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兰花摆了一道, 三个人灰头土脸的走在街市上。
“流年不利,我的长安情报网就这样亡了么”江煊闷闷不乐道,“我不甘心。”
江窈带着谢槐玉, 就像带了个随身携带的二维码, 跟人讨价还价买了糖葫芦, 这才有空闲安慰江煊道“不是早就凉了么放宽心。”
江煊痛心疾首。
江窈看到街角排的长队, 井然有序,穿着打扮基本都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小厮等,再一看招牌心里就有了数。
“采云轩新出了胭脂,叫什么蔷薇硝, 我得去瞧瞧。”她一脸期待的看向谢槐玉,嘴上说得一套, 却没有过去的意思。
谢槐玉低头和她说了一句什么,她软软糯糯的说道“那就有劳你啦。”
于是江煊就眼睁睁看着,谢槐玉本分的帮她排队买什么胭脂去了。
江窈领着他进了附近的茶楼,挑了个临窗的雅间,点一壶龙井,欣赏着窗下关于某人的风景线。
江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一度无语, “非要看着, 自己又不去,你现在可真矛盾。”
江窈像个长者一样,把玩着面前的茶具,“你能文雅点么尽是些粗鄙之语, 我这叫对幸福生活的美好向往。”
江煊很快就找回尊严,现在做亏心事的又不是他,“说吧。”
“说什么”
“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江煊道,“就你这儿整天明目张胆的,当街拉拉扯扯,今天是我知道了,明天可能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
“谁拉拉扯扯了再说了,就是真的拉拉扯扯了,那也只能说明我们好着呢。”江窈老神在在道。
江煊心情复杂。
“你能和我比么”江窈道,“我这个叫新欢上任三把火十年如一日。”
江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的悟性不行。”江窈不太想和他再交流下去。
“我记得那会儿你和我一起掏鸟窝的时候,才到桌子腿那么高,一晃都能和人卿卿我我了。”江煊比了个手势。
江窈被茶呛到,“你太夸张了。”
“辛辛苦苦守了这么多年的小白菜。”江煊心疼道,“就这么成了别人家的。”
江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和谢相还没到你说的程度”
江煊也莫名脸上一热“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江窈现在有点后悔,她不该支开谢槐玉的,她才不要一个人面对,毕竟这种事肯定要两厢情愿啊。
“话说回来,你有什么打算”江煊替她担忧,“实在不行,你直接去求郑太后,她事事都听你的,说不定就让父皇下旨给你们赐婚了。”
江窈一脸震惊“你想得太远了吧。”
看吧,他皇姐就是三分钟热度,一时兴起,“合着你没有想过以后么”
“想过的。”江窈理所当然的说,“我在公主府什么样,他和我平起平坐。”
江煊“”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就不该问,或者说他就不该抱太大希望。要真是按照这个趋势,是不是说明皇姐她和谢相过不了多久,这事儿便淡了都说什么男男女女的,反正他不懂。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让皇姐在这段关系里受到伤害,他对此也很棘手的,皇室里从来没有出过私定终身这种事,至少他认识的没有。
江煊将想法大致表达了一遍,江窈听明白后,表示“那是你见的世面太少,多见见我就可以了。”
雅间有人笃笃敲门,谢槐玉推门而入。
江窈拿过他手里的胭脂盒,和他相视一笑,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心意,不用再多言。
谢槐玉将手摊开递过去,虎口朝上。江窈用指腹蘸了胭脂,渐渐抹匀在他手背上,像开了一朵山茶花。
或许这就是心有灵犀吧。
江窈觉得,主要靠自己调教的好。
好吧,真相是她还没开始调教行动,说明有些事,不仅靠磨合,还得靠自身领悟。
谢槐玉若无其事的泡了一杯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面对这俩人光明正大的举动,江煊内心五味杂陈。
导致江煊回宫的路上,都有点呆若木鸡。
“你仔细看着路,别再惹出什么事来。”江窈朝他挥手告别,她现在体会到身为长姐的心酸,谢槐玉估计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真是个小麻烦精。
谢槐玉一直送她到公主府的侧门,江窈一路上就没消停过,想到什么和他说什么。
一会儿说等回去了,要给狗蛋那个崽种裁件小裙子,宫里的都是旧样子,太俗气,改天要再去裁缝铺看看,一会儿想着敲他竹杠,想想心里又替他舍不得。
倒是谢槐玉,对她少有的温情时刻,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或者是能发个小视屏晒晒朋友圈就好了,前提是她能分心做其他事。
