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荻在明玉楼里一待就是三个月,亲自守着明玉楼的改造工程,美其名曰是监工。
宅院内的基本格局都按她的新设想和要求布置,综合沈妈妈几十年的经验,以及姑娘们新奇讨巧的点子,加上沈秋打探来的花街流行特色,被她同江南独有的园林景致相结合。
水榭廊庭,薄纱飘逸,多几分道家仙气,再以声色贪欢的红尘美女点缀上反差的效果,可引人入胜,进而痴迷沉醉。
明玉楼在慕容秋荻的计划里,乃是她获得武林势力的第一步。
无论古今,消息一直都很重要。何况,扬州府交通便利,往来富户商旅众多,更是消息的集散之地。
至于明玉楼后宅的规划,她是想给这些姑娘们一个避风港。
夜深人静时,慕容秋荻也曾问过沈妈妈“那些女孩子若是送出去学习刺绣,开坊又如何”
沈妈妈打趣般回道“大小姐为何孤身一人前来呢”言下之意是你背后的世家势力呢
慕容秋荻压了压唇角,膝盖上的手不由拳紧,随后“呵”了声避开此问。
因为慕容正重男轻女,我无法赌他最后会不会强行让诉求者招赘。
所以,我要给诉求者自造完全属于她个人的势力,尽量不掺杂慕容山庄,以免被融合了去。
沈妈妈微微一笑,转口道“没有守护者、没有开道者,女子在外头做生意,岂是容易不然,还是会被盘剥了去,辛辛苦苦做的活,都不够孝敬衙役、地痞。她们出去后,依然是那可怜女人的命啊。
楼主啊,这头一批的女孩就留在这里吧。她们已是自由身,回头若攒够钱,想嫁人或留下,再任由她们选择。
何况,楼主的规矩卖艺不卖身。明玉楼能直接护下她们,不比在外面鞭长莫及强吗”
慕容秋荻知道这件事上沈妈妈有了偏向,但她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何况,自身的目的无法真正得放姑娘们离去,终归有私心。
她依然抿唇道“沈妈妈,这样吧。若是想要学手艺的姑娘,就让她们得空去学。将来她们真得离开明玉楼,好有一技之长。”
沈妈妈笑开,颔首点了头。
慕容大管家是真得没想到自家的大小姐能在一座落魄青楼待三个月。他找上门来时,大小姐正被人喂着葡萄,喝着不知名的酒水,在一片花团锦簇中快活似神仙。
再看看她欣赏的歌舞水袖飘飘、婀娜婉转,姑娘们的眼波似水
他赶紧收敛心神,暗道这要是让慕容庄主知道了他抖了抖,上前拱手道“大小姐,你闭关的时间已过了。老爷请你回庄。”
慕容秋荻吐出葡萄籽,朝身边的小姑娘眨眨眼“桃红,快给我家叔叔看座。”
桃红小姑娘蹦蹦跳跳端来绣凳,娇滴滴喊“管家爷爷请坐。”
慕容大管家瞧着这般的大小姐真是一脸的复杂。他想起守在莲池边的小丫鬟雀儿,还越来越有大小姐的作风。有这些姑娘们围着大小姐,不知道雀儿会不会失宠呢
“我在这儿的事,你都已告诉了父亲”慕容秋荻见他半坐在凳子上,直接问道。
“是,庄主他是大小姐的亲爹。”慕容大管家觉出这个大小姐真得不怎么亲近亲人。他抹把额间不存在的汗,擦了擦鬓角的凉意,“庄里已经遣人去太守府打过招呼,还有城中李家,用得是远房容家的姓氏。”
慕容秋荻心里微动,没想到这便宜爹竟然没动吞并的心思她好奇道“爹不让说慕容家吗”
“庄主说,世家名声可贵。若人人都知道大小姐开青楼,会被江湖人笑话的,与你名声不太好。”慕容管家半垂头,有礼说道,“另外,这产业是您得就是您的。”
又想起慕容庄主说话时的表情语气,他试着学出来道,“老爷说,那丫头爱折腾就去折腾吧,但不能让人瞧不起我慕容家。”
慕容秋荻听着大管家的模仿神情,不由弯起唇角。她转眸说道“所以,大管家才会遣人去太守府打点”
“是。本来这宅子太守想要,但是如今被大小姐看上了,我慕容家号称江南第一,自然得拿下来。山庄另选一处郊外的宅子送给太守,他藏什么都不容易出事,也就平了此事。”慕容大管家轻声道。
所以啊,大小姐还是弱了些。收尾善后的工作还得慕容家帮着处理。
慕容秋荻从紫檀椅上起身,再次环顾这座又活过来的大宅子。
阳光明媚,花开似锦,正是夏日好风光。
一个个好女婀娜多姿、风姿各异,穿梭其中如世间精灵。
然而,这里终归是美人窟、销金窝,做得也非大善之事。
