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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乐娴睡得并不安稳,她仿佛回到了幼时,她不过刚刚会走路,春光明媚,穿着大红绣鲤鱼小袄的小丫头笑得刚长的牙都咧出来了,胖乎乎的小手被一个长得极美笑得温柔的少妇牵着引导着蹒跚学步,年轻英俊的男子就那么满含笑意地站在不远处温柔地看着她们,那画面让她情不自禁露出最幸福的微笑。可紧接着一阵狂风肆虐,少妇惊叫着松开了她的手,被狂风卷入刮远,消失在天际,男子也变了,淡淡地看着她,身躯慢慢淡化,消失无踪。

    乐娴泪流满面,喃喃道“别走别离开我”

    萧邦维神色复杂地坐在床头,看着乐娴泣不成声,汗水了额际的鬓发,仿佛还是个无助的孩子。

    他轻轻握住乐娴痉挛的手,轻唤道“娴儿,娴儿。”

    乐娴蓦地睁开残存着伤心恐惧的眼,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父亲,看清了萧邦维脸上的疼惜复杂交错,这才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到萧邦维的怀里,痛哭不已。

    萧邦维默默拭干乐娴不住滑落的泪,叹道“傻丫头傻透了”不知有多久没哭过了,乐娴趴在萧邦维怀里,时不时抽泣一声。

    她五岁时秦氏就去了,萧东卫只比她大两岁,正是懵懂之时,自己尚且顾不周全,哪里顾得了这个妹妹反而等到乐娴八岁顾氏进府,她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对上恭敬温顺,对下和善悲悯,担负起了照顾冲动傲慢的哥哥的责任。这些年,有口皆碑地懂事乖巧。

    萧邦维心底也是五味杂陈,扪心自问,自己是否真的忽略了这个自幼便极有主意的长女

    乐娴不好意思地起身,低声道“父亲怎么来了”她毕竟已经成年了,趴在父亲怀里委实不好看,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萧邦维收回思绪,起身坐到了临窗炕上,他决定不再提之前的事了,父女之间说破了没有好处,他无意识地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青海王妃要设宴,你的身子好些了吗要好了,到时候就带着妹妹们去吧。”

    乐娴眼底滑过喜色,这是代表那件事过去了吗父亲不提是原谅我了吗还是,她心底沉了沉,也许潜意识里她渴望着萧邦维狠狠骂自己一顿吧也好过这样若无其事,恍如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这时候不是赌气的时候,乐娴披了大衣裳坐到萧邦维对面,垂首道“多谢父亲,已经好了。”

    萧邦维不知为什么,觉得父女之间的气氛尴尬得似乎连空气都停滞了,乐娴身量比他矮了一个头,她垂着头,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秀气的头顶。萧邦维探出手,摸了摸乐娴的头顶,“对爹来说,不管是你还是妤儿,都是爹最乖的女儿,是一般无二的。以后别再做傻事了,这次的事爹不怪你。“

    直到萧邦维的身影远去,乐娴仍坐着没动,一般无二的吗可是你怎么能一般无二呢我是你原配所生的亲生女儿,她不过是你的继室带来的继女罢了,若是一般无二,父亲,你当母亲是什么呢这是不是另一种不公呢是否代表着母亲在你心里,连顾氏的一半都不如呢

    乐娴突然吃吃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直到眼泪都笑了出来,锦书闻声赶进来,才有气无力地停下,怔怔地看着萧邦维坐过的地方,嘴唇抿成了一条倔强的弧度。

    知道乐娴被放了出来,菱歌没好气地抱怨道“犯了这么大的错也能这么快被放出来,老夫人还真是偏心。”

    乐妤心无旁骛地修剪着老丁送来的新鲜百合,闻言不过笑了笑,并没答话。珠玑端着青竹条编制的小筐站在乐妤身边帮她接着枝叶,笑着安慰菱歌,“放出来是早晚的事,毕竟也没确凿的证据不是”

    青玫裙摆微动疾步进来,低声道“姑娘,明路来了。”

    乐妤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花边的叶子咔嚓一声剪掉,显得干净利落“让他在花厅等着。”

    明路有些忐忑地站在花厅廊下,外面的流言其实他早就听闻了,但这样难听的话他是奴才,哪敢贸然跟乐妤提起今日听得珠玑传话叫他进来,便知不好。

    乐妤扶着珠玑的手走了出来,明路连忙上前磕头请安,乐妤立在他跟前,没叫起。明路伏在地上,眼前只能看到青色缠枝的裙摆和半点月白的绣鞋,虽然厅里燃着火盆,但地上还是透骨般的凉,明路伏着只觉头顶微寒的目光跟那冰凉的寒气像是会游走的毒蛇,顺着手臂一直游到了心头。

    直到他手开始打颤,乐妤才淡淡地移开目光,“起来吧。”

