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兰心儿的话落,楼内得那点清清幽幽的声响渐渐地安静下来。
慕容秋荻的诧异一闪而过,脑中过着有关金兰花在里的戏份。
她脱口而出道“若我要买你,你觉得妈妈会要多少银子”
“”金兰花就是兰心儿,一下子被她问愣住了。
或许这个问句在金兰花的脑海里已经演练过千百遍,但绝对不是被一个六岁大的小姑娘提出来。所以,她还是如常般眨眼,不解道“买我我可不做人丫鬟的。”
“”慕容秋荻被她一句话直接整无语。做丫鬟难道比做伎女差嘛这都什么想法
金兰花看出慕容秋荻目中的不解,转念想了一圈。
她就觉得这位小姐是不知人间疾苦,才会有这么多的同理心。她颇觉败兴,又有几分赌气道“我在这第一楼里已做了许多年的丫鬟,我好不容易要熬出头,又怎么可能还给你做丫鬟呢
何况,这个月底,北方的商人到扬州后,胡妈妈就要把我拍卖了。
若是价格好,我就是楼里的当家头牌,日子不会太差。
若有幸,我能被个有钱商人买走,就能过上日日有人伺候,日日有这一桌山珍海味可吃的日子。这不比伏低做小,做人丫鬟强吗”
真是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人各有志是用在这里吗
慕容秋荻压了压舌头,敛起心中复杂的想法。
她有些恶意地吓唬金兰花“难道你们楼里就没有变态恩客,他们会把姑娘磋磨得不成人样,甚至直接要人命。你就不怕不想离开这里吗”
金兰花被她的表情逗笑了。红颜薄命,在这楼子里谁还没有个这类担忧。但是,担忧能解决困境吗能让家里饿肚子的人饱腹吗
不过,她在瞧见慕容秋荻眼中流露得那丝不忍的情感后,直接沉默了瞬,点头诚实道“自然是有的。但我是新人,妈妈说过,即使不被人买走,熬几年攒够钱,赎了身,一样能嫁个好汉子。”
慕容秋荻直接被她的观念震惊到无言以对。
若金兰花真得是书中的那个金兰花,将来还真能过上她想要的日子。
书里的金兰花十四岁,就是今年开始做生意。日后她是江淮一带的名伎,有不少江湖人做她的入幕之宾,包括谢三少。
现在谢三少才八九岁,等他毛长齐,就是金兰花作为女人最美好最负盛名的时候,成为她的客人也是理所当然。
金兰花最好得一段时间,应该是被文中的铁拳阿勇买走,做了他的三姨太。
确实如她现在说得般“日日有人伺候,日日有山珍海味”。
但金兰花的结局不怎么好。她后面又碰上诈死且落魄的谢三少,为保护谢三少,不肯说出他的真实身份,而被反派竹叶青抓走后生死不知。
以书中反派竹叶青的性格,金兰花肯定是凶多吉少。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且遇上谢三少,成为那个“云胡不喜”的牺牲品。
各种想法在慕容秋荻的脑海中过了一遍。
既有幸遇到年轻时候的金兰花,自然不能不管她。不过,金兰花被时代禁锢的思想不是一时半晌可以攻克,还得用巧技。
“你再考虑考虑吧。”慕容秋荻有心帮她,试着稳住她,“或许不用胡妈妈说的方式,你也能达成愿望。”
她见金兰花的目光里流出疑惑,微微一笑。先种一颗种子,来日再好好培养。
“我今日有事得先离开。等再来时,希望你能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是光有吃、有人伺候就心满意足了吗”
慕容秋荻又道,“另外,我不缺丫鬟。我家雀儿除了每月拿俸银外,总是当个摆饰,偶尔还会去给我爹那送点假消息。更多时候,我是自己动手解决问题。
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做丫鬟。你很聪明,长得好看又年轻,即使你想要胡妈妈这样的生活,我也能给你。”
