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月考结束, 高二每个班级都开了家长会。
简玉清的爷爷简春梧和他父亲都没有来,但他似乎也早习惯了这种事,只是简灵隽不在, 他还是难免叹气, “要是小叔叔在,他就直接当我家长了。”
关于简灵隽的忽然消失, 简春梧好像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跟简玉清说简灵隽在国外有点事要做,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连请假都是简春梧让人来请好的。
楚沅也怀疑过简春梧到底是不是宣国人, 但他们简家怎么说都是好几百年的特殊能力世家, 简春梧那大半辈子的生活轨迹也全都有迹可循, 如果说他不是宣国人, 那么他跟简灵隽之间是有什么交易也说不一定。
这也只有被关在仙泽山地宫里的简灵隽自己最清楚了。
家长会简家没人来, 但赵凭霜的父亲,传闻中京都赵家的家主, 那位赵氏集团的董事长却来了。
他算是京都的风云人物, 一举一动也都备受媒体关注。
赵凭霜说, 他是在春城有个项目要来看看,顺便来参加学校参加她的家长会。
“聂老先生,好久不见。”
楚沅从洗手间出来, 穿过走廊还没到教室门口, 就看见那个被簇拥着走出来的中年男人在门口站定, 对聂初文含笑点头。
“赵先生,咱们也是得有个年没见了, 你看着到还真没什么变化。”聂初文一见他, 那张总是很严肃的面容不由露出了点笑意。
“你爷爷奶奶跟我爸爸好像认识”赵凭霜走到楚沅身边, 低声说了一句。
赵松庭听见了赵凭霜的声音, 他回头,正好看见和赵凭霜站在一起的楚沅,他和善地笑了笑,“楚沅”
“赵叔叔你好。”楚沅走过去,朝他点点头,又问,“您跟我爷爷奶奶认识”
“算是旧相识了,”
赵松庭才说了一句,那西装革履的秘书便凑过来提醒他时间,于是他站直身体,对着聂初文和涂月满说道,“我来一趟春城也不容易,后天晚上在景明酒店有个聚会,二老可一定要来,”
说着,他又看向楚沅,“你也一起过来吧。”
他说完这番话,也没再多停留,让秘书将请柬递给聂初文,便打着电话匆匆离开了。
“你爸这忙得脚不沾地的,居然还能来家长会,哪像我爸”简玉清看赵松庭离开了,才凑过来感叹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来家长会。”赵凭霜静静地看着她父亲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她柳眉微蹙,面露疑惑。
她父亲总是很忙,成为赵家的家主之后就更加的忙,除了要管理赵家的企业,他还担着世家之首的责任,要处理的事情就更多。
不要说是她,就连她的两个哥哥,学校的家长会她父亲也从来没去过。
但偏偏这一次,他却是一反常态。
这很不像他。
今天从早上开始就在下雨,雨丝细密,天色也雾蒙蒙的,透着暗青色,楚沅撑着伞和老两口走出校门,坐上公交车回到家她才问,“老聂头,你跟那个赵叔叔是怎么认识的”
“大概年前吧,如果不是他,我的一条腿怕是都要保不住了。”聂初文提起往事,便不由叹了口气。
他是每年都要去一次新阳望仙镇的,但涂月满那时候身体不比现在,所以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去。
那年他坐得那辆客车出了事,车子翻到公路底下去,他的右腿被压在车门里压了很久才等来救援。
医院原本说是要截肢的,但那天晚上,一个年轻男人却推开了他病房的门,并使用特殊能力治好了他的腿伤。
那个人就是赵松庭。
赵家是五大世家之首,肩负着维护这个世界普通人与特殊能力者之间的平衡的责任,更是世家中的表率,而自一千多年前异能初显之时起,就总有一些心术不正的,散乱在世界各地的特殊能力者为了获取更加强大的力量,而选择剥夺其他特殊能力者的异能。
有的是血腥致命的剥夺,不但剥夺异能,还要剥夺性命,这样才能确保夺来的异能再也没有回到原有者身上的可能。
但这种方法很少会有人使用,因为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大多也和普通人一样拥有复杂的社会关系,失踪还是死亡,都会引起一些外界的注意。
所以更为常见的,还是只剥夺异能,不伤人性命的方法。
只要多花几年时间,一边暗中监视着丢失异能的人的日常生活,一边再彻底炼化夺来的异能,那异能也就再回不到原有者身上了。
而为了补偿被剥夺了异能的人,同时也为了让他们不要对普通人吐露有关异能的事情,京都赵家联合其他四大世家共同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为被剥夺异能的人补助金。
毕竟,特殊能力者如果失去了异能,身体就会比普通人要差很多。
而当年赵松庭就是寻找统计被剥夺了异能的人的主要负责人。
“那这么说,赵家还真是够可以的啊”楚沅听完聂初文的话,不由感叹,“还有这个赵叔叔,他也挺好的,这又是给您发补助金,又是消耗异能给您治腿伤。”
“是啊,赵先生是个好人,”
聂初文说着又去摆弄他那收音机,“要不是有着补助金每月领着,我和你奶奶当初怕是也没那个能力领养你。”
“可是您不是说,那后天是简家做东,办的五大世家的聚会吗那去的应该也都是特殊能力者,赵叔叔邀请您去干嘛”楚沅把瓜子仁一颗颗地剥到瓷碟里,等够多了才一口吃掉。
聂初文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大概是想让我这个老头子去见见世面吧。”
可楚沅却觉得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
“行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咱们今晚出去吃。”聂初文再没工夫跟她多聊,只说,“你生日那天撞门上还撞出个轻微脑震荡,就光顾着上医院了,也没工夫给你过,这回你考试考得总算也像样了点,今晚就一块儿把生日给你补了吧,你想吃什么,咱就出去吃什么。”
听见他提起生日那天,楚沅差点被瓜子仁卡住喉咙。
