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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这个问题,对蔻珠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如果,他给她回答是“选择相信你”,也许,在这一场执迷不悟修行中,她会继续匍匐前行。

    如果,他给她的答案是另一种

    蔻珠看着李延玉的眸光专注沉静,一切都在等待中,她把两手交握着,仿佛有意掩盖平静表情下的惊涛骇浪。

    很多在场人,在这时都注意到一个细节。

    有丫鬟来端走了李延玉足下的那药水铜盆,又有丫鬟呈了一张干帕子递到蔻珠手里。而蔻珠就像往常一样,轻轻蹲下腰,托起丈夫那双没有知觉行动麻木的足,她慢悠悠仔细给他把上面药水擦拭干净,又放下裤腿,整个动作,又自然,又熟练。很多人都在这时候表现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这对夫妻,没有人能看得懂他们究竟是怎样一种怪里怪气相处模式。

    李延玉脾气孤僻,性格难伺候,在他身上完全一副生人勿近。不,就连母亲刘妃和妹妹安婳公主都不能靠近。他不要任何人挨近他,也不要任何一个婆子丫头伺候。可蔻珠,似乎打破他这种怪癖毛病。都知道,平王对他所娶这位王妃是不宠爱的,甚至还透着冷漠厌嫌,可是,看蔻珠在和他整个互动,又觉得像老夫老妻一样熟稔。

    她把他熟练收拾妥帖了,又拿一身干净厚实的袍服给对方轻轻披上,再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帮助下,将李延玉搀到轮椅上坐着。

    很多人看到这里,都大为震动。

    似乎这才终于开始质疑,他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袁蕊华尤其惊惶,默默深吸一口气。刘妃的目光流露出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复杂迷惑,那她呢,就是另外一种恐惧和害怕了

    平王现在不喜欢她,这没有关系。

    可是,这袁蔻珠和王爷的关系呢她的内心感到阵阵不安战栗。

    “王爷,你怎么不说话这个问题,就那么让你难回答吗”

    蔻珠续问。

    李延玉淡淡地说“凡事,都要讲个证据”

    漫不经心啜了口茶,意思是,他压根儿就不想回答她这问题。说白了,就是明知就算蔻珠这次根本是被诬陷误会

    仅是用脚趾头想,她这次肯定是被人陷害了,可偏偏,他就是不要去管、不要帮她、替她说话。

    他骨子里对蔻珠似乎有一种强制性的抵抗和排斥。他把她越往外推一步,他内心中的某种躁郁才会得到疏解。

    就像,一个顽劣的小孩,脑子只剩下一根筋时,是绝不轻易向人服软妥协哪怕他自己也知自己很多行为都是错的。

    蔻珠笑道“证据不我要的就是王爷对这件事的直觉,对我的感觉;嫁了你这些年,我对王爷如何,对你所做的一切一切,我很想知道,我在王爷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人是不是连最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是的,我不在乎小姑和婆婆如何指控,关键,如果这件事情,必须有人挖出证据才能证明我是无辜清白的,那么”她又低声自嘲,“真是好没有意思我居然居然一个人唱了这么多年的独角戏我做的一切,原来都白白做了”

    “”

    李延玉把脸侧转向一边,他是故意不再去看她,也许是怕对了蔻珠那脸会做出某种丢盔弃甲的表情吧。

    顽劣的小孩子很怕大人这样的眼光,同样,李延玉也讨厌死了蔻珠这副模样。

    蔻珠慢慢闭上眼睫,有什么在不停狠击撕裂着六腑。

    她可以彻底想明白释怀了

    蔻珠的嘴角讥讽似扯出一抹微笑。

    她的视线随着时间的倒流牵引,恍惚慢移,忽然来到一个遥远而青涩的世界。

    “李延玉,你又在算计我表哥是不是”

    “你表面老实,只有我才知道你心机有多深,你步步为营,不就是为了当上太子吗你这个阴险卑劣、虚伪奸诈的小人,我压根儿也瞧不起你”

    “好啊,你敢诋毁我,又在背后诋毁我母亲我跟你没完”

    那是他们俩曾经以往童年时的世界,一个,是刁钻野蛮、泼辣不懂分寸的疯丫头,和如今的贤惠端庄袁蔻珠判若两人;一个,则被所有光环笼罩、集锦绣堆积才华于一身的大颐王朝三皇子。当时的李延玉,是多么文武双全,才华出众,深受皇帝陛下器重,太子之位指日可待。

    而她呢

    蔻珠嘴角那抹微笑渐渐消隐褪却了。

    这十几年的恩怨、是非,她和眼前这男人的重重矛盾纠葛原来,即便已经度过了这么漫长岁月,她为之几乎付出所有,顷尽了一切,可到头来,还是无法消弭她在他心中的那份厌憎、那种恨。

    是啊,她毁了他一生

    可他,何尝不也是毁了她一生。

    “蔻珠啊”

    蔻珠视线又变模糊迷离,此时姑母袁皇后的脸浮现在眼前。“男人即便是山,是冰,是铁,都不怕的山再强大,也会有被推翻的那天;冰雪再冷,也会有被阳光融化的那日蔻珠,你要聪明,去做男人身边的水,做他的火,百炼钢抵不过绕指柔,你会打动他的”

    蔻珠恍然一回神,“我还真是个失败的女人啊”她嘲弄笑着。

    刘妃立即趁势说道“来人呐你们都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把这蔻珠给我捆起来,先送进柴房关起,待本宫想想这事儿后面究竟该怎么处置”

