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疏缓缓睁开眼,头顶依然是木制结构的房梁,但和无人居住的破烂木房相差甚远。
和平行世界的小村庄极大的不同还有动静,小村庄太安宁,而眼下,云疏听到了人声鼎沸,欢声笑语。
云疏反应过来自己离开了平行世界,速地坐起身,从木床上下去,拿起旁边的装备包,跑到没有关的木门边张望。
看到屋子前方支起一个面摊,有一对打扮质朴的老夫妇围着小摊忙活。
和云疏在平行世界碰到的老婆婆完全不同,前方的老妇人面色和善,余光瞥见云疏醒来,喊他的老头子先忙着,她走近问:
“姑娘,你还好吧我早上开始摆摊的时候发现你躺在屋门口,就和老头子一起把你扶进来了。”
“谢谢,我没事。”云疏往更外面望,全是古代建筑,心想:她又直接从一个异世跳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老妇人又问:“姑娘饿不饿我让老头子给你煮一碗面。”
云疏摆手:“不用了,谢谢。”
她看看自己异样的穿着,需要换古装,便向老妇人借屋子一用,换了一套衣服再出来。
云疏观察到,老妇人和老爷爷都是很善良的人,他们眼中不是没有流露出觉得她怪异的意思,却不曾过多询问,让她为难。
云疏觉得欠了他们的人情,说要帮他们做杂事。
老妇人客气说不用,云疏执意,老妇人才把端面给客人的活交给她。
他们忙过一阵,得到些空闲时间,云疏问老妇人:“婆婆,您知道这是什么年份吗”
老妇人说:“天业八年。”
云疏想起自己在皇宫看过的历史典籍,天业是太上皇的年号,天业八年岂不是太上皇登基后的第八年。
而太上皇十岁登基,意思是现在的太上皇才十八岁
云疏又惊又喜,她再一次回到了这个世界的过去。
但她环视四周,无论是建筑,还是人们的穿着打扮,都不像寸土寸金的王都。
云疏试探性地问:“婆婆,咱们这儿距离王都挺远吧”
老妇人:“当然远了,我们在最南边,王都在北边,相差十万八千里。”
旁边一直沉默的老爷爷出声:“唉,就是因为山高皇帝远,我们才随便被人欺负。”
老妇人忙道:“少说两句,要是被县太爷的人听到了,我们怕是连这个摊位都开不下去了。”
云疏听出他们对话里面的不对劲:“当地县太爷不好”
老妇人和老爷爷没来得及回答,两个捕快打扮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走来,往木桌上一坐,高声喊:“两碗牛肉面,多加二两牛肉。”
老妇人和老爷爷赶忙应好,开始干活。
他们煮好的面是云疏端给捕快们的,她看到老夫妇给面里加的牛肉绝对不止二两,可以说是相当实惠了。
但等两个捕快吃完,不给银子就要走人,云疏惊诧地望向老夫妇,老爷爷背过身,重重叹息,满满的无奈。
老妇人拉着云疏,小声说:“他们是县太爷身边的红人,我们惹不起。”
云疏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那两个捕快仗着自己的身份白吃白喝,看老妇人和老爷爷习以为常的表现,这种事情肯定不止一次。
云疏正想追出去,把银子讨回来,两个捕快忽地顿住脚步,一个对老夫妇说:
“对了,看在我们哥俩长期在你们这里吃面的份上,提前给你们透个底,今年要涨赋税,你们赶紧凑,免得到时候交不出来又哭爹喊娘的。”
老妇人急得转过身:“又要涨吗去年不是才涨过。”
另外一个捕快回:“你也说了是去年,今年自然要有变化。”
老妇人和老爷爷连声叹:“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们老两口哪里拿得出来那么多银子。”
云疏直觉里面有猫腻,问捕快们:“为什么今年又有变化是上面传下来的旨意吗”
两个捕快将注意力落向云疏,一个颐指气扬地问:“哪里来的不要命的”
云疏冷笑:“我问了一句话你就说我不要命,是不是你心里面有鬼啊”
捕快:“我有什么鬼我说的是事实,增收赋税是当今圣上下的令。”
云疏:“如果是皇上下的令肯定有相应的文稿吧请二位回去转告县太爷,还是把文稿拿出来公示为好,不然我忍不住嚼舌根,怕是他想中饱私囊。”
“你大胆,敢污蔑县太爷”捕快当即拔出佩刀,往云疏脖子上架。
发展趋势将老夫妇吓坏了,急忙喊云疏小心。
云疏不太在意,轻巧躲闪的同时,飞起一脚朝前面的捕快踹去,迫得他撞上后面的同伴,两人双双摔到地上。
“教你们一句话,狗急了才跳墙,如果你们问心无愧,急什么”云疏蔑笑道。
“你放肆”两个捕快大喊着爬起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看出来云疏的功夫不差。
