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槐玉说这话的时候, 眸光里似乎镀上了一层暮霭,仿佛冬日里晶莹剔透的冰雕,让人忍不住跌进去一探究竟, 就连语气也带着哄诱的意味。
江窈恍惚间生出了种小情侣闹别扭的错觉, 她是无理取闹的女方, 而谢槐玉就是那个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的男方。
明明真实情况是, 谢槐玉假借他人之手,抛砖引玉似的送给她一碟海棠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下文。
要是搁在现代,他这种做法, 说得好听叫互相冷静一下,说得难听就是晾着她这么久要她反思自己。
江窈实战经验可以说是非常贫乏, 但是她微博上关注着各种吐槽君故事会,该有的情商还是有的。
这么久不联系,就相当于两个人都默契的达成共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有缘再见。
当然了,可能放在古代长时间不联系可以互相理解, 从前车马信件都很慢, 什么一生只爱一个人。
她呸。一碟海棠酥就想来哄骗她, 他谢槐玉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她那一日当着国子监那么多同袍的面,放话出去和要和他不共戴天,自然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她要是这么快就变卦, 以后还怎么在那些同袍面前叱咤风云啊。
江窈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她就算咽下这口气,和谢槐玉结下的梁子也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在给谢槐玉使绊子这条路上,她不会放弃的。虽然目前战局来看,情况并不乐观,好像一直是谢槐玉给她使绊子来着。
“你少痴心妄想。”江窈给他当头一棒,走到阴暗的角落里,回过头笑吟吟看着他,“现在可是在宫里头,我只手遮天说了算。”
坠在髻心的华胜随着她的动作哗啦作响,清脆悦耳,一颦一笑里都透露着灵动。
江窈贝齿微露,梨窝浅浅,以她面对镁光灯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她觉得自己在成功演绎黑化病娇风。
可惜的是在谢槐玉看来,小公主还真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只手遮天”难怪光熙帝把她说得跟石头里蹦出来的灵猴似的,给她根金箍棒,她就去大闹天空。
“是啊。”江窈点头,“若是你胆敢贸犯我,我大可以赏你二十大板的。”
谢槐玉清咳一声“霍统领的官职还是我当年亲自提携上来的。”
江窈的表情有过精彩纷呈,她鄙夷的评价道“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敢问小殿下,”谢槐玉不动声色道,“臣到底是哪里招你惹你了呢”
他不仅招她还惹她了,在静安寺。
江窈的话临到嗓子眼被她硬生生憋回去,开玩笑,她才不会落他的套。
全天下人都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江窈却门清儿,只是她有一点想不通,谢槐玉的公关手段实在是令人甘拜下风,简直和国际影星的团队有的一拼。
江窈掩下眼睫,假装看不到谢槐玉这么个大活人杵在自己跟前似的。
她天生骨架小,十分容易便从他把自己堵在墙角边的缝隙里穿出去。
听着身后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江窈发现无论是她加快步伐还是放慢步伐,谢槐玉始终都和自己保持着一段距离。
江窈期间悄咪咪朝身后瞟了一眼,他和以往连枝跟在自己身后的位置一般无二,一时间差点绷不住乐了,她觉得他可以冠名为连枝二代了。
他既然非要跟着自己,她便教他领会一下自己的厉害,好让他心里有点数,她刚刚的话可不是在唬他。
大邺皇宫么,想必谢槐玉来来去去都是走的到御书房那条道,她就不一样了。
江窈刚穿过来那两天,第一感觉是喜从天降被馅饼砸到,就这么跟着江煊厮混起皇宫来。
明天不上班,岂不是美滋滋,关键她拿到的还是团宠人设,美中不足的是她没有一个人居家型皇兄,只有一个拖油瓶皇弟。
好在江窈有一个天性,总是能无时无刻稳住心态,毕竟她不像有些人,表面上佛里佛气,背地里其实在疯狂考证书。
直到江煊和她第一次念叨起谢槐玉,从那一刻起她的喜悦便戛然而止,原著和剧本可谓是天差地别。
上一步天堂,下一步地狱,她的心情像坐过山车。
江窈出凤仪宫时抱着梅瓶丝毫不觉得吃力,偶尔还能欣快的蹦跶两步,里头插上枝后却变得沉甸甸的。
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或许这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吧。
江窈忍住将梅瓶塞到谢槐玉怀里的冲动,成大事者,怎么能被这点细节打败呢
她存心使坏捉弄他,专挑些偏僻的宫道打转,一路穿过千鲫池,踩过一道道玉石白阶。
计划通,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江窈中途撑不住,将梅瓶放到他怀里,摸出绢帕拭着掌心的细汗。
然后她又一言不发的从他怀里抱回梅瓶,谢槐玉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异议。
他的眸光越来越深邃,她不经意间和他四目相对,心虚的移开视线,总感觉谢槐玉好像看穿她的想法一样。
迎面闯进一个死胡同,灰白的宫墙,琉璃瓦上裂开缝。
枯藤老树昏鸦,江窈成功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谢槐玉看着她耸搭下脑袋,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姑娘跟变了人似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小公主垂头丧气的样子格外碍眼。
“你没来过这里么”谢槐玉的口吻风轻云淡。
江窈警惕的看着他“你不是说迷路了么”
谢槐玉煞有其事的“哦”一声,“那是我骗你的。”
江窈“”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谢槐玉忽然朝她栖身过来,江窈强作镇定,一道阴翳从她头顶落下,她这回是彻彻底底被他躲到墙根。
“你想怎么样”她质问道,梅瓶差点从她手上滑落,被谢槐玉接住,大手一挥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江窈藏在云袖里的手绞起帕子,“你再上前一步,我便要叫人了。”
谢槐玉恍若未闻,他的广袖滑到她肩上,江窈就这么被他圈在狭小的墙根里,无处可逃。
“谢相”她试图和谢槐玉讲道理,一开口暗骂愚蠢,她跟一个黑历史满身的人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谢槐玉的动作更加变本加厉,他粗粝的指腹拨过她髻心,拨琴弦似的挑过她华胜上坠着的琉璃珠子。
江窈在他漆黑的眸子里解读出他的恶意满满,仿佛在说你叫啊,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谢槐玉低笑“小殿下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摊开掌心,里头是他适才在她鬓边掸过的枯叶。
江窈一把推开他,他却纹丝不动,像堵墙一样横在她面前。
谢槐玉忍俊不禁的问她“这么委屈的吗”
“什么”江窈眨了眨眼,她眼睫上还沾着湿意。
“罚你的事。”谢槐玉的声音温润。
“用委屈来形容不太恰当吧”江窈纠正道,她将自己摆在正义的一方,“我冤枉。”
“觉得我不该罚你抄书”谢槐玉放慢语气问她,“还是不该打你手心”
“统统都不该。”江窈背过身,鬓边擦过墙面,她才不想搭理他呢。
谢槐玉悠悠叹气,真不应该和这么个小姑娘计较什么,“臣可以给小殿下赔不是。”
江窈当然不领他的情,道歉归一码事,原谅又是另一码事。
她随口问道“我若是再逃学呢”
“抄书是免不了的。”谢槐玉不假思索道。
江窈啐他“你这是诚心致歉的态度么”
贴在墙内的流珠此时一脸震惊,她心里的动荡无以复加。
她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顺着乌黑的门板缝隙望过去
像画册里走出来的两位谪仙似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她乘着郑太后午后小憩的时间出来,没想到居然给她瞎猫碰到死耗子,撞破眼前这桩私相授受的丑事。
流珠被自己心底油然生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