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的拖鞋胖胖的,不苗条。
但是它再胖,也不可能让我任性的两只脚穿一只鞋里。
我怎么塞都塞不进去的时候,就想着鞋变小了,没觉得穿错。
这种傻逼的事情时隔多年,又发生在了我身上。
久违的傻逼感啊,真他妈的。
我把强行塞进去一截脚趾头的那只脚从拖鞋里拿出来,往旁边另一只鞋里一塞,若无其事的去刷牙洗脸。
今天是国庆第三天,同事陈老师结婚。
我的份子钱已经通过微信转给她了,跟其他同事一样,随了一千,没搞特殊。
今时不同往日,正儿八经送纸红包的不多见了,都开始微信qq的发。
这方便快捷的趋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时代变化太快。
现在二十出头的女孩在网上都自称老阿姨了。
蹲马桶的时候,我点开微信去朋友圈里逛了逛,都在刷霍时安受伤的事情。
老同学们一个个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从微信转到微博,看到一片公众号在黑霍时安,大致就是说他受了一点小伤就买水军买通稿,给自己立敬业的人设。
拍戏受伤不是正常的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钱那么好赚啊
看看人家老戏骨谁谁谁,勤勤恳恳的低调拍戏,哪像他,就知道炒作。
搞一些有的没的,不如多提升提升自己的演技,作为一个演员,要拿作品说话,那才是王道。
诸如此类的,全都是。
公众号是拿钱办事儿的,不知道这次都有哪些公司下水,既黑了霍时安,也黑了那位老戏骨,对方应该并不想参合进来。
没有哪个老戏骨喜欢别人把自己跟顶级流量放在一起。
不过还好,霍时安的粉丝们都在努力控评,很理智,也很有秩序,没上当的去骂老戏骨。
其实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娱乐八卦上面,我的偶像是孙大圣,也仅仅是那个角色,不是演员本身。
我不追星的,回国后每天刷一刷,已经成了日常,纯粹都是因为霍时安在那个圈子里面。
但是我刷归刷,却没有关注霍时安的微博,以及他的超话工作室之类的,我也不点赞不评论,就看看。
有时候我的心态不怎么样,一但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就立刻关掉微博,做一做别的事情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忘掉那些喷粪似的评论。
这会儿没关,我蹲在马桶上刷评论,任由心态崩的四分五裂。
妈的,气死我了。
我一口气举报了大几十条评论,青着脸出了卫生间。
又便秘了。
霍时安是我的灾星,上次便秘也是因为在马桶上刷他的新闻。
刷一次,五脏六腑都受伤。
我刚从衣橱里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班长就发来了语音。
班长方淮,你起来了吗
这开场白跟苗苗一样,目的估计也一样,我跟他说我起来了,几秒后他向我发来视频邀请。
我看一时半会换不成衣服了,索性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视频一开通,出现的就是班长睡的有点发肿的脸,他凑的很近,发现了我放在床上的衣服,“要出门啊”
我“嗯”了声。
班长几乎是笃定的问道,“是不是去医院看霍时安你知道他拍戏砸伤腿的事了吧”
“知道,但是我不是要去看他。”我在他惊诧的眼神里说,“今天我一同事结婚,我去喝喜酒。”
班长傻了,“那你不去看他啊”
我揉眉心,“去是肯定要去的,问题是现在他那边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晚点我跟他通个电话问问。”
“恐怕通不了电话。”班长说,“艺人的手机微博那些基本都是工作室在管,上次聚会,我光是联系他就联系了很长时间,前后有小一个月,我真觉得没戏了,他能来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这次他受伤了,外面的事肯定都还是工作室来,他只要安心养伤就可以了。”