老夫妇急不可耐,云疏回头示意他们没事。
周围渐渐聚起了不少百姓,对着两个捕快指指点点:“他们仗势欺人,心里面一定有鬼。”
“小姑娘好啊,敢说实话。”
捕快们一时对不了那么多人,认准挑事的云疏骂:“你就是污蔑县太爷,县太爷就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我们都是遵从皇上的旨意办事,你这是大不敬,该抓起来下大狱。”
云疏勾勾唇,很想说:就凭你们我可是连丞相的独子都不虚的人。
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道高亢的声音:“谁说朝堂要加收赋税了”
所有人寻声望去,见一个打扮不俗的锦衣男人走进包围圈,面色冷冽,带着滔天的怒气。
云疏瞧清楚他的刹那,眼睛亮了一个度,他的眉眼和太上皇太像了。
是太上皇年轻的时候
太上皇曾说过,他少时微服出巡,是在帮助一对被当地官员欺压的老夫妇时遇到的奇怪朋友。
云疏的视线从捕快滑到身后的老夫妇,暗叹:一切都对上了。
想通这点,云疏完全放心了,无论是眼前的捕快们,还是暂时活在话语里面的县太爷,都要倒大霉了。
偏偏捕快们不知道来人的真实身份,大声质问他:“你又是谁敢多说一句,我把你一起抓回去。”
年轻的太上皇人狠话不多,挥手让随从亮出金色刻龙纹的腰牌。
两个捕快擦擦眼睛,确定几遍后仍然不敢置信。
年轻的太上皇不耐烦地问:“怎么是想让朕拿玉玺出来吗”
青年帝王的气场太盛,随意一句话让捕快们吓得双腿发软,跌跪到地上,结巴地说:“参,参见皇上。”
看戏的百姓无不被惊了大跳,纷纷下跪行礼。
云疏是最后跪下去的,没办法,她又不是当地人,没有一见到贵人就要下跪的习惯。
年轻的太上皇让其他人平身,对两个瑟瑟发抖的捕快说:“走吧,朕亲自去瞧瞧你们县太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捕快们害怕得没办法走路,是被太上皇的随从架着离开的。
云疏见太上皇出现,转身和老夫妇告辞,为了感谢他们,拿装备包的时候,偷偷给他们屋里放了一把碎银子。
云疏跟上太上皇一行人,没几步就被他的人发现,禀告给他。
太上皇停下脚步,让人把云疏领到面前,说:“你胆子不小,敢跟着朕。”
对于太上皇,云疏心中一直扎着一根刺,她不敢想象年迈的他到底如何了,眼下再见到年轻的他,万分庆幸。
云疏稍稍平复心情,说:“我想跟着去看看皇上如何处置县太爷。”
年轻的太上皇:“到时候你自然会听说。”
云疏:“和亲眼看到的不一样。”
太上皇瞅她,轻笑:“你胆子太大了,朕一路南下,第一次见你胆子这么大的。”
云疏见他不像是要赶她的样子,问:“所以皇上愿意带着我吗”
年轻的太上皇犹豫了片刻:“好。”
在这个巴掌大的小地方,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县太爷的眼线,他早已听到了风声,太上皇一行人还没有走到,他就带人跪出来迎接。
年轻的太上没有和他说一句废话,直接让自己的人彻查。
没太久,县太爷贪污枉法,欺压百姓,压榨民脂民膏的罪行罗列了一大堆,再加上假传圣旨的重罪,年轻的太上皇直接下令秋后问斩,再让人调来新的地方官。
等一切搞定,太上皇看向云疏:“你胆大,朕很欣赏,你想要什么赏赐,随便说。”
云疏发问:“皇上现在喜欢玉石雕刻吗”
年轻的太上皇疑惑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云疏便知道答案了,解释:“我听说的,早知道皇上是玉石雕刻的行家,我对这个也很感兴趣,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教我”
年轻的太上皇的随从说:“大胆,你可知道这是圣上。”
云疏回:“我当然知道啊,我只是想向最厉害的人学习,皇上刚才不是说了吗,随便我提赏赐。”
随从还要再说,年轻的太上皇抬手制止,回云疏:“你还真是不一般,朕允了。”
云疏欢喜,年轻的太上皇又说:“走出这里就不要再叫我皇上了,和他们一样,叫我黄公子。”
“好。”云疏说,“我叫云疏。”
黄公子点了点头。
云疏又跟着他学起了玉石雕刻,用的是年迈的他送的雕刻刀。
开始无论是黄公子还是他的随从,对云疏都有戒备,随着云疏和黄公子日渐相处,两人越来越聊得来,他们的警惕才慢慢放下。
黄公子喜欢听她说些有的没的,演示在现代学习的武术,时不时地说她: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女子,比如你一直不离身的那个大包,太奇特了。”
