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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江窈手心泛起一阵酥痒, 电光火石似的,一路划到她心口。

    她被他轻易抵在马车里,稀里糊涂里, 江窈都没分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顺手抓住他的腰佩, 像浮沉的湖泊里捞住最后一片救命稻草。

    谢槐玉低眼看着她, 眸子里装着晨光鼎盛,她和他鼻息相交,蜜花色的蝶翼步摇叮铃作响,落在她玉颈上, 谢槐玉细细拨动着上面的每一叶点翠。

    她被迫仰着脸,感受到他指腹粗粝, 摩挲过她的脸颊。

    潋滟的一对桃花眼,韶艳灵媚,姣好的唇瓣中央晕出桃色。

    江窈茫然的闭上眼,有春光划过天地间,花骨朵接二连三的报喜,悄然无息, 连采蜜的路过蜻蜓都舍不得离开。

    谢槐玉覆上她的唇瓣, 轻轻辗转, 她唇瓣翕动,他微微移开,刚准备再度贴上去。

    她脸颊酡红,唇瓣上也多了一抹妍丽之色。

    谢槐玉托住她的手肘, 拿她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更像是对自己的唏嘘,他确实怕自己会情不自禁。

    江窈脑海里还在沉迷天人交战无法自拔,她在犹豫要不要掏个网兜去捉蜻蜓,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她能清楚听到他的心跳声,像夜深露重时,露珠敲打在窗栏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江窈犹如待在云里雾里,谢槐玉捧住她半边脸腮,“窈窈,你看看我”

    她大梦初醒的睁眼,眼睫上像沾了雾气。

    再等她没出息的深呼吸,谢槐玉替她整理着凌乱的耳鬓,江窈看到他喉结微动,衣冠楚楚,连广袖宽袍都遮不住的肩形线条。

    她穿过来前,圈里正流行小狼狗小奶狗,男人的身材轮廓和脸比起来同样重要,像溜肩之类的第一关就淘汰,标准的衣架子身材官方叫做太平洋肩宽。

    江窈感慨自己的痴汉病发作,脑袋刚想往他肩上靠一靠

    恩爱秀多了,老天都会看不过去。

    然后,拉车的马居然选择撂挑子了

    准确的说是尥蹶子,长“吁 ”一声,抬了抬后腿。

    连带着马车都跟着一起颠了两下,谢夫子的梦中情肩没有靠到,她差点撞到额角,幸好谢槐玉下意识伸手护住了她。

    算了算了。梦中情手勉为其难的牵一牵也不是不可以。

    江窈贪心的想,两手抱着他的虎口,也不肯松手,就这么放在裙面上,像松鼠护食。

    谢槐玉故意没提醒她,往往不经意间真情实感的流露,才是最动人。

    她喏动着唇,想认真和他说什么,依旧不撒手,“你今儿打算做什么”想了想,她赶紧换了个委婉的问法,“谢相以前休沐日,都会一个人做些什么呢”

    “我现在做的,便是我打算做的。”谢槐玉一本正经道。

    江窈对他张开说荤话的本事,佩服的不行,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小殿下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可别耽误在我身上。”谢槐玉嘴上这样说,手上却没动作,反而不知不觉挨得她又近了些。

    江窈本来挺乐在其中、往乐不思蜀的方向奔,什么江煊,什么江镜莞,统统挥手说再见吧。

    现在被他说得越发害臊起来,他就是存心的,谁不知道她整天闲的发慌,不是正在搞事就是去搞事的路上。

    “耽误可是你自己说的。”江窈嗔眼看他。

    谢槐玉翘起唇角,“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他问这话时,江窈刚贴着他的手背,像在暖手似的。

    她迟疑了三秒,依依不舍的撒开手。

    谢槐玉重新捉住她的指尖,裹在掌心里,“窈窈,你乖一点。”

    江窈诚恳的点头,她可是天下第一乖,论大家闺秀名门典范,她输了就输了,根据她常年蹭红毯霸占头条的经验来看,这个无所谓,俗话说得好主要靠气质。

    谢槐玉哑然失笑,他其实已经预感到,江窈将来会在相府,三天两头上房揭瓦的日子。

    半个时辰后,江煊骑马开道,车夫驾着一匹马,跟在他身后,朝着觅渡岭的方向去。

    马车里,江窈若有所思的捧着书,娴静的像一幅画。

    事实上,她只是看起来若有所思。

    江镜莞帮江窈连续捡了三次书后,没有再假模假样塞到她手里,戳了戳她的手肘,试图让她清醒一点。

    “你别乘我不注意,想着占我便宜,我一定会讨回来的。”江窈嘟囔道。

    尤其是上挑的尾音,带着俏皮的亲昵。

    江镜莞“”

    连枝见惯不怪的咳了两声。

    在山脚下牵好马车,一行四人有说有笑,以慢腾腾的龟速前进的。

    江窈手里抱着画卷,她今日梳了随云髻,鬓边簪着桃李绢花,亭亭玉立的花瓣,茜色的软烟罗料子,飘着嫣然的宫绦,一直垂到膝边。

    鞋底被泥泞湿润,踩开一道路来。

    江煊做出西子捧心状“我是不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风流阵里的急先锋”

    江镜莞被这话噎住,江窈直接打断道“我原来以为人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做梦。”

    江煊选择远离江窈两步,“还是广阳郡主好,蕙质兰心,可以说是一朵温柔的解语花”

