟弟多得多。

    他们回来后又接连发生了陶粟走失与跟母亲争执的一系列事,都还没来得及把上工的钱交给阿妈。

    小金片薄而软,纯度极高,上头咬迹划痕惹眼,克数轻飘飘的,在一克左右。

    陶粟端量许久,没想到金银在这个世界如此盛行,幸好自己往空间里囤了满满一匣子金银条,纯金纯银的贵重首饰也攒得不少,想来日后解禁了可以派上大用场。

    她看完后把金片还给顾川,然而意外突生,顾洋手里的刀口又裂开一片,直直地弹射过来。

    陶粟觉得面前一黑,下一秒被男人牢牢护进怀里,一丁点伤也没受。

    只听得顾洋惊叫一声“没事吧”

    “没事。”抱着陶粟的顾川嗓音低哑平和,将自己的钢刀同顾洋交换,“你用这把。”

    出了这个意外后,顾川没有继续忙活处理海鱼,而是带陶粟回到海排房再次上药。

    被男人动作轻柔地上好药,见顾家阿妈还在睡,陶粟看她的时候不经意瞧见了边上的登山背包,忽地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一把多功能折叠刀。

    想来到最后总归都是要赠给男人当谢礼的,不如现在就拿出来给对方用,恰好派得上用场,免得再使那种如同凶器的钢刀而发生危险。

    陶粟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抬起脸凑近着轻轻说道“顾川,我包里有一把刀,你等一下,我去拿来给你”

    她说话细声细气,刻意压低了嗓音,生怕打扰到顾家阿妈睡觉。

    少女呵气如兰,幽香的气息吹拂在男人脖颈处,带着点不自知的轻妩纯媚。

    新世界的人身体素质都有了极大的提高,包括五感六觉的提升,所以陶粟的话不仅顾川听到,躺在地铺上没睡着的顾家阿妈也听见了。

    她稍微动了动,不过动静太小,陶粟没有发现。

    拿好东西的陶粟锁上包,拉着顾川走出顾家海排房,将刀送给男人。

    高价配置的折叠刀产自瑞典,刀口锋利线形流畅,种种构造处格外精细,刀片表面还喷有特殊涂层,可防水防锈极耐磨损,比起军用也不差什么。

    这把沉甸甸的新刀一入顾川的掌心,手感滑润质感,极其趁手,比划时隐现破鼓的风响,立刻就把顾家用了多年的破旧钢刀比了下去。

    陶粟站在屋外,看着顾川低头爱不释手地比划翻看“喜欢吗”

    新世界的人大多直率露骨,男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望过来的眸中难得泛起光亮,眼神温和似水,这表示他很喜欢。

    船上一把刀,海上一座房,对于物质稀缺的海上世界,聚集地里的男人们天性使然,总是对冷兵器趋之若鹜。

    陶粟见状弯了弯唇,心情同样很好“喜欢就好,特意送给你的,反正我也用不到,感觉非常适合你。”

    这份礼物珍贵不菲,被少女区别对待的顾川心都化成了糖水。

    此时的陶粟不知道,这把刀被男人用来给她撬了一辈子的海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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