    没等他站稳,乐妤又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今天叫你进来是为了什么”话里已经有了明显的警告。

    明路很想伸手擦一擦脸上的汗水,但他不敢,反而站得毕恭毕敬,声音沉稳恭敬“奴才明白,外面的确早有这样的传言,之所以没向姑娘禀报,也是因为流言无稽,不敢冒犯姑娘,却不想误了姑娘的事,奴才该死。”他话里终于有了一丝悔意。

    乐妤声音和缓下来,让他有个惧怕就行了,这样就不敢再自作主张,毕竟他不是故意的,“有些事情是应该由我来决定的。你知道了却不报给我,难道要我等到传得满城风雨被别人当面讥笑才知道吗”

    明路虽然有几分聪明,毕竟之前只是小厮,觉事不明也是在所难免,乐妤又让他将传言说了一遍才沉吟半晌道“可知道这话最开始是从哪里说起来的”

    明路心里松了口气,想了想才道“奴才接近过几个说这话的人,他们都说是听当时搜山的那些侍卫家丁说的。”

    流言就是这样,若是有心人为之,就会散落四处,无处查找。明路迟疑着道“要不要我们也派些人出去辟谣听到哪里有人议论,就装作路人参与进去,再给予新的说法”

    乐妤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横竖也是事实,更何况这种事只能越描越黑。她摇摇头,柔声道“不必了,流言之所以是流言,无非因为百姓感兴趣。你越是在意,就会传得越凶。取代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另一桩更大的流言代替它,百姓有了更感兴趣更劲爆的小道消息,这过了时的自然不攻自破,没人会再感兴趣。”

    事实上,乐娴可以不顾萧家的名声,只为了踩倒乐妤不择手段;乐妤却做不到,若以牙还牙,最后声名狼藉的一定是父亲辛苦操持的萧家,而不是乐娴或者乐妤自己。

    程凌烨大马金刀地坐在城北一处宅子里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很难看。这些流言自有下面的人一丝不苟地报给他,连细节都有,说得极其生动详尽。他眼里毫不掩饰地露出杀气,冷声道“我要知道这些话都是谁放出来的三天”

    嘉泽皱着眉站在他面前,心里直叫苦,我的爷,最近朝堂大事小事不断,王爷正焦头烂额呢,您倒还有闲心追查这些微不足道的流言

    程凌烨两个近身心腹,嘉泽性子沉稳爽朗,嘉洵跳脱不羁,却都极得程凌烨倚重。嘉泽也知萧四姑娘与别人不同,只敢心中腹诽,面上忙不迭地答应着。

    嘉洵站在另一边,竟是一身蓝衫做文弱书生打扮,长相极其俊美斯文,一双桃花眼细长上挑,顾盼间风流潇洒之气四溢,只时不时闪过的慧黠显示此人并不是空有皮囊。

    嘉洵手上拿着一柄折扇,寒冬腊月的故作风雅,令人侧目,他带着一丝坏笑,不怀好意地道“爷,过几日璃篁郡主设宴,那柯氏已经递了三次信过来了,爷可要趁这次机会去见她”

    他心里打着算盘,那萧四姑娘应该也会去赴宴的吧。两个女人要是撞到了一起,啧啧,可有的好戏看了。

    程凌烨狠狠瞪了他一眼,顺手就将书案上一支上等狼毫当做暗器掷向了嘉洵面门。狼毫来势飞快,带起呼啸风声,嘉洵吓了一跳,身子一瞬间恍若无骨,朝着一侧倒了下去,却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了狼毫,连蹦带跳地跃了出去,留下一串哈哈笑声。

    璃篁设宴的地点恰好在螺稷山皇家别苑,就是宝庆上次过生辰的地方。顾氏悄声道“听你们祖母说,这次设宴只是个过场,主角是安城公主和阜陵候,美其名曰阜陵候选妃,其实其她人不过是陪衬罢了。你们不用紧张,只管随意就是了。”

    乐妤默默去看那烫金的帖子,不发一语,乐妍甜糯的声音响起,“母亲,阜陵候是将来的青海王,那么安城公主要是嫁过去,不就是将来的青海王妃了”

    顾氏点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

    乐婉清冷悦耳的声音如清泉流淌“远嫁异邦,即使贵为王妃,也未必是开心的事。”

    乐妤若有所思,是啊,安城公主愿意吗而他,他又愿意吗

    宴席是素衣罗衣帮着璃篁办起来的,这两个丫头是太后千挑万选出来放在璃篁身边的,自是一等一的能干,料理内事乃至政务都得心应手。

    季舒玄躺在庭院中铺了雪白狐皮的躺椅上,看着璃篁唠唠叨叨地吩咐素衣宴席的流程安排,眉眼中的笑意如冬日暖阳般温暖宠溺,“宓儿,你就别操心了,都交给她们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