装饰过后的明玉楼不比太守的第一楼差。底蕴这种东西,真正是岁月的沉淀。
慕容秋荻的神思在外头转了一圈后又跑回来。
其实,她是不敢相信慕容正此人,明明出生时那么想要儿子,却在此时肯支持女儿状似胡闹的举动。
“他真得没有气的跳脚”慕容秋荻真得很难想象守规矩、保守的慕容老爷会允许女儿开青楼,还在行动上给予支持。
“”慕容管家扯了唇角,缓声道“庄主听说您开的楼卖艺不卖身,以歌舞为主,他到是不太生气,还吩咐我,一定要在自己的地盘扬州城内替大小姐好生打点。”
啧,真得不一样啊。但是,怎么有种回去后会耳朵不消停的预感呢慕容秋荻见大管家一副面无表情、眼里含笑的样,好似心里那点别扭劲被窥了去,转身道,“慕容叔叔,麻烦你遣两个面生、武艺不差的弟子来守门吧。明玉楼在年后开张,那时我再来。”
慕容管家讶异道“距离过年还有半年,您这楼不开张,这些人吃什么”
“美人不怕养,多养几月才更好。女孩子们在吃上,也不费多少银子。只是,你遣的人可要守我这的规矩,别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慕容秋荻提点道。
慕容管家扬眉,弯唇颔首“庄主已经想到了,人也带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慕容秋荻又惊了下。
这世上的重男轻女也不全是陈通这样虚伪的人,还有慕容正这样复杂的人性。
她颔首道“请你找这里的管事沈秋交接一下吧。”
慕容管家颔首,拱手后先去安排此事。
姜还是老的辣,诚不欺我。慕容老爷这心思,难道打算走正道,靠女儿直接打败谢晓峰,夺取天下第一山庄的匾额他会这么想么慕容秋荻的心思翻转,忍不住笑了声。
等见过沈秋和沈妈妈后,慕容秋荻就随大管家离开,临走前,她又给明玉楼留下五千两银票。
沈妈妈直道“银子够用”。
慕容秋荻则是笑笑。
买些命运悲惨的孤女花的钱不多,但养人哪里是向慕容大管家夸海口般省心啊。
养人是真费银。
何况,养的女孩要精致漂亮,花的心思只会更多。再有,沈秋暗中收养无家可归的乞讨少年,这些人要能被养起来,更需要银子。
在慕容秋荻看来,五千两可太少了,还得另外想办法去谋钱。
据慕容大管家说“这五千两是慕容庄主给慕容秋荻的嫁妆钱”
对此,慕容秋荻的回复“呵呵。”
慕容秋荻坐上回七星塘的马车,从车内的帘子下,探头看向重新漆过的门和重写的“明玉楼”匾额。
等明年元宵,这宅邸的围墙也会被粉刷一新,门前会高挂两挂大红灯笼,内中烛火能照亮一方天地。
这里既是女孩子的避风港,也是她慕容秋荻起势的地方。
江南七星塘,慕容山庄。
慕容秋荻刚被大管家领到祠堂,就被慕容庄主呵斥地跪在三层慕容牌位下。
慕容夫人担忧女儿挨打,带丫鬟追过来,留在在祠堂外不停地抹泪。
雀儿候着大小姐出来,就陪在慕容夫人的身边。
她是十分不懂夫人为什么哭
慕容家的女人不进祠堂。现在大小姐可以进去跪在牌位下,这说明慕容庄主认可大小姐。将来,大小姐也是掌家的小姐。
慕容庄主见女儿听话的跪下,还有点诧异。论起内力来,他可不是这小丫头的对手啊。既然她能服软,那就先让她跪着。
他转身出门,就拉着慕容夫人,软语哄她回去。
傍晚,残阳如画时,慕容庄主再次来到祠堂,瞧女儿的身姿依然跪的笔挺,满意之下,仍是“哼”了一声。他面无好色,沉声道“你说出门看看,我依了你。可你倒好,跑去青楼。你还记得你是个女儿家吗还记得要嫁人吗”
这个慕容秋荻不能忍了。她甘心跪在这里就是因为慕容正打破了祖宗家法,肯让她进祠堂跪。
所以,她直接不客气道“爹,你都让我跪进祠堂了,还让我嫁人”
嘶慕容庄主气得倒仰。他深吸口气,肃正表情道“你把你的嫁妆银子都花完,还想嫁人啊,做梦呢。”
说完就见女儿挪姿势,他赶紧道“你干什么,跪好了。”
慕容秋荻直接起身,一拂裙摆,朝一溜排的长明烛走去。只见她双手伸开,浑身气劲一放。
长明烛火如同一排无根之火般,在空中一旋后,随慕容秋荻内力的流导,又回到灯烛上。
慕容庄主被小惊了下,随后大喜,高兴道“好好好,你不堕我慕容家三百年名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此谙熟,好好好啊,太好了。”
