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牧野举着铁锹钻入洞中,他继续挖掘,土质越来越松,忽然铁锹下去就有落空感,土层垮塌下来,霎时一个幽深的溶洞赫然呈现在眼前。
“南枝,把煤油灯点燃给我。”
“好。”南枝从口袋摸出火柴点燃煤油灯,勾着腰钻入洞中。
上官牧野背着手接过煤油灯,道“南枝,你就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
“那里面会有危险吗”
“危险只有进去了才知道有没有。”
“那我和你一起进去。”
洞口很狭小,上官牧野无法转身来看南枝,但她的声音很坚定,忽然他的心头暖融融起来。“嗯,南枝,你跟在我的身后。”
两个人慢慢地向洞里爬去,上官牧野举着煤油灯,前面垮塌的地方有个很陡的坡,他用灯照了照,是岩石,石壁上长满了肥嫩的青苔,还有细细的水渍滑下。
上官牧野蹲在岩石上慢慢滑下去,这时南枝也滑了下来,但她滑得太快,下来时身体向上官牧野冲了过去,瞬间就扑到上官牧野的怀中。
柔软的身体扑了满怀,上官牧野只觉鼻端幽香环绕,一时神不可自持,他正要伸手去拥住面前的女人,而南枝却躲开了。
南枝吓得心脏扑通乱跳,她从来没有和倪燕生以外的男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她捂住胸口,平息内心的颤动。其实,她是不反感的,从上官牧野身体中传出来的气息很好闻,像是薄荷的清新的气息,当然还有别的味道,但说不出来是什么。
“没事吧”
南枝摇摇头,道“没事。”胸腔里的心脏仍是在狂跳,像打鼓似的,南枝怀疑上官牧野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其实,这时上官牧野的心脏也跳动得厉害,两颗心都在剧烈地颤动,但都没听到彼此内心的呼唤。
上官牧野举起煤油灯照明,洞顶还是岩石,滴着水珠,他试着往前走了几米便就没有路,只见一条约摸两米宽的暗河出现。
他将煤油灯放在湿润的岩石地面,脱了鞋袜,卷起裤腿,踏入暗河中,河水只没到他的小腿。“南枝,我进去看看,
你在这里等我。”待南枝答应下来后,他便提起煤油灯向洞穴深处走去。
暗河的水十分冰凉,冻得他直打哆嗦,越往前走,暗河水变得越深,往前走了五六米,暗河水已涨到他大腿的高度。
上官牧野冷得不行,尤其是河底还有尖锐的石子,戳得脚底板生痛。好几次他打消了前行的念头,但转而一想又觉得不能这样放弃,锲而不舍才能寻找到真理。
往前又走了几米,暗河水到了他的腰部,足有一米多深,而这时山洞突然变得宽阔起来,巨大的、形态各异的石林耸立在暗河水中。
上官牧野惊讶得不行,只知道陆地上有石林,没想到水里也有会石林,而且还是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山洞中。借着灯光,上官牧野扫过去,石林的数目估计有数百座,这些石林不同于其他溶洞中的石钟乳和石笋,造型千奇百怪,鬼斧神工。
由于越往前水越深,上官牧野没敢继续往前走,趟着水返回岸边。
南枝正在焦急的等待,上官牧野进去有一段时间,想着别遇到危险,她正要脱下鞋子下水时,煤油灯昏暗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
“上官老师。”
从喉咙里出来的声音饱含着紧张和担忧,上官牧野只觉被暗河水冻得冰冷的身体变暖了。
上官牧野上了岸,但是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不断滴着水。“上官老师,你需要马上换衣服,不然会病的。”南枝忧心如焚。
“没事,我是男人,不会这么容易病。”上官牧野安慰着她。
“可男人也是人,不能包治百病嘛。”南枝嘟起嘴唇。