“我这叫与众不同。”云疏回。
黄公子:“是是是,你最不一样。”
每每聊到这个话题,云疏都会想到年迈的太上皇给她讲述的与朋友的故事。
当时的她怎么会知道,那些过去全和她有关。
云疏随黄公子去了其他地方游历,一路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云疏这轮学习玉雕算是有基础的了,学得很快,一段时间后,黄公子说:“你可以试着雕刻完整的图案。”
云疏雀跃,却又迟疑:“刻什么呢”
恰逢一群人路过一家小院,院子里面有一种花开得正好。
黄公子疑惑:“那是什么花我没有见过。”
云疏望过去,最先从它连成串的铃铛状的花型认出来:“铃兰。”
“好看,很特别。”黄公子赞完提议:“要不你就刻这个吧”
“好啊。”
云疏笑着说完发现不对劲,沈辰耀脖子上佩戴的玉佩的雕刻图案就是铃兰。
当天晚上回客栈,黄公子送了一块玉石给云疏,说是新的,适合她用。
云疏接过一看,细细婆娑玉石的纹路,越看越眼熟。
黄公子又说:“我更喜欢有年份的古玉,在让人寻找最久远的,如果找到了分你一块。”
“好。”
云疏想起以前太上皇偷偷塞在她装备包里面的古玉,心情难言。
等黄公子离开,云疏回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先画雕刻图案的稿子。
很神奇的感觉,明明是她握着画笔,在操作画笔,可画着画着就不受她控制,笔尖往复杂的方向拐去。
等画完最后一朵小花,云疏拿起画稿整体看,样子和沈辰耀戴的那块玉佩的图案大同小异。
云疏盯着画稿呆了好久,摇头感叹:“都说因果轮回,谁是谁的因,谁又是谁的果呢”
她轻轻叹口气,第二天一早爬起来雕刻,完成得还算顺利,用一整天的时间一气呵成。
她拿着大功告成的玉佩看,忍俊不禁,觉得它和沈辰耀那块唯一的区别只有红绳了。
恰好碰上黄公子来敲门,云疏把刻好的玉佩递给他:“有点粗糙。”
黄公子回:“第一次刻成品就能刻成这个样子,不错了。”
云疏瞅那块玉佩,笑意里面藏着说不上来的感觉。
黄公子让她把玉佩收好,说:“今天晚上当地有花灯会,我们去玩吧。”
花灯
云疏记忆转过太上皇为已故太后作的画像,其中有一幅就是已故太后举着鲤鱼花灯的烂漫模样。
他们会是在今天晚上碰到的吗
云疏便说好啊。
步入被彩灯装点得美轮美奂的街市,云疏眼花缭乱,丈量当地的风俗,买了好几样具有当地特色的奇巧玩意,准备带回去给专家们做研究。
想到带回自己世界,云疏心头难免咯噔一下,她这次穿越到异世持续了好长时间,使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发问:“她还能回去吗”
黄公子瞧出她不对劲,问:“怎么了”
“没事。”云疏摇摇脑袋,指着河对面:“过桥去看看。”
“好。”
黄公子兴致勃勃,云疏的情绪却在走下坡路,她唯一有兴趣的点就是寻找已故太后了。
但两人瞎逛了一晚上,云疏没有发现特别的,暗想:也许不是今晚吧。
玩累了,云疏和黄公子往客栈走,有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俏丽姑娘经过他们,手绢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黄公子捡起来,追上她:“姑娘,东西掉了。”
“多谢公子。”俏丽姑娘冲他扬起清甜一笑,而后有速地往前走。
黄公子的状态立即不太对劲了,站在原地恍神了好会儿,视线凝固在前方姑娘身上。
停在后方的云疏看着这一幕,浮现八卦笑,她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但这一秒,前面的朋友让她相信了。
挺巧,俏丽姑娘的客栈在他们的斜对面,第二天他们又遇到了。
他们三人的目的地还一样,都是要去附近出名的湖上泛舟。
站在湖边,准备租船时,云疏悄悄对黄公子说:“我们邀请她一起去吧。”
黄公子快速地瞟了一眼俏丽姑娘:“这个不太好吧,我们都不认识,人家姑娘会害羞的。”
“不问问怎么知道她不愿意”云疏转身就去找姑娘,“好巧啊,我们又遇到了,人多热闹,介意同坐一条船吗”
姑娘不拘小节,看了看她身后的黄公子,笑着回:“好,我也喜欢热闹。”
三人一条船,姑娘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我姓方名雅,从王都来,因为太过向往大好河山,便请求父亲放我出来了。”
