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女子将头偏过一边,却没有再出声,摆出完全不想对话的态度。
这让季梁和姚言都是怒了,可大人在旁让他们不能乱动,所以只能在心底憋着一肚子火。
当郭缙走来和黑衣女子站在一起时,宁秋眼神莫名,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流转了几秒,尔后看向地上的女子,说道“你叫宁嫣。”
她虽是这般问,但语气也是很肯定了。
“你认识我”黑衣女子本来是看淡生死表情,听到宁秋这句话,她猛地转头,目光灼灼盯着宁秋。
宁家已经被灭门了,现在能够认识她的人几乎没有,如果不是在宁府里曾经见过,那么就是仇人。
若是后者,她想今天的行动真是没看黄历,倒霉透顶,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此人莫非
想到这个不敢奢望的可能,悲戚涌上心头,宁嫣眼眶一红,险些落泪。
她的阿姐早就死了,死在了宁家那场灭门凶杀里,怎么可能还活着。
“嫣儿,六年不见,莫非你连阿姐都不认识了。”宁秋双手拄着拐杖,垂眸看着倔强小姑娘,嘴角微微勾起。
她现在琢磨出了个规律,若是进来的世界是一本书,那么当碰见男女主角站在一起时,她就能知道故事背景。
其中关于原身丢失的记忆是什么,在故事后面有情节补充解释,现在她无需治疗脑伤,也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阿姐众人面上反应各异,他们看看宁秋,又看看地上已经震惊得目瞪口呆的宁嫣,任谁也想不到他们还有这层关系。
“是阿姐,真的是阿姐以前我闯祸时,阿姐就是这样看着我的,眼神不会错的。”宁嫣手忙脚乱爬起来,一把将挡路的郭缙给推开,急匆匆来到了宁秋面前时有拘谨的站着。
看见宁秋跛着脚,脸也被毁容,她又是笑又是哭,突如其来的惊喜,打得她措手不及,“阿姐,当年我以为你们全都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宁嫣一度深陷在噩梦里,这些年都是要报仇支撑着自己走过来。
“我也以为我会死,但是阿虎用生命来救的我,才能逃过一劫。”宁秋是从故事里面知道的剧情,同时也是唏嘘不已。
原身在书也是死在了破院子,剧情一开篇就是男主郭缙奉命来青平州查案,然后也是在这里遇上了女主角宁嫣,两人欢喜冤家,然后携手破案,调查宁家被灭原因,报仇雪恨。
后来线索查到了长生这孩子身上,顺着调查下去,这才慢慢揭开原身的身份,男女主一起携手为宁家报仇,最后在一起的幸福结局。
本来是挺后面的剧情,就是回忆解释,但如今她进来,自然也就省了一大步。
“原来如此。”宁嫣抹着眼泪,阿虎是他们宁家家生弟子,为人忠厚忠诚,若是见到阿姐没有死,会用自己性命相抵将阿姐救出去也是能理解。
“阿姐,那你逃出来之后呢我当年想要回去找你们,可是只看见宁府被大火烧毁,我们被灭门了,我担心那些人会再回来搜,只能匆匆离开,不敢逗留。”
宁嫣说着,泪水又再次涌出来。
她小时候身体弱,极少出门,所以在外面从不知道宁家还有个二小姐。
当年,她实在是觉得被关在家里太无聊了,就支开丫鬟,自己偷偷跑出去玩,却没有想到,这一去,与家人就是永别。
“后来我躲着苟且偷生,不敢离开太远,想要找杀人凶手,可是守了好几天都没找到,纠结了许久,担心会被发现,只好先离开。”
宁嫣一直很愧疚,就连帮家里人埋葬,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闹出动静会被凶手发现,到时候宁家人死绝,还有谁能为他们报仇。
“这不是你的错。”宁秋知道,宁嫣独活着,心里就一直在自责愧疚,从天真无邪的千金小姐开始到处流浪,不顾身体状况苦练宁家剑术,用“黑三娘”的身份游走在江湖里寻找凶手,也是很不容易。
安慰了会儿宁嫣,宁秋看向郭缙,抛出了句令大家都震惊的话,“凶手我已经知道是谁了,不过这件事,还需要郭大人帮忙,毕竟同你调查的案件有关。”
“阿姐,你当真知道了是谁灭我宁家满门”宁嫣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激动得紧紧抓着宁秋的手臂,眼睛瞪得老圆。
郭缙也是罕见震惊,他原本还想询问关于密道的事情,没想到会得到这个消息。