上官牧野瞧着她噘起的嘴唇可以挂个油瓶,心里只觉得好笑。“那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两人爬上了岩石,再从洞口爬出去,南枝正要背上木柴,这时上官牧野却拦住她。“南枝,你现在不要管这捆柴,你马上去镇政府,找到郑书记或是曲书记,告诉他们,你在金山砍柴时发现了一个天然溶洞,里面有水中石林。”
“水中石林是什么”
“就是生长在水中的石山,因为数目很多,像树林一样,
就称为石林。对了,你要告诉他们,洞里有地下暗河,你是淌水过去的,让他们准备铁锹和锄头,还有小船。”
“上官老师,这溶洞明明是你发现的啊”南枝不解。
“这个你别管,你只照我的话说就行了,南枝,你懂吗”
“可是,他们要是问我是怎么发现溶洞的呢我该怎么答。”
“你就说在一片坍塌的山体处看到许多小洞,从洞口能听到水流声,所以你就回家拿来铁锹掘洞,然后就发现了这个溶洞。”
“那好。”南枝点头。
两人快速下山,在进入镇子时分道而行,上官牧野回宿舍,南枝径直去了政府办公楼。郑书记在县里开会,还没有回来,南枝只找到了曲副书记。
南枝将上官牧野交待自己的话对曲副书记说了一遍,顿时曲书记大惊,立即带齐人员,扛着铁锹和锄头去了山坡。
曲书记的秘书小杨先钻入洞中,半晌出来告诉曲书记里面的情况,果然和南枝所说无异。曲书记大喜过望,金山镇是个贫瘠的小镇,位置偏远,工业较少,主业是农业和渔业,但长江年年泛滥,淹没池塘和田地,经济在全市最不发达,也最贫穷。
这个新发现的溶洞了曲书记一个发展金山镇的构思,如果将溶洞开发成旅游景点,收取门票,岂不是一条致富的道路。
曲书记当即让人掘大洞口,又派人去准备小船。
此时南枝觉得没有自己的事,便背起木柴回家,刚到家中杏花嗷嗷地叫饿,看着时间已经是下午,南枝来不及劈柴,便一古脑地扔到院子。
晚上还有课要上,南枝干脆中饭和晚饭一起做,炒了两碗菜,又蒸了一碗鸡蛋羹。杏花大约是胎儿月份大了,食欲很好,大部分饭菜被杏花吃掉,但这样南枝仍担心杏花吃得没营养。
离上课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南枝坐在堂屋里缝制枕套,现在琐碎事太多,只能起早和晚睡来赶工了,不然就误了马六婆孙女的良辰吉日。
过了一会三姑来串门,手里提着一只帆布袋。“枝,我刚给你叔买了两斤半羊毛线,打
算给他织件毛衣,没想到他不喜欢这个颜色,我拿去退,好说歹说,那周家婆娘就是不肯退。你看看,你喜不喜欢这个颜色”
南枝瞅着帆布袋中的毛线,藏蓝的颜色,和上官牧野在救火时烧毁的那件毛衣一个颜色。“这颜色很好,三姑,那我买了吧。”
“送给你就行了,买个什么。”三姑豪气地将帆布袋放在桌上。
“这可不行。”南枝赶紧去卧室里拿了10块钱塞给三姑,三姑先是不肯接,最后还是眉开眼笑地塞回了自己的口袋中。
“枝,你忙啊,我回去给老头子烧火。”
送走三姑后,南枝继续在桌前忙碌,时间一晃便到了5点30分,南枝将枕套收回衣柜中放好,去西厢房探视杏花。杏花吃了饭后便躺在床上睡觉,直到现在还没有醒。
今晚南枝依旧是最后一个到达教室的,在门前上官牧野的眼神投过来,两人的目光接触,彼此心头都不觉升起一股暖意。
很快上课时间到了,上官牧野清清喉咙,道“各位同学,今晚的课是高尔基的海燕,现在我先将课文朗读一遍,大家如遇到不认识的字先勾下来,然后举手发言,我为大家讲解。”
他的声线清朗得像流水,教室里所有人都在他悦耳动听的声音里沉醉了,这篇文本来是首散文诗,他读起来就仿佛是在唱歌。
南枝认真地聆听,课文里有许多不认识的字和词语,她用笔在下面划下线。
几分钟后上官牧野读完了课文,南枝第一个举手发言,指出她不认识的字词。挺奇怪的,上官牧野的课不会使她感到窘迫,也不会害怕,她没有把上官牧野当成老师,而是自己一个亲密的朋友。
学习了生字生词后,上官牧野开始讲本文作者的生平,像讲故事似的叙述口吻又让所有人听得入神。
南枝觉得,如果自己的老师一直是上官牧野,也许自己也能考上大学。他是她生命中的贵客,为她推开了另外一个世界的门。
本子上做满了笔记,所有没有弄懂的问题她会写下来,等下课后再问上官牧野。