    江镜莞默默拿出帕子,假装掩面。

    到了半山腰一座亭子,众人达成一致,决定在这儿歇歇脚。

    这一歇,一直歇到了傍晚。

    江窈坐在石凳上,摊开画卷,连枝帮她铺开带着的笔墨,大有一副即兴挥毫的模样。

    江煊两手空荡荡,除了拿一柄象牙骨的扇子,其他什么都没准备,反正跟着江窈,他总有新鲜玩意瞧得。

    江窈看着自动凑热闹的江煊,“上好的纸笔,墨可以送给你,一张纸十两银子。”

    江煊磨蹭的拿出钱袋,“皇姐”

    “连枝记账。”江窈笑嘻嘻的朝他摊手。

    说是踏青,不如说是采风来了。

    江窈大老远跑一趟,当然不是奔着画景来的,宗旨还是为了陪广阳郡主散心。

    新晋宫廷画师江煊有模有样的坐下后,对着江镜莞道“你随意就成,我和皇姐和那些没有良心的画师不同,鼻子眼睛画的太写实不好看,我们追求的是朦胧美。”

    江窈忍不住诽谤,照江煊这个画法,怕不是初代照骗要诞生了。

    “等一下。”江窈朝连枝招手,附耳小声吩咐了一句。

    连枝从随身的包袱里拿了几片艾草出来,火舌子一点,熏出一阵炊烟似的云雾。

    “他画的肯定不及我好看。”江窈摆出大手的气势,事实上,她对画画一窍不通,处于摸索阶段,活到老学到老嘛,说不定等她七老八十了还能晋升成大邺公认老艺术家。

    “成了”江煊面露欣赏,看着自己的作品。

    江窈被他卖的关子成功吸引,可是她正忙着勾线,进度跟不上现实,她也不想的。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江煊越看越满意,一度入了迷。

    江窈刚想凑过去瞄一眼,江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他飞快的将纸团起来,在手心揉了揉,想了想又不敢扔出来,他现在就像掉进盘丝洞的唐僧,四面八方都不是自己人。

    江窈要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捶他一拳,反正他不会还手。

    于是江煊就把纸硬生生吃下去了。

    江窈目瞪口呆。

    江镜莞回到亭子里,“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勉强是个半成品。

    “下次会更好看的。”江窈给她做保证。

    “太子这是”江镜莞好奇道。

    紧跟着回来的连枝道“太子殿下常常这样作怪的,别看他平时张牙舞爪的,广阳郡主日后就知道了。”

    江窈心里跟了一句,没错他在自己这里就是个弟弟。

    没有人注意到,江煊更加反常了,古怪的自言自语“没道理啊,我不会是没有睡醒吧,一定是这样。”

    江煊下车的路上被众人孤立。

    回过神的江煊自己想想,都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一巴掌,他到底在做什么,可是他也不想被人发现异常,明明事先说好要给广阳郡主作画的,他莫名其妙就画成了连枝。

    江煊决定挽回颜面,无论他逮着谁说话,都是统一口径回他一句“小气”。

    他回头,冷不丁对上连枝的眼睛,刚刚活跃了半天的他,愣是没说出话来。

    江镜莞担忧道“太子殿下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江窈轻哼一声“谁知道他在折腾什么鬼画符,难不成见不得光”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马车前,围着七八个小厮打扮的人,振振有辞念口号。

    江窈一行人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江煊想起来自己作为盘丝洞里唐僧的责任,迈出腿挺身而出,这跟谁横呢

    连枝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抢先一步上前。

    小厮们个个关切道,颇有当初江窈在国子监的风光

    “是连枝呀。”

    “连枝又要来拯救大家了么”

    “有生之年”

    江煊“”他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真唐僧,谁能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姗姗来迟的江窈显然也认出这些人。

    为首的小厮恭敬道“姑娘留步,我们家老太爷想留您用膳,包括和您一起随行的友人。”

    嚯,雅舍居然有这么多小厮的么

    江窈完全没注意过,毕竟她之前一直在忙着钓鱼来着。

    说是要留他们用膳,刚好有连枝这个全能小厨娘,贤妻技能满点,说不定是住在雅舍的那位老人家又贪嘴了,才派人盯着风向。

    “你们刚刚说什么牢底坐穿”江窈问。

    “这个”小厮们面面相觑,有人心直口快道,“这底下可是建了皇陵的。”

    “没听说过啊”江煊心下一跳,小声说道,“不会是父皇的吧”

    江窈摆了摆手,她也不清楚。

    “建章公主真正儿是爱民如子呀。”江镜莞一脸羡慕的开口,她是真心实意的羡慕,连她都觉得江窈堪称大邺女子的表率,愿她天天都能有不重样的华服锦衣穿。

    江煊对类似的表情再熟悉不过,自己这个皇姐,纯粹是个不禁夸的性子。

    果然,江窈顺手抢过他手里的折扇,煞有其事摇了摇,像个大佬,“你们对我的老底,一无所知。”

    江镜莞一脸温柔笑“殿下你又在说笑了。”

    江煊“呵”一声,“你别惯着她,根据我的观察,她最近有在往猖狂发展的趋势。”

    戏精本精的江窈表示“”

    此时,雅舍的书房里,谢清嵘摸了摸胡须。

    他收起信鸽里的传书,感慨道“咱们这位相爷要娶的,果真是个不同凡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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