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拿着手机的手都气得有些发抖。
今天天气本来就不好,游乐场很多露天设施都关了,工作人员也零零散散走了许多,更衣室不多时只有严清的身影。
声控灯亮起,外侧星辰缓缓压上。
寂寥的小空间内,严清听到自己呼吸加重的声音。
只可惜小花妖出生就在与世无争的老戏院,又在校园里待了几年,脏话半晌也说不出口,憋了半天,他怒道“你还要脸吗”
义正言辞怀疑他抄袭不用创意的人是钟丰和,他辞职后大张旗鼓盗用他创意的人也是钟丰和。
“哎,小严,”钟丰和高高在上一般,语气悠然,“我只是注重结果而已。如果你是我,你也是一样的。”
严清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更衣室旁的长椅上,已经戴回自己那遮掩了三分面容的金框眼镜,一旁还放着萌萌的玩偶服,周围安安静静,外头的喧嚣也差不多要停下了。
“如果你是我,你也是一样的。”
呸
青年盯着通话记录看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压下情绪,站起身抱着玩偶服小步跑着把衣服还了。
严清走出已经有些人影窸窣的游乐场,下意识抬头天色昏沉,黑云压边。他又低头看了眼脚下,游乐场地面上的雪已经被铲了个干净,可地上却仍旧的,和杨城冬日该有的干燥截然不同。
一副即将大雨的模样,还是突然变的天。
有点奇怪。
昨天才下了那么一场轰轰烈烈的雪,今天怎么能下雨呢
草木对天气近乎敏锐的直觉让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游乐场往西约莫五十公里。
似乎所有的黑云大多压在了这里,层层山丘见不着几盏灯,刚刚流进人间的星辰都被遮挡的干干净净。
风卷着云,云层中似乎还积着雷光。
洞口再次封上了。只是此地方才妖力动荡,龙气翻滚,招来了漫天层云。
陶宁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容终于绷不住了,他绑起的黑色长发都有些凌乱,黑框眼镜在鼻梁上微微有些滑落,在这黑云重重下颇有些狼狈。
他身边飘着个传音符咒,天青雀长老苍老的声音传来“发生什么了”
“他娘的,”陶宁温润嗓音忍不住蹦出了脏话,“老耿不见了”
天青雀长老的声音立刻拔高了一个度“什么”
“洞口刚才出来了太多脏东西,他杀红眼了,又”
陶宁一顿。
话没出口,那头的妖族长老们已经炸开了,杂乱的声音混在一起。
陶宁想,给他一把火他就能把这群长老们烤成一锅混搭麻辣香锅。
那边有长老说“我们现在赶过去”
陶宁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平时的那些伪文艺却全都在嘴里破了功“过来有屁用,老耿发作的时候我拦了一下就差点被他揍傻了,现在连他一丝妖气都察觉不到,还来洞口干什么撒网扩大范围找人啊”
李穆山也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先生上古时那点伤一发作就不认人,我们找到先生之前,千万不要有谁碰到他”
别说是人类了,即便是妖力绵长的妖族,谁又能抵挡毫无理智的真龙一击
像陶宁这样没有碎成渣就不错了。
下雨了。
这雨来得突然,游乐场还未散场的人顿时迈开脚步快速超外侧跑去,昨日刚下过雪,没人想到会有暴雨,带伞的人不多,大多戴上帽子或者拿着包挡雨。
严清啥也没有,只能趁着人群都没空注意他,雨幕又大,撑起微弱的妖力在身侧,保证自己随身携带的钱包和手机等东西不湿。
他低着头,快步朝记忆中公交站的位子跑去。
游乐园在郊外,出门就是大道,车辆在雨幕中呼啸而过,卷起寒风。
严清一路跑着,骤然停下脚步。
好像跑错路了,公交站在另一头。
严清“”
前方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影,公路两侧便是高低不齐已经全是枯枝的树林,雨滴哗啦啦地洒落,将严清的眼镜都弄湿了为了不被人怀疑,他并没有用妖力给衣服和眼镜做保护。
他正转身打算回头,眼角余光间,重重雨幕后,树林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曲膝半靠在树干上,昂贵的黑色风衣沾染着的水花和泥土,还有几片被暴雨打落的小枝条落在他的身上。
严清没想到一天不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次见到耿一淮。
他先是踌躇了一下他可还没忘上一次见面,耿一淮想和他有个同居协议的事情。
小花妖在雨中前进了几步,又停下一会,又前进几步,最终还是心软了。
他踩着一地潮湿树枝走上前,缓缓蹲下“耿先生”
雨声太大。
严清又提高了音量“耿先生”
对方此刻却毫无反应,双眼紧闭,看似毫无知觉地靠在那里。
可即便是这样,他那周身清冷气质也时时刻刻让人退避三尺。
有点让人发怵。
严清有点懵。身价一看就上百亿千亿的大总裁看上去像是从绑架现场跑出来的一样,喊了两声都不应,眉头紧紧地皱着。
严清“”
该不会真的是从绑架现场跑出来的吧
他被自己的脑洞狗血到了,上前想要将耿一淮扶起来总归不能放着人在枯树林里淋雨吧这么大的雨,这么冷的天,昏迷不醒淋个一天估计就可以住院了。
严清碰了碰耿一淮。自从那天晚上意外的相遇,他还没有在这样清醒的状态下主动触碰过对方。
一碰到男人的手臂,那晚朦朦胧胧的画面便一溜烟地在他脑海里冒出来。严清只感觉指尖一烫,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冷静地将那晚的事情划入露水情缘的范畴中。