第三节课是政治
课,上官牧野仍是讲时事,了解当今社会的发展,是对他们本身的一种促进和刺激。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大家都意犹未尽,希望上官牧野能多讲些新闻,但他们知道上官牧野讲了三个小时,很累了。
南枝走在最后,上官牧野微笑走向她。“我送你。”
两人并肩走在漆黑的公路上,彼此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倾听对方的心跳声。空气生冷,路两旁光秃秃的树木伸展着虬枝,仿佛是男人强劲的手臂。
“南枝。”上官牧野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南枝应了一声。
上官牧野笑起来,道“以后不要再叫我上官老师,叫我牧野。”
“可你本来就是老师嘛”
“但我更希望听到你叫我的名字,我并不想只做你的老师。”
南枝愣住了,转过身凝视上官牧野,浓烈的夜色中上官牧野的五官一片模糊。“你不愿意做我的老师,是因为我太笨了,什么都不懂吗”对了,她今天提了好多问题,那些问题对上官牧野来说一定是很愚蠢。
上官牧野叹息一声,道“那你是愿意叫我的名字,还是叫我老师”
这可把南枝问住了,叫名字还是叫老师呢这么简单的问题,南枝却觉得好难回答。“牧野,上官老师。牧野,上官老师”她在心里念着,没想到念出了声。
“牧野。”
上官牧野大声地答应着。
念出上官牧野的名字后,南枝觉得叫名字也不为难了,她低着头不敢再看上官牧野,心里如揣着两只小兔子。
白炽的车灯光线罩在他俩的身上,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殷呈开着车停在前方。
殷呈从挡风玻璃看着落在光芒中的两个人,眼神在他们的面前晃过,最后落在他们的肩上。他们挨得很近,肩膀几乎靠在一起,殷呈咬了咬嘴唇,最终无视地将车开走。
上官牧野将南枝送回家后,便迅速赶到宿舍,这时殷呈已经躺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
“和林丽丽吵架了”进入屋里后,上官牧野脱了西服,倒水洗脸。
殷呈一声不吭,翻了个身面朝墙里,上官牧野过来推他,道“起来洗脸
,林丽丽要是知道你这么脏,说不定就不喜欢你了。”
“谁需要林丽丽喜欢了。”殷呈不耐烦地打掉上官牧野的手。
“原来真是吵架了。我下午回来就不见你们两个,这一天你们去哪里了林丽丽人呢是不是旧情复燃了”上官牧野没察觉到殷呈的异样,仍是打趣他。
“少提林丽丽,我和她又没关系。”
“你这也太绝情了吧,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好歹你俩曾经进行过生命的大和谐。”
殷呈陡地从床上坐起,他连衣服都没脱,还是穿着羽绒服。“上官牧野,我看你是太乐了,小心乐极生悲。”他冷笑道。
上官牧野终于发现殷呈不对劲,殷呈是个连生气都很少的人,成天乐呵呵,再难的事到他头上也能化解。“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我帮你。”
“没事,牧野,我明天打算回市区,培训班的课就看你一个人的。”
“那好吧,培训班的课我应付得来,你住在这里也不习惯,还是早点回去好。”上官牧野没放在心上,殷呈生活优越,金山镇的生活他适应不了,教四门课虽然有些累,但也能扛下来。
殷呈仍是冷笑。
本来他已经决定放弃南枝,但是当他看到上官牧野和南枝肩并肩显得无比亲密时,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醋意,甚至想发火。
“你冷笑什么”上官牧野又奇怪了,自从林丽丽来后,殷呈就变得不正常了,难道是林丽丽对殷呈说了什么刺激了他,但是殷呈似乎也不是放不下的人,他与林丽丽都分手快一年了,这期间还交了一个女朋友,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三个月。