既然胡妈妈是你的榜样,用你的榜样钓你,应该能行。
慕容秋荻含笑说完,跳下凳子。她留给金兰花一个神秘、不可测的矮小背影后潇洒离去。
金兰花虽听小姑娘的话,其实并不太在意。
她还有父母兄弟在扬州城,日后有入账,得帮爹娘养弟妹,生活哪里是这么简单呢
胡妈妈见容小娘子从青霄阁出来,连忙迎上来打招呼“容娘子,你可还喜欢心儿”
“她很好。”慕容秋荻肯定道,“谢谢妈妈的招待了。还有,我跟心儿说,想买她。”
胡妈妈似乎毫不意外,大小姐出门怎么能没有慈悲心,买个要受苦的丫鬟回去呢她摸出帕子,在鼻下一抹,扯唇角,笑道“那是心儿的福气。”
“她不太乐意。”慕容秋荻瞧出她眼底那抹讥诮,跟着似笑非笑起来,直接道,“胡妈妈真是个人才,你把姑娘教得很好啊。”
嗐这大小姐敢独身在街上晃,果然有点名堂。
“容娘子过奖,”胡妈妈毫不客气当夸赞话听,直接把慕容秋荻送至第一楼的门口,才又缓过来道,“容娘子,您想买她,随时都可以来楼里。
街上人多眼杂,坏人不把坏字刻在脸上。不知容娘子要上哪去,可需要奴家遣人送送你呢”
此时,胡妈妈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逢迎巴结、关怀备至。
慕容秋荻往她身后瞧去,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静候在一旁,按衣着应该是第一楼养的排场。她把胡妈妈前后的态度一连贯,想起那个“姑娘”前面停顿下来的“大”字。
一时间,慕容秋荻的笑容越发莫测,不过在她一张六岁稚童的脸上,显得极为令人胆寒,至少胡妈妈在瞧见她的笑容后,脸皮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
慕容秋荻继续笑道“妈妈真是好眼力,不知妈妈有什么建议呢”
胡妈妈极力保持镇静,目光流转间硬扯含蓄笑容“容娘子怕是第一次来扬州城,对扬州城不怎么了解。我这伙计叫胡三,在扬州城里跑得多,他可以给容娘子带带路。”
胡三应声上前,朝慕容秋荻拱手,声硬而有力“小子胡三,任凭容小姐吩咐。”
“妈妈的好,我记下了。”慕容秋荻抿唇一笑,转身出门。
她的身后就跟上了胡三。
果然有胡三跟着,街面上对慕容秋荻动心思的目光都少了很多。
她侧头对身量颇高的胡三道“李财主家怎么走”
胡三稍愣下。
他已被胡妈妈叮嘱过要好生听容小姐的话。这会他听小姐问起,倒也不怎么奇怪。
他压了压微有疑惑的目光,直接道“小子带容小姐走,请往这边。”
胡三在前头引路,慕容秋荻就跟在胡三的身后走着。胡三很是有几分自己的想法,走起路来时快时慢,有几次甚至用点疾走,明显存在试探的心思。
这若是真江湖世家人,哪里会忍受被他这般戏弄。不过,慕容秋荻虽然发现他的试探,却没往戏弄这方面想。她心里还是在琢磨怎么解决阴山群鬼的事。
不论胡三是什么速度,慕容秋荻都稳稳得跟在他身后一米远的距离,毫无气喘流汗的场面。
俩人绕过数条街,进入扬州府有钱人聚居的地方。这条街面上整洁宽阔,一溜的大宅门立在道两边。高门深宅,果真人以群分。
“容小姐,前头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得就是李府。”胡三指向前方人流不断的李宅,似有羡慕道,“今日他家少爷娶亲,不少人来贺喜,尤其是武林人士颇多。”
说到武林人,胡三的目光忍不住偷偷地打量慕容秋荻。
在第一楼的后堂,他就听楼里在传容姑娘揉银子的本事,才会耍点小心思在胡妈妈跟前露脸,得到这次伺候慕容秋荻的机会。