多亏今天有江煊瞎胡闹这一出,谢槐玉总算在自己面前做个人了。
江窈唇边的笑意完全掩饰不住,然后谢槐玉替她将碎发拨到耳后,温情款款的语气,像在哄三岁小孩,“这也要去,那也要去,不如去相府看看如何”
下一秒她就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江煊说得没错,她现阶段确实非常热衷,并且同样热衷于,该怎么样把他一哄二骗啊呸,二诱
总之她不介意府里多个人,相比之下,她对当相国夫人这件事,就没有特别高的热衷度,她没有做好准备,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我回了啊。”江窈提着裙摆,走到门口,熟练的拿出钥匙。
“我看着你进去再走。”谢槐玉道。
“你怎么想”江窈想了想,她对自己的话痨体质无语,光顾着自我放飞,还不知道谢槐玉对怎么看
她原来也是个自私鬼,可以接受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却不能接受他也和自己一样的心态。
江窈不想当自私鬼,眼睛珠子一转,抢他一步开口,“你能多担待我,我很开心,希望你以后能再担待我一点。”
撂下这句话,她逃窜似的溜进了府。
一场雨过后,日头越发炎热。
不知不觉到端午的日子,公主府上下热热闹闹。
连枝特意从御膳房学的新手艺,用甘泉蒸出一屉蜜枣红豆糯米,用来做粽子陷。
江窈看得新奇,也学她裹起苇叶,学不到精髓,做了个四不像出来,她这颗跃跃欲试的厨娘心,很快就被现实打击成渣渣了。
她挺想证明自己,才不是像江煊说得那样,她这个明明叫干一行爱一行,比什么一时兴起高尚多了。
杰作太辣眼睛,全靠连枝帮忙,本来还想着给谢槐玉露一手,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干脆放弃。
国子监第二天有人支了个小铺子,站在四牌楼前吆喝着卖粽子。
江窈特地过去看了一眼,跟她府上的完全不能比,说是里头有彩头,表面卖粽子,实际上是个变相的“赛诗会”,娱乐性更强一些。
大家轮流取号,数字排前的先写,接下来的人可以续前面的故事,也可以自己写个应景的随心之作,各自用一本册子记下来,挂在墙上,可以相互评论,得到评论数最多的获胜。
最后的赢家,能够有幸荣获谢相的亲笔字画。
江窈刚开始听着挺有趣,听到说是某人的字画
内心忍不住开始天人交战。
她想要勾一勾手指头,他肯定会答应她,顶多中间挖几个坑等着她跳,她也不会吃太大亏。
可是她又不想当着面让别人拿到,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占有欲作祟的一天。
江窈果断凑热闹,拿了个所谓的号码牌,就是张写着数字的小纸条,比她上次答考卷的小抄还要不规整。
书童捧了一人高的册子过来,一一发给众人,将自己对应的数字写在落款,届时可以认领。
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披着个马甲,相当于匿名简陋版论坛。
她练了小半年的簪花小楷总算派上用场,不说拿出来惊艳四座,也能入得了眼。
江窈大笔一挥,动作摆的相当上镜,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没有什么办法,感觉个个都是人才,出口成章,有写打油诗的,也有人即兴写了首洋洋洒洒的诗篇,她只能默默评论俩字“文豪”。
江窈没有太注意,她选择了广撒网,重点捕鱼的战略,既然规则可以续故事,类似跟帖之类的,她就开始了浑水摸鱼。
册子被传来传去,收上去后进行统计,没有暗箱操作,赛程非常公平公正。
以致于到最后她被宣布获胜,江窈整个人还是蒙圈的,没等她上前认领数字,底下就像炸开了锅。
书童汇报道“首先是数字十六发了一段关于国子监试题的言论,做题的时候首先要想出题者的意图”
“这也太平平无奇了,我觉得很普通。”有人站在角落里发声,江窈一眼看过去,只看到一抹绿衣裳,具体长什么样没看清楚,反正不是她四方堂的同袍。
书童清清嗓子“获胜方并不是数字十六,而是有人引用了这段,做出了自己的延伸理解。”
小绿再次第一个站出来不屑道“那就更不行了,虽然没有违反规则,可是这就是变相的对他人作品二次加工,我以为应该下意识避免。”
“数字七引用了前面这段话,”书童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大声读道,“他想让你们死。”
众人“”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作为数字七的拥有者,江窈已经在组织获奖感言。
“只有我一个觉得这句话根本就是在哗众取宠么”小绿质疑道。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回应声,异口同声道,“是的,就你一个人。”
江窈发现了,她遇到个杠精。
对付杠精么肯定要选择教做人系列。
换成以前的江窈,十有会意气风发的上去领认,并且表明你大爷就是你大爷。
可是现在的她当然是比以前更加精进啦。
江窈朝连枝勾了勾手指,将纸条塞给她。