听到王都,黄公子忙回:“我也是王都人。”
方雅笑:“是吗那我们是老乡。”
黄公子腼腆一笑:“真是缘分。”
云疏借口去船头吹风,留他们单独相处,她偶尔往后面瞟,两人谈得挺好,笑声不断。
后面半个月,三个人都约在一起玩,今日去戏院听戏,明日去看当地百姓,渐渐的,方雅发现了黄公子的非凡身份。
小姑娘胆子不比云疏小,对黄公子说:“既然你没挑明来历,我就只当你是朋友了,还是不会据礼的。”
黄公子忙不迭:“当然,我们都是朋友。”
云疏见黄公子迟迟不对方雅表明心意,替他着急,私底下对他说:“你喜欢她就表白啊,大胆一点,不要错过了。”
黄公子担忧地回:“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万一她拒绝我,不理我了呢”
“这些都是你的瞎猜,要说出去了才知道。”云疏说,“依我对方雅的观察,她对你也有意思。”
“真的吗你确定吗”黄公子惊喜地问。
“我确定以及肯定。”云疏心想我可是知道未来结果的人,你们是要恩爱一生的。
黄公子受到了鼓励,即刻道:“好,我去试试。”
当晚,黄公子单独约方雅出去玩,云疏看他们回来的时候有说有笑,方雅手上还拿着一个鲤鱼花灯。
云疏用眼神询问黄公子,他冲她点头,她便知道他们两个成了,真好。
这样的日子让云疏自在,又不自在,她清楚这迟早是要到头的。
这日,她坐在窗户边,心里面萦绕着太多疑问,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拿出那枚刻工不咋滴的铃兰玉佩。
琢磨:她和沈辰耀还会见面吗
这块玉佩是怎样到沈辰耀手上的
他们还会经历什么
“想什么呢”
方雅轻快的嗓音传来,云疏望去,下意识地把玉佩收好,展笑:“没什么啊。”
方雅盯向她收玉佩的手:“我不信,有情况哦。”
云疏没顾得上回,她又问:“你是不是在想谁啊喜欢的人吗”
“没有。”云疏回答的声音很重,欲盖弥彰似的。
方雅瞅她好半晌,滴溜溜的大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
云疏觉得她不愧是以后要当皇后的人,目光尖锐得啊,不是随便哪个人能逃得过的。
云疏转移话题:“我饿了,吃饭去。”
方雅笑笑,挽着她的胳膊往楼下走。
黄公子早等在下面了,招呼她们去坐。
云疏和他们一桌,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叫吃狗粮,两人不是你喂我,就是我喂你。
云疏啧啧几声,却是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吃完回房间,云疏觉得不太舒服,和穿越的前兆很像,但又不太一样。
她不敢赌,将装备包一拿,去找黄公子和方雅告辞:“我要走了。”
黄公子和方雅惊讶,纷纷问:“去哪里啊”
“这么突然”
云疏说:“回家。”
黄公子和方雅都是聪明人,又和她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从她凝重的神色中看出她不想再说,没再问下去。
云疏嘴唇轻动,几度想和他们说一声再见,却是想到他们的结局就开不了口。
方雅提出:“给我留一个纪念品吧,以后想你的时候好看看。”
云疏想到一样东西,那把雕刻刀,它再合适不过了。
方雅和黄公子分别和她抱了抱,两人表示:“我们办喜宴那日,希望你能来,到时候会昭告天下的,无论你在哪里都能知道。”
云疏眼眶发酸,她清楚自己来不了,只是浅浅地弯了弯唇,决然地离开。
她走出客栈的刹那就穿走了。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稍稍睁开眼睛,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感受到了绵软大床的温暖。
她得偿所愿地回了实验站。
可是她好累,累到不得不闭上眼睛。
她惊觉自己天旋地转起来,像是梦魇一般,有意识,却醒不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云疏才猛然睁开眼睛,可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去星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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