“哦。”慕容秋荻没有看向李府正门,而是逡巡在四周角落。她已看到身穿黑衣、头戴斗笠,腰跨大刀的身影从街角窜入宅邸间的巷子。
咿,找到一位了。
她的目光陡然与巷子里早已藏着、探头出来的黑衣人对上。
那黑衣人愣了下后,瞬间又缩回墙巷深处。
这是另一个黑衣人,看来两人是分开行动。一个在外把风,一个进去投药,如今是汇合到一处。说明他们已经打探完李宅的情况,要到城墙下与其他阴山群鬼汇合,等夜间再行动。
慕容秋荻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又朝李宅瞧去。恰好,她见到一个熟人、领二仆人进宅,立时就笑开了。
她转而看向胡三,开始算起刚才走路的账“你年纪不大,心思倒是多。较起来,我也算是武林人吧。你知道哪里有笔墨吗”
这前后转折颇大的话令胡三的目光垂落,他不敢再不恭敬。
这大小姐的身量不高,长得又好看又柔弱的样子。但是,她一旦较真起来,气势比起扬州太守更难以测度。
胡三暗吸口气,朝她的身后道“容小姐,刚才来路的侧街上有一处茶馆,专门用来招呼那些前来寻访这条街上的主人家的客人所用。”
这是在试探自己到底有没有钱没有钱的话,那茶楼还进不了了这人真是会玩心思啊。之前在试探武功,现在试探钱财。唔,他的背后是胡妈妈的意思,还是这人自个的想法
这般计较过后,慕容秋荻很是认真地看入少年的眼睛。
面有恭敬,目光清正,但这心思很大。
“走吧。本小姐有的是银子。”慕容秋荻转身往回走,不予同他计较。既有所求,必有露风的时候。
茶楼名字叫“茴蕴楼”,店里的小厮很有眼力。他虽不热情,但礼数有加地招呼慕容秋荻和胡三上楼。
慕容秋荻点一壶茶和点心,胡三问小厮要来笔墨纸。
她倒两杯茶,对胡三伸手作请“坐下歇歇。”
胡三有些惊讶,不由正视她,瞧入慕容秋荻的眼中,似乎看出些什么,又似乎没有。他虽阅人无数,到底还是年轻些。
“谢,容小姐。”胡三躬身作揖时蹙了蹙眉,再仰面时已舒缓面色。他坐在下首,端起慕容秋荻倒的茶轻抿一口。
这时候,小厮送来纸笔。
慕容秋荻接过后亲自研墨,随后在纸上写句阴山群鬼夜袭。
她看着纸张,不由好笑。
近年来,她在慕容山庄所学,唯一可带到现实生活得就是在古代学会得这笔字。
字已写,那怎么送出去呢
旋即,她的目光锁定在胡三的身上。
胡三也一直关注她,顿时起立,恭敬道“容小姐有何吩咐”
“我这有封信,”慕容秋荻把纸张塞入配套送来的信封,不紧不慢道,“我需要你去交给今日李府成亲的人,你可有办法”
这大宅门里,真不是随便在门口送封信就能到主人手上。何况,这会正是李府成亲的忙碌时间。
胡三做惯这种事,当即心思波动,敛目回道“敢问小姐,我以什么身份去送”
慕容秋荻不由露出笑意。不过,她没再继续刁难这个家伙。
她假作沉吟,再道“你找门房说你是慕容山庄来的人,要见慕容管家,请他把这封信交给今日成亲的人。这般,可行”
胡三再次扫向慕容秋荻的正脸。只不过,这一次他十分的小心翼翼、且快速地低下头。
“除却我用目光迫使你看我那次,这是你第二次正视我。”慕容秋荻玩味般笑道,在胡三面皮抽紧得那刻,转口轻松道,“难不成,我的脸上有花”
既让你试探一路,也该紧紧你的皮子。
胡三心下一松,赶紧摇头。他想解释,又组织不起语言,只道“小的明白怎么做了。”
他上前接过慕容秋荻手上的信,转身离去。
原本,他是想提议把信送给今日上李府演奏的第一楼里的姑娘牡丹,如今倒是真得了意外之喜。尤其这是一位十分成熟、机智、有本事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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