“没什么。”殷呈脱了羽绒服又钻入棉被里。
上官牧野只当他受了林丽丽的气,也不理他,拉熄了灯,躺到床上。
清晨天刚露出一线鱼肚白,殷呈起了床,上官牧野也坐起身,但殷呈又将他按回床上。“你睡着吧,我不需要你送。”
“那你路上开车注意点,天气冷,小心车滑。”上官牧野又闭上眼睛,昨夜他一直失眠,直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着。
殷呈蹑手蹑脚出去。
窗外传
来汽车的鸣笛声,上官牧野意识陡地一丧失便陷入沉沉的梦乡。
汽车在通往南枝家的岔路口停下,殷呈下车,关上车门,便向南枝家走去。站在门前他有些犹豫,但还是敲响了门,瞬间南枝打开了门。
“殷老师,是你啊,快请进。”南枝露出笑容。
“我要回市里了,想来和你告别,还怕你睡着会打扰你呢。”殷呈迈入屋中。
堂屋点着火盆,烟雾袅袅,龛台下的方桌放着刚绣了一半的枕套。“你这么早就起做活了”殷呈回身看着南枝。
“没办法,马六婆等着要,而且家里还有其他事也要做,不加紧点就交不了活。”
“你家里还有什么事要做”
南枝一愣,但马上释然了,像殷呈城里人,又是男人,哪做过家务活呢,根本不知道收拾家务也需要很久的时间。“要挑水、砍柴、劈柴,菜地要锄土,日常就是烧火做饭、洗衣,做卫生。”
“那事情还真挺多的。每天重复这样的生活,你不厌倦吗”
“大家都是这样过,从古至今不都是这样吗。”
厨房里飘来了红薯的清香,南枝赶紧走到厨房,揭开锅盖,粥已经煮熟了。“殷老师,你在我这里吃了红薯粥再走。”说着,她便盛了一大碗粥。
红薯煮得很细,混在白色的稀粥中,殷呈忽然食欲大开,大口吃起来。南枝又在厨房里炒了一碗小白菜,她担心殷呈只吃粥会吃不下。
一碗粥下肚,殷呈又吃了一碗,粥很甜,甜到心里去。
“好吃,真好吃。”殷呈忽然又开心了,并不是上官牧野喜欢南枝,那自己就不能喜欢南枝,世上没这种道理。
这时殷呈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在人生的24年,他与上官牧野从未分出胜负,他们的家境,甚至学历都惊人的相似,难免总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那么就用南枝来定出输赢。
殷呈走后,南枝继续坐在火盆前绣枕套,十点多杏花醒来,南枝赶紧热粥,又煮了两个鸡蛋。杏花安安静静地吃粥,南枝有时看她,恍惚间觉得杏花其实没病。
坐久了脖子和肩膀酸
得疼,南枝便去院子里劈昨天在山上拾来的柴,将它们砍成一小截。
院子外面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像是谁家在办喜事,不过这也稀奇,三姑外号包打听,镇上哪家有红白喜事,三姑可是一清二楚,既然三姑清楚了,她少不得要告诉南枝。八卦就在妇女们的嘴里像水一样流动,然后几乎全镇的人都会知道了。
正想着三姑,三姑就踮着脚跑进来了,她气喘吁吁地倚在后门前上。“枝,快点,你换件衣服,好看点的衣服。”
南枝糊涂了,下意识地道“换衣服干什么。三姑,我正劈柴呢。”
“市里电视台来采访了,我刚才遇到曲书记,曲书记让我马上来找你,说电视台要采访你,让你赶紧换干净的衣服。”
“为什么要采访我”南枝更不明白了。
“金山的那个溶洞不是你发现的吗曲书记和电视台联系过了,电视台要过来采访,很可能要采访第一个发现的人。”
“啊”南枝张大了嘴,吓得腿抖,上回在培训班,殷呈让她做个自我介绍,她都吓得不行,这次电视台采访她,她还不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啊。
南枝一把抓住了三姑,道“三姑,不行,我怕,你和曲书记说,我不在家,让别采访了。”