他疾步上前,朝祖宗排位就是一记长揖。
这当口,他压住心底泛上眼的激动泪意,起身后又是凤眼怒瞪,朝慕容秋荻呵道“跪好。”
“为什么”慕容秋荻不解了。
“我慕容家哪里只这一项绝技,慕容家的轻功,剑法呢”慕容庄主面色沉沉道。
慕容秋荻眸光流转,暗呵了声。
这便宜爹还玩这套激将法。
她咬了咬牙,接过一旁作壁上观的慕容管家应时递来的三尺青锋。
一个燕鹞翻身,出了祭祠。临空时,她在空中一记燕子连环踢,而后出剑横扫。
剑锋所过之处,空气如被吸尽,舜华间又如剑刃般被激射而出,直接斩向祭祠墙角下得一排几十年的松柏。
慕容庄主眼中惊艳连连,看完女儿的剑法,却忍不住唉声叹气。
“老爷,您这是何故叹气”慕容管家捧场问道。
慕容庄主看着女儿一脸不在意的神色,无奈道“谢家剑法精妙无双,除谢二公子谢晓宇外,还有三少爷谢晓峰。如今虽看不出谢三少的剑法厉害程度,但传闻他的资质是百年来的谢家天才。听闻他日日习剑,剑不离身。被人称天才,他还能如此勤奋上进啊”
慕容庄主直接看向女儿,大叹口气“我荻儿天分奇高,却志不在此道,你说我说我哎”
慕容秋荻眨眨眼,这算是每个爹妈眼里有个别人家的孩子呢,还是这便宜爹这么爱演,还演个不停
她凝眸看向祠堂墙角的百年松柏,冷嘲道“谢三少日后练成天下无双的剑法又如何将来找他拼命得肯定不少。
他为保神剑山庄名声还不得天天打架杀人。我又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慕容庄主忍不住瞪她。这法子不管用了
慕容管家垂手而立,面色淡定,仿若整个人不存在般。
“爹也不是这样的人啊,偏要争天下第一家的名声。何必呢”慕容秋荻直接反怼回去。
她是看出来了。起先慕容正是碍于祖制,得要男孩习剑夺回第一的名声。事实上,慕容正本身对男女的看法不是很大。
说到底,他还是为祖宗的面子、三百年的世家名声。在他的心目中,这些比性别重要得多。
但是,实际上慕容正不是那样的人。从他对慕容夫人的态度上窥这个男人的内心,还是很真的人。而他这样做,全是他身后那三排满满当当的排位作祟,而不得不为。
坏的传承,真得是害人不浅。
“哼,”慕容庄主气呼呼道,“我慕容家可以不争天下第一剑的金字招牌,但当年同太祖皇帝抵抗蒙古人,我慕容家也出了力,弟子也是抛头颅洒过热血、马革裹尸。凭什么不给我们天下第一家的匾额他们的牺牲难道不该被正名”
“咳咳,”慕容管家赶紧轻咳,“老爷慎言。”
慕容庄主气得一甩袖,朝京师方向拱手,高声却暗含悲愤道“太祖圣明。”
“爹,”慕容秋荻刚建起的映象立马被他这一溜行为给推翻。她跳到慕容正的身旁,轻声说,“我发现扬州府太守偷偷在收银放利。”
慕容庄主满腔激愤,被这个不争口气的女儿气得直接抬掌打去。
慕容秋荻神色一整,反手就是一掌迎上。
大掌对小手,逼得慕容庄主退至祠堂门槛,脚跟抵上门槛才收住势,而门槛受力裂了条缝。
慕容秋荻见势,撤掌收力。
然而,慕容正导过来的还施彼身的内劲在体内流窜。她只能反手卸力,打向那一排松柏。
顷刻间,那排雪松稀里哗啦折倒在地。
雀儿“啊”得一声叫,赶紧躲到慕容大管家的身后。
慕容大管家也是眨眨眼,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幸好因为风水问题,怕松柏太高遮掩祠堂正气。这些树每三十年一换,而且常年修剪没砸到祠堂正屋。”
慕容秋荻的心抖了抖,抬脚就想要溜。
慕容庄主刚把右手背在身后,左手虚掩轻咳了声,就听到哗啦声。他瞧这场面,声带卡壳,直接呆好半响,才把下巴合上。
一张脸上忽黑忽白,好似调色盘。
但见那倒下的一排雪松的断口痕迹平整顺滑竟然是被刚才的剑势和内劲齐断他眨眨眼,呆呆地看向身量不过到胸口的女儿被整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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