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藻竹履
先是海岸聚集地里的渔网、藤绳、竿竹,再到珍贵的金属板材,藻灾这一祸害使得海民们拿出许多宝贵的物品来抵御,却终究无济于事。
见取不回来更多的食物,眼下连铝合金绳道也被压垮,细长的绳索与无数海藻纠缠在一起,无法被径直收回,当前的局面俨然陷入了僵局。
与此同时,更多乞食的陌生海民也逐渐光顾房区,他们脚底大多套着诸如当日来乞讨饭食散民们那般的宽大短排,压着长藻行走间踉跄又小心。
不知不觉间,这样的模式好似在海藻泛滥的当下成为了一种流行的新风尚。
这给了海岸聚集地里的海民们灵感,很快不少短竹片式的套履横空出世,一双双又宽又长,像是踩着两只扁筐,但确实可以供人在藻群上停留涉步。
顾洋好奇心强,也动用家里的材料做出来一双,反倒是顾阿妈对他的手艺不太放心,又让顾川检查加固了一遍。
她给的料子又多又厚,因此顾家的这双竹履比起其他海民们的来说要结实稳固许多。
顾川和顾洋分别穿着在被渔网隔起来的海藻丛上尝试走了走,两人行动间动作僵直,如同初学步的小鸭小鹅,好一会儿才勉强自然起来,看得在排道上旁观的陶粟与顾阿妈好笑不已。
只是竹履能的浮力到底有限,顶多只能供人携带一点点重物,再多就会下沉。
纵使如此,也为大家从浅近海沿线上寻回丢失的铝合金绳段了可行性。
聚集地里可供踩藻的竹排履越来越多,穿上它们的海民们慢慢从近处的藻群下摸回缠在里头的金属条与尼龙细绳,至于更远处的则需要携带竹筐或是平底的竹排去搬运。
箩筐等物需要人背,显然不行,于是外出搜寻的海民们便带上了聚集地内一条最轻便的窄小竹排船。
排船的底部粗粝,而且有细缝是镂空的,在被人往前拖拉的过程下,很快就将下面的藻叶磨得稀碎,还卡了许多坚韧的藻藤在排隙间,没过一会儿就拉不动了。
试图前去近海的海民们无功而返,来到了陶粟与顾川的面前,想要借他俩的那条橡皮艇。
陶粟的橡胶皮划艇圆滑敦实,三人座的规格又占地极大,在生活贫瘠的海上显得格外珍贵好用,难免遭人惦记。
涉及到要动用这条皮艇,顾川破天荒犹豫着没有应下,他完全不想将陶粟的东西拿出来公用。
而面对借用这件事,陶粟却并不在意。
“借呗,让他们用完赶紧还回来就是”陶粟见顾川打发走聚集地里的人,忍不住这样同他说道。
她以为顾川是碍着她的原因,所以不好做主借人。
但其实她空间里类似的皮划艇囤积了许多条,即使还没有开启新的,可寻常也用不到旧的,暂借出去给别人应急完全没问题,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只要不弄破弄坏就行。
况且海岸聚集地初步成立,许多物件都稀缺得很,在如今的恶劣环境条件下,好似也就只有她的橡皮艇能派上用场了。
在陶粟的支持与鼓励下,顾川迟疑再三,终究还是依着她的所言,改变了不借的想法。
于是待其他主事的男海民们再度上门求艇后,他便带着人去了存放皮艇的另一间海排房中取船,同时也要求一道前去浅近海附近的藻群寻觅铝合金条与细绳等物。
顾川俨然还是不太放心,想要替陶粟看好皮划艇。
有他的加入,其他海民们更是放松高兴了不少。
这下反而轮到陶粟不乐意起来,她有些怨恼又有些娇嗔“让他们自己去就好了,一条皮艇而已,何必你也跟着去”
海岸聚集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事事亲为早就该累死了,上回顾川领队去了近海捕鱼,这回自然该轮到其他的主事负责去取东西,偏偏他还主动说要去。
陶粟坐在床铺上,扶着自己渐渐变得圆润的腰身,莹嫩的面容显出几分气恼的神色。
顾川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不知怎么忽然就笑了起来,他素来刚硬坚毅,很少有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刻,衬得整个人一下子变温驯了许多。
陶粟被吸引得多看了几眼,闻着他身上干爽的味道,一时有点儿被男色所惑。
小租屋里并没有外头那股子难闻的腐烂藻臭味,而是充斥着一股干净清润的皂香,来自两人身上。
陶粟的空间近日开出了一些香皂,比顾阿妈那的藻粉藻膏还要好用许多,她时常会用融化的冰水晒热后清洗身子。
而顾川知道她爱清洁,于是在打理自己身上也变得勤快了起来,生怕哪里不妥会受到嫌弃,因此两人的小屋内总是萦绕着一股扑鼻的浅香。
顾川将态度微微软化下来的陶粟拥在了怀里,低下头去吻了吻她樱红的唇瓣,再轻轻摸了摸她微凸的小腹。
胎儿的月份大了,时常会起胎动,一鼓一鼓异常灵动活泼,他很期待与陶粟的这个孩子,大人小孩都必须平安。
而眼下藻群堵路,所有的驳船与竹排都派不上用场,只能靠橡胶皮艇这一件物什在长藻上穿梭,因此皮艇绝不能损坏。
顾川没将这个想法告诉陶粟,怕引发她的担忧,他只是温声地安抚道“一天很快就会过去,在太阳落山前,我就回来了。”