“这哪行。我和曲书记说了,你在家。枝,这是好事,可以上电视啊,到时全市的人都可以看见你了,多光荣的事,三姑还遇不到这种好事呢。”说着,三姑推着南枝进屋,在衣柜里翻新衣裳,但找来找去,大部分是五六成新,偶尔两三件七八成新。
三姑翻出一件大红的衣裳,道“就这件了,红色最抬皮肤。”
“不行,燕生刚过世没多久,不能穿红的。”南枝挑了一件深蓝色的棉袄换上了,拍掉裤子上的灰尘,换了一双黑棉布靴子。
没一会大门上有敲门声,是曲书记的秘书小杨,小杨说电视台已经去溶洞看过了,现在马上来南枝家中,让南枝做好准备。
果然一刻钟后,一群人进入南枝家中,南枝随意瞅了一眼,镇上的领导几乎都来了。
吓得面无人色的南枝被
赶鸭子似的赶上了架,一部摄影机对准她的脸。主持人是名30岁的女子,涂着鲜艳的口红,南枝只看见她嘴唇一张一合,什么也没听清。
“大姐,请你讲讲你是如何发现这个溶洞的”
南枝只得按照昨天对曲书记讲的一番话重述了一遍,偏这主持人问得很细,还追问她发现这个溶洞后想了什么,思想上发生了什么改变。
“没想什么”南枝没有理解主持人的意图,主持人本意是想将她引导说些大道理,比如想到这是国家的财产。
主持人稍微有些尴尬,不过她时常面对这种情况,乡下人没读什么书,思想境界不高,说不出什么高大上的话。
她立即将话筒移到自己唇边,道“我们这位发现人太低调,虽然她不愿意说,但她的行为已经反映了她的人品。也许她心里犹豫过是否要将溶洞告诉给别人,但最终她的理智还是战胜了自己的内心,这是国家的宝藏,为了国家的利益她选择将溶洞告诉给镇政府。”
主持人长篇大论后,将话筒转向镇政府的曲书记,曲书记显然有准备,面对镜头侃侃而谈,表示要将溶洞建设成国家级旅游风景区,提高金山镇在全国的知名度和地位,以渔业和农业基础,再发展出一条旅游致富的道路,提高本地的经济能力。
半个小时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离开了,南枝猛跳的心脏总算是放回了胸腔。她没见过世面,最害怕这种人多的场面,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如果上官牧野在,他会告诉自己该怎么说。
“枝,你要成明星了,马上全市的人都看到你啦。”三姑喜滋滋的。
南枝瞧着自己,灰头土脸,哪里是明星,分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妇。她想起了林丽丽,那高傲的气质,脸抬得高高的,目下无尘,那才是明星相。
“这条新闻明天准播,枝,我们到马六婆家里去瞧电视。”
南枝没再说什么,换上适才的衣服继续去院里劈柴,这些柴远不够使用,离过年还有一些天,须得再去山上拾一些回来,否则一下雨雪吃喝就成问题了。
回卧室里看了钟,
已经是下午一点多,这时间不够去山上捡柴,只有等明天,希望明天还是大晴天。
可是到五点多时天就变了,北风呼号,温度陡降下来,南枝冷得不行,添了一件毛衣。安顿好杏花后,南枝锁了门去培训班,今晚是上官牧野讲数学和英语。
大家对英语一窍不通,听着那些叽里呱啦的语言都笑得不行,但这也助涨了大家学英语的热潮。
快要下课时,上官牧野给大家布置了作业,光学不写也不行,须得巩固练习,否则隔一天就忘记了。上官牧野在黑板上写了两道数学题,并让大家把今日学的字母抄写20遍,明天上课时交上来。
从教室出来,夜空里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透心凉。
上官牧野和南枝仍是并肩而行,南枝的英文字母发音不准,他一遍遍耐心地教。“南枝,你回去后记得把作业写完。”
“好。上官老师,今天电视台来采访我,可我不会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你只要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就行。”上官牧野安慰她。