她十八岁生日过得十分潦草且搞笑,那全都是因为她一夜没睡,早上起来精神恍惚还撞在了门框上,撞得她满脑子都是星星。
那夜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他那一张近在咫尺的脸,还有他那双好像从来都没有那样温柔过的眼睛。
她不但没睡成觉,还总感觉自己有了缺氧症。
“发什么愣还不换衣服去”聂初文看她还在桌前呆坐,就眉头一皱,没好气地喊了声。
“知道了知道了。”楚沅回过神,拖长声音回。
在外面吃了顿饭回来,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身上的火锅味道太浓,楚沅上楼脱了外套就走进浴室里洗澡。
出来换了件衣服,她吹干了头发,看时间还早,就躺在床上用手机随便找了个电视剧来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明明还是盯着屏幕的,但电视剧里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却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她又是这样不自禁的,
忽然想起那夜的自己,也想起他。
想起他弯如月牙般温柔的眼睛,还有那个忽然的亲吻。
手机“啪”的一声砸在脸上,也砸散了她满脑子不太正常的思绪,楚沅只觉得鼻梁骨生疼,她蜷缩进被子里,捂着鼻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再度从床上坐起来,房间里的光线很明亮,衣柜上镶嵌的一面镜子映照出她绯红的脸颊,她看了镜子里面的自己一眼,手肘抵在双膝上,一双手把卷发揉成了鸡窝。
床头的电子钟不知不觉已经显示出“9:30”,她手腕上的凤镯里有金丝勾连出来,成了一道淡金色的光幕。
楚沅掀开被子下了床,刚要迈进去,但她却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那鸡窝头实在有点搞笑,她跑到梳妆台那儿拿了气垫梳顺了好几下,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走进去。
金殿里仍有明珠被绯红的鲛纱托起,于是散漫的红色光影铺开来,映照着这内殿里光影温黁又暧昧。
微扬的纱幔后,魏昭灵着一身朱砂红单袍立在玻璃鱼缸前,他垂着眼帘,冷白的侧脸靡丽如画,他一抬手,宽大的袖袍后移了些,露出他一截白皙的手腕,他修长的手指微动,将粒粒鱼食撒入水里。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魏昭灵轻抬眼睛,隔着纤薄翻飞的纱幔看向她。
那一秒,楚沅心里咯噔一声,好像听到胸腔里的那颗心再度疾跳起来,毫无章法可言。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荒唐的梦。
也是在这金殿里,层层鲛纱被风拂开,宛如霞光一般缓缓流动,他也穿着这样红的一件衣衫,也是用这样的一双眼睛望着她。
唯一不同的是,今夜他的衣带系得规整严谨,连衣襟都无一丝褶皱。
这也许就是梦境和现实的差别吧
楚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过来。”
他忽而朝她勾了勾手指,嗓音如敲冰戛玉般动人。
楚沅失去思考,像个被他牵动在股掌之间的木偶,随着他的字句而听话地走到他的面前去。
一杯热茶被他放到她手里的时候,楚沅才被那杯壁微微的烫意弄得回过神,她抬头看向他,却不经意地将目光停在他的薄唇。
石龙神像已经在昨日被李绥真等人彻底销毁,不再受巫术牵制的魏昭灵终于多了些血色,他的唇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淡薄。
“看什么”他状似不经意地轻声问。
“看你。”她的嘴永远比脑子快。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于是她忙移开目光,不尴不尬地讪笑了一声,也没再出声。
但魏昭灵却因为她这简短两字而有了些笑意,那张向来冷淡的面容终于多添一丝柔和,他随手搁下鱼食,再牵起她的手。
殿内很安静,连从门外吹来的风都变得好温柔。
两人在一张桌案前坐下来,却又是一时无话,楚沅看见他在翻阅刘瑜让人送来的信件,她一手撑着下巴,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
他不紧不慢地用手指翻过一张又一张的信纸,目光专注而平静。
“魏昭灵,你喜欢我很久了是不是”她的声音冷不丁地落在耳畔,魏昭灵捏着信纸的手一顿,他蓦地抬眼,看向她。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没有等到他开口,楚沅也不在软垫上坐着了,她一屁股坐在桌案上,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的眉眼,“不然你那天晚上亲我,是因为什么”
她说这话时,不自觉地俯身低头凑近了他些,想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没什么。”魏昭灵仰头看她,声音平静又清泠。
楚沅瞪起眼睛,“没什么没什么是什么意思”
她见他迟迟不说话,就有点耐不住了,她干脆身体再前倾了些,面对面地瞅了他一眼。
魏昭灵微怔,下意识地仰面看她,眼睫稍颤,耳尖于几不可查间偷偷地添了些颜色。
但他始终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此刻在她这样澄澈的目光里,他更显得有一丝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开口。
但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也许,她也听见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