陶粟信了他的话,但是在顾川跟随队伍离去前,还是恋恋不舍地好生跟他依依惜别了一番。
其他男海民们的女人也有来告别的,不过顶多是说些注意安全的话语,没哪个像陶粟这般温软又粘人,掂着饱满润泽的滚圆小腹,像把一个男人的全世界都装在了身上,直勾得人下一秒就想回家。
男人们的目光大多艳羡嫉妒,而女人们望向陶粟孕腹的视线则明含眼热羡慕。
顾川将陶粟拢在怀中避开这些扰人的眼神,他轻柔地理了理陶粟微乱的鬓发,又在她的发顶上一吻再吻,这才同其他海民一起拖拽皮划艇离开。
无法在海中漂行,这一回顾川等人的速度肉眼可见慢下来许多,眼看天边昏黄色的霞光落下,他们竟还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陶粟等等顾川不回,内心不禁焦虑起来。
顾家阿妈关心她的身体,便喊她去顾家排屋中吃晚食。
这一顿夜食吃得陶粟没滋没味极了,顾阿妈与顾洋也同样惦记着还在外边的顾川,时不时往外围阴暗的长藻丛上张望。
随着天色彻底黑下来以后,几人更是坐立难安,索性在屋顶上奢侈地点起了鱼油火盆。
聚集地里有人见状也点了起来,不一会儿,房圈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无数火光,如同一座座小型的指路灯塔。
不知是不是点火盆真的有效,在火光吸引来无数小飞虫后,远处的藻群里终于传来了属于顾川等人的呼声。
他们回来了
留在房区中的海民们听见动静,立刻马不停蹄地撑动竹排去百米外的藻群边接人。
然而这一次的回返不复前头几次的顺利,既有人落水,又有人受伤。
落水的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就是带队过去的主事男海民,而受伤的则是顾川,他在救人的时候被利器割伤了手臂,现下还在留着鲜红的血。
陶粟的眼睛一早就被面色苍白的顾阿妈用手蒙了起来,直到顾川被送进顾家海排房内包扎完毕后才放开。
同行的皮划艇已然从一个充气的船艇变成了一大包废皮,里面塞满了乱七八糟的金属条与细绳等物。
没有从近海里捕捞到的海鱼,他们甚至都没能抵达藻群的边缘。
剩下同行的海民们还在歉疚地向后进屋的顾阿妈和顾洋解释着什么,陶粟没去认真听,她看着唇瓣干涸发白的顾川,漂亮的眼眸里不禁泛起了泪花。
偏偏顾川这个该死的男人,看见她哭竟还对着她笑。
经过一阵兵荒马乱的包扎救治后,顾川同陶粟回到了小租屋里。
他看上去精神还好,只是被旧棉绷带包裹的手臂上依旧还有血色洇出,显然口子很深很长,伤得实在厉害。
陶粟眸里含着两汪深水,羽睫上也湿溻溻的,低着头从空间里翻找着什么,没有说话。
顾川见状,更是对她感到抱歉万分,不光是为自己受伤的缘故,还为没有保护好陶粟的皮艇。
那条从陶粟第一天到达新世界就陪伴至今的橡胶皮划艇,被陷进海藻冗长根系里的海民在挣扎时用锐利的金属条戳破了表皮,一下子就漏了气,无法再使用了。
为避免好不容易搜集到的大量铝合金条与尼龙绳索再次丢失,在救起来人以后,他只好拿刀将皮艇彻底割开,用来承载那些物什,这才得以一应都带了回来。
陶粟此刻一点都不关心什么皮艇,她见顾川还在举着自己受了伤的手臂,努力向她比划解释着什么,便伸出手擦掉了眼尾溢出的泪水,从空间内的药箱中寻出一针破伤风疫苗来。
她曾为了臆想中会到来的末世做过许多准备工作,囤积物资只是其中一项,其他诸如打针挂水也会一点,主要是怕自己有个头疼脑热没人帮衬。
谁曾想,第一次下手就使在了顾川的身上。
“手伸过来”陶粟犹带鼻音的嗓音低哑,自认为是凶巴巴的。
但听在顾川的耳中却像是一只正在发火的软兔,连她眉上眼梢的愠色都那般宜人好看,他依言伸出了自己的伤手。
陶粟见到那条伤臂后,更气了“另一只”
顾川听话地换成了另一只手。
陶粟恼怒未消,但又着实心疼,她拍开顾川的手,挪近几步,动作轻柔地将价格昂贵且不需要皮试的破伤风针打在了他的上臂。
顾川也没有问她这种针是什么药,任她说打就打,好似她给的毒药也会欣然受之。
打完以后,他单手将陶粟搂进了怀里,结结实实地抱着她,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方才觉得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被压断掉的铝合金连同绳索被收回来七七八八,其他的不是没找到,就是确认坠进了海底。
原本海民们还想依照前几回那样,去近海捕捞海鱼,只是边收东西边走,当去到近海附近时,海藻丛群的密度变低,一不经意就会落水。
饶是最富潜水游泳经验的海民,一旦被困在海藻的长长根系间,也会面临丧命的危险。
同去的那几个落水男海民,所遭遇到的就是这样的险峻。
这一回前往近海捕获海鱼回来充当食物的想法被彻底阻死,大家心有余悸之余,再也不敢靠近近海区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