连枝心领神会,像个替父从军,即将出征的花木兰,拨开人群,上前坐实身份。
不费吹灰之力,小绿这次脸都气得发青,一转眼就多云转晴,挤出张笑脸,“原来是公主府的人,师承一脉啊,我早就看出来这句话画风清奇,和其他的不可同日而语,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连枝对于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早就见怪不怪,“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向来是不会和你计较的,可我就不一样了。”
小绿自知没有退路,想把求救的希望放在群众上,“就没有人说句公道话么”
四方堂的人出声拥护道
“我以为连枝所言极是。”
“是啊,甚是公道。”
小绿“”
连枝指向堆一地的册子,“就这些,统统一千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回国子监。”
小绿只好应下,顺带狗腿的又赔了一次不是,笑话,毕竟他以后还得继续国子监蹲呢。
江窈全程无辜脸。
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书童领着江窈,说是要去藏书楼拿事先备好的字画,让她在底下等着自己便好。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书童始终没有下来。
万籁俱寂里,有一丝诡异的气息。
连枝想上去瞧瞧,江窈同意“我和你一块儿去。”
忽然眼前一道银光晃过,剑锋凌厉,朝着她直直的刺过来。
来人一身标准的刺客装束。
连枝急忙护着她,手忙脚乱的,江窈出了一掌心的细汗,差点踩到裙摆,拉着连枝一起绊一跤。
而她之前那些拥护者都怂了,这时候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显然这刺客的武力值并不高,像是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
即便这样,江窈也不是他的对手,一连躲了两次,直到退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挺身而出。
“啪”一声,沾着血迹的剑落在地上。
江窈看到一双陌生的眉眼,露在面巾外,刺客弃剑而逃。
她更没有想过
挡在她身前的人,居然会是哑奴。
哑奴闷哼两声,似乎是疼得厉害,他捂住右肩,指缝里有黏糊糊的潮湿。
他的意识在消沉,他看着面前的建章公主,眉头紧蹙。
哑奴艰难的扯了个笑意,他说不出话。
其实他如果能说话,又能和她说什么呢,他唯一能说的,也只有告诉她不要皱眉,仅此而已。
是她将他从泥泞里头拉出来的。
像建章公主这样的女子,多一分会过于精明,少一分又过于软弱,她坚强的时候你会觉得女子就该是她那样,她柔弱的时候你又会觉得怠慢她。
总而言之,建章公主在他心里,就像天上的云,皎白可与日光争辉,飘啊飘,看起来比棉絮还要柔软,更像朵烂漫的绢花。
也只有相爷会不这样想了。因为哑奴曾经听相爷说过,遇上建章公主是他的侥幸,她与其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如说是他的福星高照。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和相爷有牵绊,冥冥之中,一切都像是有定数。
相爷说得对,她确实是个小福星,却不会是他的福星高照。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个盼头。
相爷将他留在身边的第一天,问过他这句话。
哑奴是个没什么盼头的人,他和那些浑浑噩噩的人又不一样,他想活着。
进相府的时日长了,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没有建章公主的维护,或许谢相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谢相和大邺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总给自己一种不真切的感觉,仿佛他下一秒就能随时撒手而去,转头就去云游四方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知道相爷的行事作风,对待所有值得的事,会不择手段,除了在对待建章公主这件事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相爷眼里不止有朝政社稷,还有建章公主。她能看到的每一道风景,谢相都能看见。
换句话说,相爷眼里只装得下建章公主一人,甚至有一次冷不丁问一句晚膳有什么,毕竟谢相从前可是个从不关心日常起居的人。
就像他无时无刻想着,能够在这世上赖以生存。
相爷对建章公主,也是一样的吧,甚至更胜。
哑奴这样想着,他咬着牙关,不肯吭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