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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泊
    “没事哦,没事了”

    清儿露出一个了然的笑,轻轻地捋着我的后背。

    “你肯定是第一次出远门,才有点害怕吧。没事的,日后你当好了差,不愁得不到老爷奶奶们的赏赐,到那时候就可以孝敬父母啦”

    我疲惫地笑了笑,没有对她的封建落后思想加以批判,也没告诉她我已经不知道我爹娘是死是活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我已经不是那个连和亲爹都可以道不同不相搭理的倔强女大学生了。

    任务已接受。

    发布者我自己;

    任务内容好好活下去,学会珍惜,不要吝啬恨,更不要吝啬爱。

    风越来越大了,夹着几点微雨,在这沉沉的夜色里安静地落下来。

    “呀,下雨了我们快回去吧。”

    清儿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在甲板上奔跑,清凉的雨水洒落在我的脸上身上,无言地替我濯洗着满身的伤口。

    我微微喘息,环顾整个船舱。

    “这好像不是我该在的地方。”

    清儿带我来的这个船舱,和我之前吐了一地的那个天差地别。十几个地铺靠着墙一溜儿排开,已有几个姑娘睡在上面了。地铺对面是长几和置物架,虽然昏暗,也能看得出十分整洁,定是每日仔细打扫过的。

    “怪道我之前没有见过你”清儿想了想,迟疑地轻声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那个地方,对面有一个船舱入口,你之前莫不是睡在那里”

    我回想一下,默默点头。

    “虽然这话不是我该说的,但是张三也太可恶了”

    我向她投去不解的眼神,她却没接着说下去,而是紧张兮兮地问我

    “你还有没有东西留在那里”

    “没有了”

    “那就好”她双手合十,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消息“应该是买你来的那个人,他就是张三,整日里稀里糊涂的,只要能吃喝嫖赌,什么正事都被他忘到脑后他肯定又是把你扔在那个船舱就去找乐子了,那是临时雇的仆役们的下处,不是你呆的地方”

    我了然地点头,之前的船舱简直是个垃圾场,我刚醒来的时候就曾怀疑为什么“将军府”的船如此寒碜。

    忽又想起某个经常做临时仆役的小朋友,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他曾经整夜睡在那种地方吗

    还没来得及细想,清儿已经将我推到放水盆的架子旁,附在我耳边说

    “这儿没有沐浴的地方,委屈你且先将就着洗漱更衣,暂且休息下罢。至多一两日,应该会停船,那个时候再好好地拾掇自己罢。”

    翌日正午时分,船到瓜洲渡口,靠岸停泊。

    自从离开家的那一天开始,我还是第一次睡了个囫囵觉。起床来换上新衣,感觉久违的神清气爽,连日低迷的心境也明朗了些许。

    约有七八个姑娘已经围在长几四周,推推搡搡,你叫我嚷,好像彼此都十分熟悉了。

    依昨夜清儿所说,她们都是和我一样,或是因为家中人犯罪,或是因为家里实在贫穷而被卖到这里来的。

    然而她们脸上却没有一丝阴云,全然是像组团旅行一样的惊喜和欢乐。

    许是我呆望了她们太久,一个看起来比我还小的姑娘走到我身边,仰起脸对我说

    “姐姐,你是新来的吗”

    我机械地点头应下,她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大事一样,绽开笑容一惊一乍道

    “我们正说到到底是胭脂膏子更好呢,还是胭脂片儿更好,你也快来看看吧”

    突然想起大学时的宿舍,几个舍友也常常黏在一起研究哪个色号的口红更显白。她们经常邀请我参与她们的研讨会,但是我从来都是直接拒绝,久而久之,她们就再也没叫过我了。

    我始终觉得这种行为非常无趣,一支口红无论试过多少次,它的rgb色值都不会改变,不如用这时间多读几篇论文。

    才不是因为我总是不舍得花掉赖以度日的任务奖励呢。

    “呀,你又在发呆,你真的好喜欢发呆哦。”

    我转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的清儿对我粲然而笑道“走吧,去看看吧”

    “好,走吧。”

    我点头而应,轻轻牵住她伸出来邀请我的手。

    瓜州城傍水而建,大概是渡口漕运繁忙的缘故,城中商铺鳞次栉比,悬在楼前的招牌密密麻麻,街道上人也格外多些。

    船上的管领们要在此地采办些货物,所以停泊一日,顺便也放我们这些女孩子在街上走走。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清儿告诉我的。说完后,她又对着我的耳朵悄悄道“我猜他们是又犯了酒瘾了,找个由头逍遥去了,这话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啊”

    我含笑应下,只见她的雀跃也溢于言表,双眼放射出期待的光彩

    “怎么能偏了他们呢,我们也自去逍遥逍遥”

    因为听说城中拐子很多,我们手挽着手走成一横排,生怕丢下了谁,看起来倒是很像一个神秘组织。

    我猜度着这些女孩子应大多也是第一次出远门,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左顾右盼,看到什么新鲜东西都要悄悄地推身边人围观,故而走得极慢。我已经远远看见前方的牌楼很久很久了,还没走到它的下面。

    “我还没有喝过酒呢,我们去酒肆吧”

    “呀那你喝醉了,可没人把你抬回去我们还是去胭脂铺吧”