我看看桌上的蓝色沙漏瓶,忍不住拿起来倒着放,看沙子不断的往下漏,“那等他什么时候回我了再说吧。”
“行吧。”班长叹气,“听说他这次伤的挺严重的。”
我蹙了下眉心,“以前伤过”
“我女朋友是他粉丝,跟我唠叨过。”班长说,“干哪一行都有风险,像咱坐办公室的,还容易有高胆固醇,容易有痔疮呢。”
“”
班长说,“早上我们还在群里感慨来着,你要是没出国,说不定霍时安就不会进娱乐圈了。”
我的呼吸一顿,“怎么说”
“以前上学那会儿,他不都是跟着你走的吗你上哪儿,他就在哪儿,你打游戏,他在旁边做作业,那时候我们老开玩笑,觉得他像跟屁虫,管家婆。”
班长哈哈笑着,“反正我们都觉得你如果高中毕业没去国外,他这会一定不在娱乐圈,走的是别的路,跟你一道儿。”
我的心里五味陈杂,没有如果,过去的也回不去了。
只能重新出发,重新开始。
班长跟我唠叨了一些娱乐圈的事,“我觉得艺人工作的时候受点伤还好,网络暴力才是最可怕的,心理素质不太行就会出事。”
“霍时安这次被黑的很惨,有时间我们这些个老同学可以多出来聚一聚,吃吃饭喝喝酒,互相吐吐苦水啊什么,关键他是大流量,行程多的要命,出个门也很麻烦,哎,那话怎么说的,做公众人物,就要放弃隐私跟自由”
我听到了敲门声,大概是刘老师来喊我了。
班长看出我要忙去,就说,“那这样了啊,方淮,咱回头再聊。”
“你去霍时安那儿了,记得帮我们跟他问个好,你忙去吧,我再睡会。”
我关了视频,搓了搓脸,起身出去开门。
刘老师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站在门外,驼着个背,“方老师,车已经过来了。”
“等我会,马上就好。”
我走几步回头,“不穿西装可以吗”
刘老师憨厚的笑,“最好还是穿吧,毕竟我们是伴郎。”
我的眼皮猛地一抽,对,我是伴郎。
怎么回事啊,大清早的,各种傻逼。
我翻出国外带回来的一套深蓝色西装换上,动作有点生疏的打领带。
刘老师愣愣的说,“方老师,你这套比之前的还要衬你,这样不好吧,陈老师那口子看了心里铁定不舒服。”
我抽着嘴角把西装脱下来挂回衣橱里面,换了第一次上课穿的那套。
刘老师摇头叹气,“好像没多大区别啊”
“”
上了车,我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早饭。
刘老师是个心细的人,他看出来了,往我手里塞了两个奶片,让我先垫垫肚子。
我看看奶片,不知道这玩意儿要怎么垫。
当伴郎我不是专业的。
一整个上午,我全程挂车尾,车头往哪儿摆,我就往哪儿摆,两眼一抹黑,脑壳晕。
别人跟我打听霍时安的情况就算了,和我合照的我真搞不懂。
我又不是明星。
考虑今天是陈老师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是同事,我就没甩脸色。
到了酒店,我跟刘老师他们几个伴郎站一起,一直晃神,都不知道伴娘们长什么样。
陈老师家里讲究多,男方都通通照做。
譬如婚宴的菜单,冷菜多少道,热菜多少道,甜品多少道,怎么摆盘,新人入场时间,挑盖头配什么音乐。
甚至连宾客的座位都按照女方要求的排了。
大堂一分为二,面积稍微大点儿的右边是女方亲朋好友,男方都坐在左边。
我是伴郎,等婚礼走完流程才去左边的桌上吃饭。
一桌的菜,大家都没怎么吃,就随意的夹两口。
小时候没得吃,现在是不敢吃。
快散场的时候,男方家里挨桌发礼品袋,不是一家一份,是一人一份。
一家来几个人,就有几份。
袋子里有巧克力有糖果,还有烟。
刘老师拿出烟,低声说,“软中华,一包最低六十五,结不起婚了都。”
我夹面前盘子里剩下的几个秋葵吃,“排场可以搞小点。”
“搞小点怎么搞没法搞。”
刘老师把烟放回袋子里,“这年头已经不流行量力而行了,流行打肿脸充胖子。”
我想不出词儿应对,干脆吃我的秋葵。
刘老师一言难尽,“方老师,你从国外回来的,还不太了解国内这几年的变化,现在办个婚礼都发朋友圈发微博,亲戚朋友看多了,就会比较,你只能硬着头皮勒紧裤腰带上,没办法啊。”
我看了他一眼,三十多弄的跟七八十似的。
横着看是苦闷,竖着看是心酸,斜着看是沧桑。
这也太惨了吧。
我斟酌着说,“刘老师,你想没想过换个发型”
刘老师反应过来,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妹老早就让我剪头发了,她想要我按照你老同学的发型来剪,我觉得有点不合适。”