小花妖喃喃自语着“看来我还是在意的啊。”
他低下身子,身处略微瘦弱的手臂,从前方环抱住男人。靠的太近,严清的左耳贴着对方的右耳,看不清那张帅得天怒人怨的脸。
自然也看不到,男人在他用力抱上的那一刻悠然睁眼。
那双眼不似平日里那般平静幽蓝,像是含着光,像是注入了日月星辰。
却又带着森森杀意,毫无理智。
耿一淮手中,微不可查的妖力缓缓运转,他抬起手,眼看就要毫无理智地握住费劲扶起他的青年的脖颈。
严清毫无所觉。
他看不见那张脸此刻覆上了更为淡漠的情绪,看不见那张脸上所有的情感都只是漫无目的的杀意。
耿一淮意识在朦胧与清明之间。
恍惚间,有人靠近了他,妖力微薄,不堪一击。
杀了这个人。
那印刻在骨子里的嗜血腾腾燃起,他睁着眼,眼前却模糊一片。
严清嘀咕了一声“好重我现在要怎么办啊”他总算将男人完全扶起,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那带着致命妖力的宽大手掌。
耿一淮的手突然一顿。
周身花香味若隐若现,像是炙热的火,在这瓢泼大雨中仍然潋滟鲜活。
久远的记忆似乎一瞬间汹涌而来,遮天蔽日的花瓣遮挡住他小小的龙身,巨花的生命力渐渐枯萎,它将所有的妖力和杀戮都挡在了外面,将他护得满满当当,分毫不伤
耿一淮放下了手。
严清抬眸望去时,只见对方还是如刚才一般闭着眼,雨滴打在那张俊脸上,一条条水线滑下,竟然比平常还有xg感。
想舔一口。
“我想什么呢。”
他扶着耿一淮一路走道大道上,好不容易拦着车,打的去了耿一淮家门口。
虽然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昏迷,但他能看出对方生命没有危险,还是先把人送回家才是。
耿先生家里住着的那位总会知道怎么处理合适。
豪宅外,从来不会出现出租车的宽敞大道上开来一辆脏兮兮的出租车,后座门一开,一个青年扶着看上去年纪稍大的男人走了下来。
陶宁站在耿一淮家门口,还在骂骂咧咧地打电话,他那经营了许久的温柔人设一去不复返“你们是废物点心吗就你们那点破妖力怎么可能察觉到老耿的行踪,用人类正常的搜寻方式啊”“让我去现场我去现场老耿出现在家附近了怎么办你们敢来他家附近”“我要气炸了,一个小时内再见不着消息我就把你们全吃了算了你们估计很难吃”“”
陶宁气呼呼地把这通电话给挂了,不想和那群传音符咒都用不来的妖族管理会的小妖继续聊下去这年头有点能力的都跑到人类社会自己单干了,谁还会留在妖族管理会干苦力
他又气又饿,掏出口袋里的压缩饼干,想吃糖豆一样一口一个地啃了起来。
直到严清带着耿一淮撞入他的视线中。
啪嗒一声
陶宁懵得十分到位,一松手,一大包压缩饼干壮烈牺牲,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瞎了吗老耿居然乖乖地让一个障眼法都不会的小花妖给带回来了”
那像是花的香味一直如影随形。
哄着他深深入眠,又缓缓将他从朦胧与混沌中拉了出来。
耿一淮缓缓睁开双眼,屋内天花板很高,贴着设计精致的墙纸,吊灯透着令人舒适的暖黄色灯光,靠窗的一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
是他的房间。
他起身,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家了。
陶宁那家伙像是在他房里安装了监控一样,他刚从床上坐下来,陶大钢琴家就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醒了”
陶宁不露齿地笑了笑,双眼微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我又发作了。”耿一淮肯定的语气。
陶宁点头“是啊,多亏了那个小花妖把你带回来呢。”
听到“小花妖”三个字,耿一淮心下一动,目光终于投掷到了陶宁身上“小花妖”
“就是那天变回本体躲院门口被你逗着玩了一会的小花妖,”陶宁双眼露出看好戏的眼神,“我找了个理由解释你昏倒在洞口附近的事情,用你醒来可能需要了解当时情况的理由把人留下来了,还没走,在客房休息。他居然还是我的粉丝,我珍贵的签名昨晚送了他一个”
闻言,耿一淮淡然的面容微微一动,起身直接绕过陶宁朝着客房走去。
陶宁立刻跟上来和他一道走着,说“你发作的时候六亲不认的,居然没有动他一根头发我都差点被你揍成渣了你知道吗”
客房离主卧不远,拐个弯就到了。
门是半掩着的,耿一淮在门外停住脚步,只见屋内,酒红色短发的少年坐在书桌前,微微低着头,又拿着他那厚厚的笔记本和钢笔,思筹间一笔一画地写着什么。
和早上让他“别吵”的时候一样,绷着脸,皱着眉,天塌下来都不能吵到他的模样,仿佛纸上写着的那些东西就是小家伙的一切。
陶宁也在门口停下“啧,你那天还死不承认的样子,谈恋爱了就说嘛,你谈恋爱妖族长老们恨不得放十天烟花普天同庆”
“闭嘴。”
耿一淮接下来说的话才真的让这位饕餮大妖睁大了眼睛,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憋死过去。
“你会吵到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陶宁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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