    “也好,正好前儿刚发了月银,我想买点上好的桂花油”

    “还有茉莉粉”

    “不对啊,差点被你带跑了,我想去酒肆”

    我左面和右面的两位朋友一直在隔着我吵嚷,吵得我头都大了。

    “二位,不如我们先去胭脂铺,再去酒肆”

    我弱弱的建议声直接被吞没了,连个回音都没有。

    “呀你们两个别吵了没有听到知秋妹妹的话吗一个一个去”

    一道纤长的人影遮住了阳光,原来不知何时,清儿已经走到了我们的正前方,正面对着我们凶巴巴地叉着腰。

    左右二位不约而同地看我一眼,却都没有作声,只是转向清儿,低头道

    “姐姐说得有理。”

    清儿眉毛一立,张口还要说些什么。我忙截住她的话头

    “清儿姐姐,前方似乎有一个商铺,不如一起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清儿神色略松,从那两人的夹击中伸手把我拽出来,挽着我的袖子,淡淡地说

    “嗯,去看看吧。”

    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嗤声,清儿挽着我的手紧了紧,我忙按住她的手,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瞧见没,刚来就攀上高枝儿了”

    “亏得清儿姐姐心善,把她捡回来,我昨儿可是见了,她从那边船舱里出来,哈不说我还以为她是从茅房里出来的”

    赶在清儿回头叱责之前,我连忙悄声对她说

    “姐姐,算了。”

    清儿听了这话,倒是不作声地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看我仍然面色平静,走了几步,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妹妹当真不生气”

    我早就习以为常了,学校卫生间隔壁隔间的窃窃私语也好,自己文具盒中莫名其妙多出的恐吓纸条也好,原来不管哪个时代,小孩子们表达嫉妒和努力合群的姿态都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生气呀,原是我不留心,冒犯了她们,也未可知。”

    我敷衍地开口道。

    我并没有很在乎,因为我确信我不会在这个地方和她们一起蹉跎太久。

    走过了几家店铺,我的确信突然有点随风飘摇。

    经济基础才能决定上层建筑啊,我暗想,我的经济基础只剩腰间藏着的那个银锞子了,在这种十元店一类的地方拿出来的话,一定会因为一掷千金而一鸣惊人的,这种出场方式略显浮夸,我还是暂时不要这么做为好。

    轻轻牵一牵清儿的袖子,我艰难开口

    “姐姐,什么时候我才能有月银啊”

    船上其他的人都早已分定了要服侍的对象,按着各自的等级有条不紊地放过了第一笔月银。而她们进行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大概还在另一个船舱里呕吐。

    “怕是要等下船了,到了都中,看哪房的奶奶缺人使唤,就去哪边吧。”

    我稍感意外,她并没有停下思考,而只是娓娓地说着,好像早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似的。

    “若是有什么缺的,妹妹不必见外,从我的账上先支着,过后再还吧。”

    我连忙谢过,自己思忖着应该没什么急需的东西。

    身后赶上来的女孩子们在疯狂地抢购各种香型的桂花油,一听说“买二赠一,赠完即止”,更是恨不得把下辈子用的都买回去,我冷眼看着,掌柜的已经躲在柜台后笑开花了。

    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必需品。

    为了闻味道,她们把每一瓶展示品都打开试了一下,我顿时差点被熏得背过气去,连忙快步走出这家小店,仰头看着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是没有汽车尾气的空气最好闻了。

    等了一会儿,她们仍然扑在里面,估计是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了。我茫然四顾,这应该是条主街,一派熙熙攘攘,时不时有双马马车奔啸而过,卷起低低的尘土。

    这家头油铺对面的店铺牌匾悬在二楼,店门口女性格外的多。我信步走过去看,原来是一爿布庄。

    母亲从前偶尔出门,如果不是去拜会亲友,就必定是去布庄消磨时间。

    布庄门庭前悬着高高的架子,上面晾着花花绿绿的布匹。我在曾经旅游的时候也曾看见过,这架子应该是用来晾晒染好的布的,我只是不知道它叫什么。

    闲闲踱近来去看,布料虽厚重,染色却还均匀。

    忽地一阵风来,我便在满目比我高得多的绛紫、湖蓝、草绿中迷失了。驻足,满眼只是单纯的大片色块,闭上眼,铺天盖地皆是草木染料的气息。

    “原来你在这里。”

    草木清香中忽掺杂了一丝桂花油的浓薰。我睁开眼,清儿提着三瓶头油,就站在另一匹布下。

    风停了,落回原处的布又隔开了我的视线。我提高了声音笑道

    “姐姐刚不是说只买一瓶,绝不多买”

    清儿三步并作两步转到我身边,微赧道“因为买二送一嘛,这谁忍得住”

    我笑而不语。清儿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一瓶头油塞进我怀里。

    我下意识接了,低头看看,是一个素瓷的不大不小的瓶子,忙抬了头看她。

    “瞧你可怜见儿的,这个送你。这是玫瑰油,好用的。”

    推辞的话就在嘴边,我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只是双手捧住那瓶油。

    “虽然这两天谢过姐姐好多次了,不过还是谢谢姐姐。”

    我微顿了一下,将瓶子举高了些,立刻嗅到一丝从瓶口逸出的浅淡玫瑰香。

    “我还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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