我感觉霍时安无处不在,神了。
盘子里还有两个秋葵,我一点胃口都没有的放下了筷子。
下午回去的时候,我发现微博上炸了。
原因是霍时安没在这时候安静如鸡,竟然更博了。
他发的不是自拍,也不是广告,而是一棵老枫树。
配字看到没,又是一年秋。
秋天来好些天了,早不发晚不发,偏偏这时候发,还配那样一句话,骚断腿了。
我看了他微博底下的评论,粉丝们上午控评,下午研究是哪里拍的,研究那句话里的句号逗号,研究照片里的一小半篮球场,研究枫树,放大了看树上有没有刻字。
还要一片两片的数地上的枫叶,猜测是不是摆了哪个图案,生怕错过什么信息。
我心疼他的那些粉丝。
自己追了个骚偶像,跪着也要追下去。
我没去照片里的老地方,而是去了小公园,坐在长椅上吹风,看灰蒙蒙的天。
从早上灰到现在,愣是没掉一滴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机响了,秦衍打过来的,问我什么时候请他喝茶。
我靠着椅背,“过两天吧。”
“心情不好啊”秦衍一副知心哥哥的口吻,“说出来我听听看,我比你大十几岁,享的福吃的苦都比你多,兴许能开导开导你。”
我拒绝的说,“不用了,谢谢。”
“小朋友,有个事,”秦衍在那头挺严肃的样子,“我想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
秦衍说,“我一娱乐圈的朋友说你那位老同学资源太好,有些人眼红了,今天这个事是个引子,过两天要集体对他开刀。”
我控制不住的爆粗口,“操”
秦衍啧了声,“小朋友要文明点,不然就不可爱了。”
可爱个屁我站起来,在长椅前来回走动,开门见山道,“你那个朋友是哪方势力”
秦衍爽快的说,“第三方。”
我停下脚步,“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秦衍带着夸赞意味的笑出了声,“聪明。”
我吸口气,喊了声,“秦衍。”
秦衍愣了下,“小朋友,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我的太阳穴涨疼,“别掺和进来,行吗”
秦衍故作疑惑,“掺和什么”
我不跟他扯,“你就说行不行吧。”
“你这孩子真是”
秦衍做出思考的姿态,“大叔年纪大了,没别的喜好,就喜欢听故事,喝茶的时候你给大叔讲一个,要是讲的不错,什么都好说。”
“”
我心情焦虑的掐了电话,坐回长椅上发愣。
为什要进娱乐圈啊
那就是个漩涡,不管是在中心,还是边缘,都被卷在里面。
我的手机又响,这回是我等的电话,比我预料的要晚。
那头是霍时安对着外人的冷淡声音,“给我打电话了”
我单手扒拉头发,“昂。”
霍时安不出声了。
我也没有。
就这么过了两三分钟,他从鼻子里出音,“没话说了啊没话说就挂了。”
我说,“那挂吧。”
霍时安一改前一刻的冷漠疏离,委屈又暴躁的发火,“新闻你没看不知道我受伤医院了话都没得说没话说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我平静的说,“叫完了”
那头只有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
我抓了抓耳朵,“架子倒下来的时候,你干嘛呢”
霍时安半天才说,“想心思。”
我伪装的平静四分五裂,“你怎么天天都在想心思哪有那么多心思要想”
霍时安理直气壮,“我感性不行啊”
我,“”
静默了片刻,我试图跟他语重心长,“二十多的人了,别总是想心思,尤其是在外面,出意外的太多了,命就一条,没了就没了,你说是不是”
霍时安没吭声。
我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应,“说话。”
他蔫蔫的说,“这回是我倒霉,本来我要往另一边走的,架子倒下来砸不到我,当时我想事情,心不在焉的,走错了方向。”
我听着他郁闷的语气,能想到他皱眉撇嘴,可怜巴巴的模样。
“你当时想什么事情呢”
霍时安不耐烦,“想事情就是想事情,问那么多干嘛”
我翻白眼,“看你这么有活力,砸的应该不重,你歇着吧,我挂了。”
霍时安要死要活,“什么砸的不重我腿都折了。”
我还没说话,就被他抢先一步,“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跟网上说的那样,只是砸到了脚趾吧”