南枝侧过头瞧上官牧野,脸部侧面的线条就像是山峦起伏。“上官老师,为什么每个人的命运会不同呢有的人一生平安幸福,而有的人孤苦伶仃。”同样是人,为什么命运会不同,这是南枝想了很多年都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每个人相貌不同,性格不同,父母不同,出生不同,当然造就的经历不同。但是只要保持乐观的心态,苦中也能作乐。你看着别人幸福,也许只是表面,他的内心也许很痛苦,同理,你看别人孤苦伶仃,他未必就没有开心的时候。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南枝细细品味上官牧野的话,只觉字字深奥,她觉得懂了,但又像没懂,这种意味说不出来。
“那人的命运会改变吗”
“会,人的命运不会一尘不变,就像星星也不会永远在一个地方,太阳在东方升起,却又在西方落下。人的一生是漫长的,就像一条路,在这条路上我们会遇到许多人,不经意中,我们的命运就被遇到的人
改变。”
南枝心头巨震,仿佛如遭当头棒喝,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凝视上官牧野。“我想,我在遇到上官老师后,我的人生就改变了。上官老师,你让我感觉自己其实是有些幸运的。”
上官牧野笑起来,他遇见过许多个漂亮的女人,那些女人不但好看,还拥有良好的家世和学识,可是他都不喜欢。他只想遇到一个可以改变他的命运的女人,让他觉得遇见是一场幸运的女人。
刮了一夜的北风,早上雨夹雪,这天捡不了柴,南枝安心地在家中绣枕套,今天赶赶工,8对枕套大约可以做起了。
天太冷,南枝没让杏花下床,煮好了鸡蛋面给直接端到床上,杏花吃完后又睡下了。收拾完锅碗后,南枝脚冻得僵了,只得在堂屋里拼命跺脚,可是一跺脚,脚就发麻了,整个小腿开始痉挛。南枝痛得蹲下身,两只手捏着小腿使颈揉捏,半晌小腿才没抽筋。
上回小腿抽筋,南枝去镇上卫生院看过,说是长期素菜,没有吃肉类和骨头导致缺钙引起痉挛。医生给南枝开了一瓶钙片,但南枝没舍得买,悄悄地走了。
小腿仍是僵僵的,走起路一瘸一拐,南枝坐在火盆前轻轻按摩。忽而她又想到上官牧野住的那间宿舍,里面连个烧火盆都没有,而且他又不穿棉袄,不知该有多冷啊。
南枝蹙起眉头,半晌她将枕套收了起来,从衣柜里拿出上回从三姑那里买来的羊毛线。对,先给上官老师织件毛衣,这样他也能御寒。
毛线还是一圈圈的,没有卷成球,南枝将毛线圈在自己的膝盖上,熟练地将毛线卷成一个个皮球大小的毛线球。
虽然马六婆要的这批货很急,但南枝认为,给上官牧野织一件毛衣更紧急。只要自己少睡几个小时,一件毛衣也就织出来了。
至于织什么花色,南枝也想好了,就按照上官老师扑山火时烧毁的那件毛衣式样。南枝研究过那件毛衣的花色,不是很复杂。
南枝挑了中等粗细的木针,针太粗,会使毛线的缝隙太大,针太细,会使毛衣没有弹性。
卷好毛线球后,南枝拿出那
件烧毁的毛衣计算一圈的针数,数好针数后开始圈针。以她对针织的悟性,这件毛衣可以织得和烧毁的那件没有区别。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杏花在西厢房里嚷饿,南枝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
南枝去厨房做饭,两菜一汤,一碗清炒小白菜,一碗酸辣土豆丝,加一个豌豆尖鸡蛋汤。南枝寻思,仅只吃鸡蛋也没多少营养,须得买些鱼肉给杏花补补身体,明日上街买根猪大腿骨煲海带汤。
杏花吃得飞快,一下子功夫把一碗豌豆尖鸡蛋汤吃得干干净净,一边吃一边傻笑。
三姑推门进来,穿着南枝上回在县城买的那件大红棉袄,嘴里嚼着炒豆子,一脸笑容。“枝,我在电视上看到你被采访的那段新闻了,别说,你在镜头里可真好看,那主持人都被你比下去了,长得跟天仙似的。”
“我哪能跟主持人比啊我是个村妇。”南枝有自知之明,论气派,那主持人甩自己几条街。
“别看不起自己,你就是命不好,出生在农村,要是在城里,你保准是个大明星。”
“城里人多着呢,也不可能个个是明星。”