    刘妃应是抓住了儿子失神逃避当口,要知,她本是个怯软无能又胆小的人,她很忌惮自己这儿子李延玉,假若李延玉有一声反应、要替这蔻珠说话撑腰,她是并没有这般底气强硬的。

    李延玉还是把俊面漠然侧向一边,故意不去看蔻珠。

    安婳公主非常眼尖,她看见自己的王兄一双手搁置在膝上似乎隐隐抖着。

    赶紧说道“王兄你可千万别被她的这些花言巧语给弄心软了她就是想要你死她巴不得你早点离开,好过她想要的生活”

    “王兄,你都不知道吧,这段时间,她常常背着咱们去西郊蕲春园”

    蔻珠猛一抬眼。

    西郊的蕲春园,那是废太子、也就是蔻珠的表兄,以及,她姑母废后袁氏被陛下赦令终身囚禁的地方。

    李延玉立即转脸把蔻珠一盯,轻眯起眼,目光似寒铁似刀刃。

    蔻珠心砰砰砰跳着,倒还镇静,淡淡地,对上李延玉那双墨瞳“我去给他们送点衣食去,他们是我的亲人,人,不能忘本,更不能不懂得感恩,如今,虽然他们落魄了、潦倒了,但是,依旧还是我的表兄和姑母,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亲人在那里受罪、在那里挨饥受冻”

    蔻珠的姑母袁皇后是因为废太

    子桩桩事件才落到那步,厉来宫闱争斗,没有谁对谁错可言,往往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血腥战场,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蔻珠的那位表兄向来生性跳脱、顽劣不按常理出牌,他本不适应于宫廷生存,那太子之位,对他来说是不适合的,废太子走到了今天,也算是能料中之事。只不过,废太子表兄也好,她的姑母也好,曾经,都是相伴于蔻珠世上最最疼她的亲人,蔻珠拼了命都要去保护他们。

    当然,若非他们的倒台,想必,蔻珠在这王府里,刘妃安婳公主等就不敢如此气焰嚣张了。

    墙倒众人推,世情凉薄,本是如此。

    李延玉对废太子是充满忌讳厌恶的,或许,他是对皇宫中每一个手足都充满敌意厌憎。

    安婳公主接着又说“王兄,我的这位嫂嫂,历来在京里风头着盛,很受男人们喜欢,你看,那废太子也好,还是那姓苏的给您看病的大夫,她就喜欢和人家搞些暧昧时常说说笑笑,眉眼来去,一点都不避嫌已是你王妃身份你看这京里头,好多公侯王孙一个一个都为她闹死闹活,您可还记得我那死鬼前未婚夫是怎么死的还不都是因为她几个人坐船上,遇见了水贼,拼了命不要去救她没有她,我也不会守这望门寡了”

    说着,便握帕哭诉。

    “王兄,妹妹我说句难听的吧,你是有残疾,成日坐轮椅上,还不能行动,她表面上不说,指不定内心早就在嫌你了”

    “你觉得,她对你能有几分真心实意”

    又拉着侧妃袁蕊华手,连忙说道“您看见没有,看见没有,那天,老虎扑过来的时候,除了她,还有谁会在第一反应时扑你身上去救你”

    “我这嫂嫂,她其实早就想摆脱你了”

    “”

    刘妃立时斥道“安婳不准说这些不好听的惹你王兄不高兴,你现在说这些气话,又有什么意义”

    然后,便叫人,将袁蔻珠双手捆起,送去柴房关起来。

    蔻珠慢慢地回过身来。

    这时,她已被几个粗壮的婆子终于用绳子把双手给捆了起来。蔻珠的脸,忽然便浮出一抹复杂冷傲的微笑。

    她的内心世界,向来都是强大的,隐

    忍的,想是,伴随了男人那么多年,不练就一个金刚百炼之身都很难。绳子捆在她手上,她些婆子在她的腕上绕来绕去,她内心世界依旧没有崩塌。

    是这一根的绳子,是这里每一个人,好像让她终于活通透、想明白了。

    执着、悲喜、许多五味杂陈、剪不断理不清的东西,豁然间开朗清晰起来。

    她压根儿就没把这些庸常之人瞧上眼。

    对刘妃,是因为李延玉缘故,谨记恪守儿媳身份,孝顺侍奉这个丈夫将她唤作母亲的女人。

    对安婳这位小姑子,同样是如此

    她想,原来其实是大可不必的。

    李延玉的呼吸隐隐紊乱,表情终于变得复杂起来。“你给我站住”

    外面风雪又吹了飘斜起来,蔻珠正走到了门槛。

    李延玉一边手摇着轮椅,坐在椅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

    蔻珠站住,慢慢回过头与他对视。

    男人又是什么话也没说,他的喉结在轻微上下滚动,漂亮的薄唇似翕动、未翕动。

    蔻珠亦盯着他。她心里想多漂亮的一张俊脸。

    视线也跟着恍惚摇动起来是不是,还因为这张脸的缘故,她带着对他的原罪亏欠之身,一步步才会被沦陷桎梏。

    怪不得,那瓦观寺老和尚常常说“万相皆空”。

    尤其是皮相色相,是人堕落毁灭的根本。其实说白了,她原本还是一个肤浅的女人。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被他的美色皮相,一叶障目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