“进去谈。”宁秋转身,撑着拐杖往前厅走去,宁嫣抹干眼泪,连忙上去搀扶着。
抬眸望着那张画着花纹的侧脸,宁嫣心酸得很,曾经是武林第一美人的阿姐,没曾想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那些人当真可恶,死不足惜。
灯火照亮到了深夜这才熄灭,一番谈话下来,几人心中感慨也是颇多。
郭缙出了梅园,抬头望着夜空弯月稀星,心里沉甸甸。
人人都在说朝廷勾心斗角,可江湖又何尝不是在卷入呢。
只有有利益挂钩的地方,基本上都逃不过。
季梁和姚言不知道郭缙他们谈了什么,可是见郭缙出来后一副沉重模样,他们心中也是担忧。
“大人”季梁小声提醒。
“我没事。”郭缙摇了摇头,迈步率先往前走,“回去吧,这几天会很忙。”
虽然被告知了真相,但背后牵扯的人不好碰,况且他还需要亲自走一圈掌握真凭实据,否则很容易被反咬一口。
半个月后,真相水落石出,郭缙将事情上奏,过了两日后得到皇帝的命令,带领官兵将所有参与的罪犯抓获,押回京城大牢等候发落。
至于江湖人士比较狡猾,躲躲藏藏的无法抓全。
但有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克星,郭缙求到了宁秋面前,恳请她出手帮忙。
私仇公怨在前,宁秋自然也就没有拒绝,废时了半个月才将当年参与宁家灭门惨案的五毒教人员给找到,主谋则是直接杀了,一个活口不留。
原来这起案件的主谋是齐王,当年夺嫡失败后被贬去了贫瘠封地,无诏不能回京,但齐王不甘心,一直在偷偷招兵买马,五毒教是属于利益驱使的合作关系。
当年宁家堡很出名,富可敌国并非夸张,齐王拉拢不来,又窥伺宁家堡的财富,这才同江湖里不少下三滥人士共同合谋,灭门了宁家。
这几年宁嫣一直在用“黑三娘”的身份活动,自然也查到了不少事情,手上也悄悄解决了不少当年参与灭门计划的江湖势力。
原先青平州王子淮是齐王派系,同时为了能够有退路,也悄悄加入了五毒教,故而事情爆发时,才被割去了头颅,因为在耳朵背后有个五毒教标致,饷银被盗也是他一手策划的,贼喊抓贼。
后面富商碰见“厉鬼索命”然后匆匆逃离,也是他们故意安排的戏码,这种只是江湖里一种迷惑视线的小把戏而已,可以用来转移注意力。
至于王夫人,是个好的,她和王子淮相处了几年,自然知道些事情,但她只能装作不知道,所以在王子淮死后,她知道了郭缙的名声,就抛出些线索,引着郭缙朝她这边查。
她当年待字闺中有青梅竹马,他们双方都要谈婚论嫁了,可是她却被王子淮看上,强势带回了府中,若是敢不从,就要对家中发难,这些年心里自然是怨恨得很。
她如今已经成功逃走,回到苦等她,未曾娶妻的她竹马身边,过着简单平静生活。
收拾好东西,宁嫣搅着衣角边,期期艾艾说道“阿姐,我们先去京城看看吧听说过几日这群人要午门斩首了,我也想亲眼见到仇人去地下向爹娘他们赔罪。”
“是吗,想去京城就单独因为这个”宁秋瞥了她一眼,那小心思全都表露在脸上了。
“咳,我们和郭缙也算是好朋友了,就顺便去看看他。”宁嫣低头看着脚尖,脸颊滚烫得很,说话声音也很小,“他也说了嘛,要是我们去了,他肯定好好招待。”
郭缙已在前几日就被调回了京城处理案件后续,朝廷也派遣新知州来管理青平州。
“妹大不中留了。”宁秋摇了摇头,这话顿时让宁嫣羞红了脸,她平常伶牙利嘴得很,可如今却找不到话反驳。
“娘”两个丫鬟护着,长生匆匆跑进来,称呼脱口而出,忽然想起现在身份不对了,他又马上改口,“姑姑,我和小伙伴们说好道别了。”
他其实还不懂,为什么娘变成了姑姑,不过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他心里宁秋就是他的娘就行了。
“长生”被忽略了,宁嫣有些不太高兴的拉长声音。
“小姑姑。”长生立马转头看向他,恭恭敬敬的喊了声。
但长生这孩子自小戒备心重,虽然说明了身份,但现在和宁嫣的关系也不算是很亲近,偶尔还有些疏远。
“哎,这性子和大哥一样,但眉眼却像极了大嫂。”宁嫣能够了解,所以没有强求,每天依旧笑呵呵的和小孩子玩,总能亲近起来。
她口中的大哥大嫂,就是长生的亲生父母,也是死在了灭门惨案里,徒留下刚出生没满月的孩子。
原身当时千辛万苦逃出去,虽然丢失了记忆,但脑海里还是有点模糊画面的,所以不管怎么苦,都将孩子给拉扯大。
宁秋看了两眼,没瞧出有什么像的地方,还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风尘仆仆两日,他们才到京城。