“那是他们长得不好,长得好当明星还不容易。你们那个培训班的上官老师,城里来的,长得可刮气,先前我还说曲书记的儿子小曲长得好,和上官老师比起来真小家子寒酸气,提鞋都不配。也真不知这城里人是怎么长的,咋能长这么俊呢。”
南枝听到三姑赞扬上官牧野英俊,心里也挺高兴,但嘴里却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小曲如果穿上西服也挺俊。”
“那还是比不上,这城里人往你面前一站,你就知道他是城里人,他说话、眼神、气质,都和咱乡下人不同。小曲就算穿上西服,可他一开口,嘴里像含着个大萝卜,就比上官老师差了老鼻子远了。”三姑谈得兴起,嘴里嚼着炒豆子咯嘣直响。
“上官老师是大学生,听说他读的大学叫北京大学,全国也没有多少人考得上。”
“就是嘛上官老师一来金山镇,有好几个姑娘就盯上了他。”
“谁盯上他了”南枝一愣。
“肖会计的女儿肖琴,还有郑书记的女儿郑绣云,还有几个。”
“三姑,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石裁缝家的女人说的。”
“三姑,石裁缝女人说的话你也信,她嘴里何曾有过真话。”
“算了,不提这个了。”说着,三姑瞅了杏花一眼,低声道“告诉你,章小芬的儿子浑伢子没去南方,他在黄水镇,章小芬又给他找了一个黄花姑娘。”
“不会吧,朱浑那天说没脸呆在镇上,要去打工挣钱。”
“骗你的呗。老赵头在黄水镇看到浑伢子了,还看见章小芬和朱大成两个老东西,章小芬老早就想抱孙子了,找人借了几百块钱,只要那姑娘给怀个崽,不管男崽女崽都给钱。”
南枝叹息一声,低下头扒碗里的饭。
“对了,你最近要多穿些衣服,我老头子听收音机,这雨雪天气要到过年才能放晴。”
这晚南枝没去培训班上课,一直呆在家里织毛衣,其实对于她来说,少上几天课,或是多上几天课,对她的意义不大,她的人生不会因为少上几节课而改变。
火盆里的柴烧完了,南枝又扔进去一根,一天的时间毛衣已经织出了10公分长度。如果每天只睡上三四小时,毛衣大概一个星期就可以完工了。
门上响起敲门声,南枝将毛衣放在装针线的簸箕里去开门,门外的是满脸寒气的上官牧野。
“今晚你为什么不去上课”
“对不起,我有些事去不了。”南枝咬着嘴唇。
“那我布置的作业你做了没有”
“没,没有。”南枝早把作业忘到九宵云外,哪里还记得。
上官牧野的神色更冷了,道“既然如此,我只能说一句话,你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中。”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南枝想叫住他,但还是忍住了,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
她满怀惆怅地关上门,回到椅子坐下,拾起簸箕里毛衣继续织起来。女人总和男人想的不同,男人想的是建功立业,而女人是想经营好她的家庭,她没想过要赚很多的
钱,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
直到夜里三点,南枝支撑不住才去床上睡了,鸡叫的时候醒过来。
如此日夜忙活过了一周,毛衣就剩下最后的收尾,用不了几个小时毛衣就成形了。这些天上官牧野没再来找她,南枝想上官老师肯定对自己生气了,失望了。
屋外的雪落了近五寸深,棉靴子会深深地陷到雪中,南枝将毛衣折好放在帆布袋中。
教室里上官牧野站在讲台前翻书,当南枝进来后只是冷漠地扫了一眼便撇过头,南枝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今晚的课还是数学和英语,缺了几次课,这三节课南枝完全听不懂,仿佛听天书。
下课后,教室里的人陆续出门,南枝装作收拾书本没有起身,直到教室只剩下她和上官牧野,她这才起身,拿着那只装着毛衣的帆布包走到讲台前。