他骂骂咧咧,语无伦次的,气伤了,“那种死逻辑闭眼黑的鬼东西你也信你是傻子吗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要只是砸了脚趾,会过了这么长时间才给你打电话”
“我哪天不是白天一有时间就跟你发微信,晚上带你打游戏看到你的未接来电立马打过去”
我哭笑不得的哄小孩,“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伤的重”
他打断我,“知道还不来医院”
我话到嘴边,又被他抢先,“我看微博了。”
“哪个”
“还能是哪个”
他的话里夹枪带棒,“我躺医院,你给人当伴郎,笑的跟春天里的油菜花一样,别提有多美了,是你结婚啊,你用的着笑成那样”
“”
我本来以为他要说的是自己被黑的事情,还在想怎么安慰他,敢情就没找到他的频道。
“别的没看吧”
他模糊的嗯哼,“我只看想看的,不想看的在我眼里都是乱码。”
我松口气。
“你来看我啊。”他不讲理的重复一遍,“现在就过来。”
我无奈,“医院楼底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他不在意,“盯就盯呗,对你没影响,你是我老同学,我受伤住院了,你来看望看望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闭了闭眼,“哪天你要是演艺生涯断了,就是被你自己一刀刀砍断的。”
霍时安意味深长,“你养过花吗砍断了才能分支,长得更好。”
我说,“那你赶紧断。”
他安静了几个瞬息,“你想我断了啊”
我没往下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好休息吧。”
挂电话前,霍时安快速说了医院的地址。
我在小公园坐了十几分钟,烦躁的打车去了医院。
快到的时候,我让司机靠边停车。
司机说还没到。
我说我要买个果篮。
司机似乎是常跑这条路,给我推荐了一家水果店,说果篮品相好,价格公道。
我进去看到柜台后面的小孩,脸抽了一下。
那小孩活脱脱就是司机的小版。
人间处处都是套路,一不留神就被套了进去。
我没去别家,就在这家挑了个果篮,拎着去了医院。
霍时安料定了我会来,让小陈在住院部的一楼大厅等我,可能是等了有好一会了,他一见到我就跟见到亲娘似的,急急忙忙的飞奔过来。
“方老师,您可算是来了。”
我对他这架势感到不解,“怎么了”
“安哥老给我发微信,问我你到了没。”小陈把他的手机举到我面前,“方老师您看看,从我下来到现在,他发了这么多。”
我的眼前浮现出霍时安拿着斧头砍自己的星途。
一砍就是一大块,疯了。
小陈在等我答复,我瞥了眼那些短信,尽量笑的正常些,不露出什么异样,“人一生病就脆弱,他今天又被人误会是炒作,被骂惨了,可能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吐吐苦水吧。”
“而且网上已经在借题发挥,说他耍大牌,在圈子里没朋友,圈子外也没人来看他,说他人品不行,他看了那些评论,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就这么两句在现实的基础上做了改编的话,小陈信了,他忧心忡忡,“难怪安哥今天老是望着窗外发呆。”
我的脸轻微一抽,“小陈,你是怎么当上助理的”
小陈神秘兮兮的眯了眯小眼睛,“说起这个,我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我说,“那就别说了。”
小陈,“”
我看他可怜的瞅我,就摆摆手,“说吧说吧。”
小陈于是叽里呱啦,我大致听出是怎么一回事儿,他稀里糊涂的帮了霍时安一忙,当上了助理中的头儿。
具体什么忙,小陈要说的时候,病房到了。
我推开门进去,发现霍时安受伤的那条腿垫高,他人躺在床上,躺出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精髓。
目光一对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给他端尿壶的画面。
我抽着嘴往后退,想走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