郭家在京城里是候府,郭缙是嫡次子,身份自然很尊贵,却没想到他自己闯出了一条不同的路。
当他们去到京城时,郭缙的眼线报上去,他立马知道了,刚从宫里谈事出来,回到家里匆匆换下官服,他这就出门去。
“这孩子平常都很稳重,今天怎如此慌乱焦急”郭母陪着郭家老祖母散步,看见郭缙匆忙背影,就是微微嘁眉不解。
郭老祖母笑道“缙儿这孩子,年纪也差不多了,你可有满意的人家。”
“有是有,也跟缙儿提过几次,但是都被强硬拒绝了。”郭母摇了摇头,笑容无奈,“您也知道,缙儿这孩子自小就很有主意,旁人左右不得,这婚事儿媳同侯爷是没办法了,总不能强压着他成家。”
郭老祖母说道“随他去吧,若是有朝一日能自己碰上个喜欢的姑娘再娶,也好。”
郭母只能应了声是,她身为母亲自然是希望儿子能够娶喜欢的姑娘,而不是新婚夜掀起盖头了,才知道娶的夫人如何,方才这般说只是在老夫人这边留个底,讲出态度罢了。
况且他们侯府已经是树大招风了,虽如今依旧能得到圣宠,可最难测是帝王心,安安分分的低调些才能保全。
在京城里待了半个月,宁秋嫌弃无聊要离开,宁嫣自然也不会再多留。
他们只是留了个信息,没有同郭缙道别,毕竟相见欢喜,分别悲伤,不见也挺好。
“姑姑,为什么小姑闷闷不乐的样子。”宁秋和长生坐在马车里,他掀开帘子,看见马背上咬着狗尾巴草,闷不吭声的宁嫣,他心里头就是纳闷。
宁秋舒服靠着,目光落在江湖趣事话本上,敷衍的回了句,“心不在这边,自然魂不守舍。”
她如今跛脚,不好骑马,只能坐着马车里慢悠悠的晃着去玩,江湖啊,还不错。
“小姑姑真厉害。”长生哇了下,感慨一句,也不知他指的是什么。
到了中午,他们落脚在一处茶棚,点了几碟小菜,再上几壶美酒,听着不少人在讨论江湖中事,倒有几分恣意潇洒。
“小姑姑,不能浪费粮食。”长生是个很勤俭节约的孩子,看见宁嫣只是挑着米粒不吃,他板着脸说道。
“知道了,小小年纪管得还挺严。”宁嫣抬头看了眼,瞧见长生故作老成模样,她就是恍然见到了大哥以前训斥她时的样子,也是同现在长生这般。
在他们边吃边聊天时,忽然身后响起了道熟悉声音。
“姑娘,我可否同坐”
“郭缙”宁嫣欣喜回头,想起她反应是不是过大了,宁嫣连忙收起笑容,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顺便挪了个位置,拍了拍旁边,让郭缙坐下来。
“接了个差事。”郭缙撩起袍子,不客气的坐在旁边,季梁和姚言两人则是很有眼力的自己寻张无人桌子点吃食。
“什么差事”宁嫣说着,还偷偷看了眼宁秋,发现她没有看过来,就是悄悄松了口气。
长姐如母,她现在就等于在长辈眼皮底下同男子眉来眼去,心里自然是慌乱的。
郭缙并未隐瞒,解释道“鉴于齐王的事,陛下让我在外面游历,以钦差大臣的身份访查每个地方,查看当地官员情况,以方便陛下掌握信息,而不是被奸臣蒙蔽,不知百姓生活。”
“哦哦,那就是说,你要在外面到游处走很长时间了。”宁嫣不关心那些事,她想到的就是这个。
“嗯。”郭缙点头,对上宁嫣激动笑意,他也是勾着嘴角。
两人旁若无人默默对视着,听见宁秋警告似的轻咳了声,这才受惊似的立马挪开视线,耳朵都红了。
休息足够,他们继续上路。
这一趟自然是先回宁家堡看看,而郭缙此次出行并没有特定地方,只要是在朝廷管辖范围就行,他自然也跟着去了。
两人骑着马走在前面,季梁和姚言各骑一匹马走在轿子旁边,长生则是坐在姚言前面,高兴的摸着马头。
宁嫣笑容明媚,举手投足就是江湖女子的风情爽朗,“郭缙,听说你的马术很不错,今日我们就比一比。”
“单是比赛,似乎不够精彩。”郭缙抛出了话引,宁嫣果然顺着话说道“确实如此,比赛就要有彩头才好。不如这样吧,我压住一百两,你要是赢了,这钱就给你。”
“谈钱多不好。”郭缙摇了摇头,他浅笑道“若是谁输了,就欠对方一个承诺,且不能拒绝。”
宁嫣想了想,点头同意“行。”
“好,开始吧。”郭缙笑得如只得逞的狐狸。
而在他话落时,听见一声“驾”,宁嫣已经跑在了前面。
郭缙摇了摇头,但为了这个宝贵承诺,他也不再散漫,骑着马追上。
外面玩得开心,宁秋坐在轿子里昏昏欲睡,那笑声扰人清梦。
她微微叹了声气,拉过落下膝盖的毯子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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