上官牧野看着她,但没有说话,说实在的,这一周他对南枝很生气,知识改变命运,显然南枝没当回事。明亮的灯光下面,上官牧野看到了南枝眼中的疲惫,那原本含着两汪秋水的眼眸好像也干涸了。
南枝将帆布包放在讲台上,同样也没有说话,转身走出教室。
上官牧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前,才打开帆布包,然后他看见了熟悉的颜色。上官牧野从帆布包里取出那件毛衣,顿时他惊讶了,这件毛衣和烧毁的那件颜色和花色完全一模一样,但绝对不是那件。这件毛衣很柔软,是手工织的。
难道这几天她没来上课,就是为了织这件毛衣吗。
上官牧野将毛衣塞回帆布包中追出去,这时南枝还没走远,在公路上他拦住南枝。“你不来上课,是为了织毛衣送给我”不知怎的,上官牧野还是有些生气,在他心中,上课远比织毛衣重要。
“对不起,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最紧要的事。”南枝淡淡地道。
霎时上官牧野脑中轰然一震,好像是有什么坍塌了,他故意坚硬的心一下子垮得彻底。织毛衣是南枝认为最紧要的事,这无疑也表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上官牧野凝视她,她在短短的时间里织成一件毛衣,可想而
知她费了多少心血,夜晚还不知熬到多晚才睡,怪不得她看起来那样疲惫。
一时间,上官牧野只想把她拥入怀中,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艰难地忍住了。
“以后别这样了,我是男人,不怕冷。”他的声音温柔起来。
“可别的男人也穿着棉袄,殷老师也是男人,他穿着羽绒服。”南枝不服气。
上官牧野被她问倒了。
“我是男人”这个万能答案终于不管用了。
“你赢了。”上官牧野呵呵地笑。
南枝也笑起来。
“明天我去你家,把这几天的课补起来。”
“好。上官老师,天冷,你回去吧。”
上官牧野仍是坚持把南枝送回家,南枝拗不过他,只得应允了。
翌日风雪仍大,上官牧野很早就赶到南枝家中,他穿上南枝织的那件毛衣,比原来的那件要暖和许多,也更合身。
上了一上午的课,中午南枝去厨房做饭,上官牧野盯着堆放在灶台后面的木柴出神,木柴不多了,很难支持到天晴的日子,而且雪化也得一段时日。
“南枝,柴还能用几天”
“两三天左右。”南枝瞧着,最多用两天。
“我找人帮你运煤炭,不然这柴不够用。”
“家里没煤炭炉。”
“我会解决。”
南枝放心了,她也正愁着没有木柴了。上官牧野第一次在南枝家吃饭,南枝特意多煮了米,把昨日买的肉也拿出来。
炒了三样菜,雷打不动的清炒小白菜,酸辣土豆丝,再加上白菜条子炒肉片。
杏花一上桌便开启了抢菜模式,将白菜条子里的肉夹到自己碗中,南枝和上官牧野相视而笑,在杏花的世界中,只有她一个人。
下午上官牧野没有给南枝补课,补得太多南枝接受不了,反而事倍功半。由于晚上培训班有课,上官牧野便回宿舍去备课。
南枝坐在堂屋里绣枕套,奇怪,绣枕套和织毛衣的感觉完全不同,织毛衣时她感到开心,而绣枕套时她却没这种感觉,只是为了赚钱糊口。
屋里的光线微暗,南枝去拉灯,灯没有亮,再去拉别的房间的灯,依旧没亮。
是
停电了。
南枝点燃了煤油灯,在昏暗的灯下绣枕套,枕套已经缝制好,现在缺的就是枕套上的凤凰。瞅着时间快到五点半,南枝赶紧将杏花安置妥当,在去培训班路上遇到上官牧野。
“今晚上不了课,大雪把电线压断了,可能要几天才能修好,所以这几天都不能上课。”上官牧野曾考虑将夜晚的课移到白天,但想到培训班的学员都是成人,白天有自己的工作,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时上官牧野还要去通知其他人,两人在路上分手,南枝只得返回家里,不过也好,有时间赶马六婆的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