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蒋弥每日都会到内院来。
程绽都是给他一些功法心得,任蒋弥自行修炼,以固根基,时不时也会提点两句。
日子倒也这么古井无波的过了下去。
直到两个月后,郑迎海派人找上了平宗的宗门。
蒋弥站在院内,手持简卷,回想起刚才那个修士所说的话。他半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简卷,金色瞳孔盯着上面,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
原来在归清门中,新入门的一众弟子不日后还要随师尊下山历练一趟,说是历练,倒不如说是以显师严,以彰门威。
虽说蒋弥与旁的弟子不甚相同,但例外总是不能有的,事情该怎么办还是得怎么办。
但郑迎海也考虑过程绽的性子,他也不好强求下山的事情,且想过蒋弥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就算独自下山,也出不了大事,所以就派人直接给蒋弥送来了任务的简卷。
蒋弥心中想着刚才的任务详情。
“赤陵内,数月间出现将诸多妖修,凡人修士制成傀儡人一事,请辅佐道府彻查此案。”
郑迎海还怕山里长大的蒋弥不清楚道府的意思,特地让送来简卷的修士详尽的说明了一番。
道府就是在修士与普通百姓共存的地方,特建来维护治安的,是由各类修士组成的,不受何方直接管辖,倒是像自发形成的。
蒋弥对这种事情倒是感兴趣的很,他收起简卷,开始做下山的准备。
但想着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要同自家师尊说一声,于是,他来到了内院,站在阙楼之下,叩响木门,只叩了一声,门便不推自开了。
蒋弥迈步走了上去,就看见在房中玉石所铸的大床之上,程绽正在阖目调息,淡色床幔半垂,一尊雀蓝雕纹三足香炉冒着缕缕清寥的烟气,模糊了那人的面容,看着极是道骨仙风。
程绽缓缓睁开眼睛,浅色眸子透过烟气看向蒋弥,“何事。”
蒋弥懒散的抬眼,头顶兽耳抽了一抽,“师尊,长亭宗的郑宗主给我简卷任务,让我下山一趟,徒弟特来告知师尊。”蒋弥也没想着自家师尊和自己一起下山,觉得能独自下山倒也不错,现在他就等程绽应了下来之后,收拾收拾就走人了。
蒋弥等了片刻,见程绽还是无声无息,在他开始略微有些疑惑的时候,程绽开口了。
“为师与你同去。”
蒋弥看了看自家师尊,这个回答倒是意料之外的,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他垂头道,“是。”
蒋弥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但突然想到自己这里好像没有灵石
灵石在这修真大陆上,就是通用的货币,到哪都得用上灵石,蒋弥沉吟片刻,还是在自家师尊那里提了一嘴。
程绽在听完蒋弥说的话之后,拿了个小香囊似的东西给了蒋弥。
“这是乾坤带,里面有些灵石,可拿来应急。”
蒋弥听着自家师尊这话,心里想着估计灵石应该也是不多,下山之后,省着些用便罢了。他用灵力窥见乾坤带的内景,便看见了一望无际的灵石堆,像山似的积了起来。
除了灵石,还有些五光十色的蒋弥都没见过的法器,卷宗,宝典。蒋弥看了一会,心中除了觉得无言之外还有几分好笑,这就是自家师尊所说的“有些”
他平静的将乾坤袋收起,谢过了自家师尊。
如今是程绽陪同蒋弥一起下山,蒋弥便不会是像上次那样化为原形来行进了。
程绽垂着眸,掏出一个圆盘似的法器,右手用灵力划开一道痕迹,立时在原地出现了像是门一样的内里泛着白光的入口。
“进。”
蒋弥对于程绽说的话自然是没有异议的,随意的看了两眼,大踏步走了进去。
再抬头时,场景却截然不同,喧闹的人声交杂着车水马龙的声音涌入了蒋弥的耳中。蒋弥的一对兽耳有些不适应的缩了缩,来往的修士有的穿着门服,有的穿着常服。
且里面还带着些奇形怪状的妖修,有虎头人身者,有头戴玉冠,面如敷粉的公子哥儿,锦袍之下却是游走的碧绿蛇尾。一个三尺高的面带白须的尖嘴鼠妖游鱼似的从来往之人的脚缝之间怪叫着窜行。
蒋弥现如今除了一张脸之外,也不再打眼了。
远处一座通天的巨塔直入凌霄,两边阁楼高耸,百鸟争鸣。
就连路旁的小摊上面都是些流光溢彩的新奇玩意,吆喝声不绝于耳。
“失明珠啊,有光则亮,无光则暗啊。”
“瞧瞧着百夜壶啊,沾水即无,可用个数十年呐,半点腥臊都没有嘞,居家必备哎。”
泛光入口在蒋弥身后骤然消失。
一步到达,赤陵地界。
别处是难看到这副百无禁忌的场面的,唯有赤陵最靠近各大家的修士门派,使得鱼龙混杂,但也比旁处繁盛的多。
清冷的谪仙似的程绽白衣飘飘,这尘世浓重的烟火气似乎也不能沾染他分毫。过往的人不少的目光往他身上搭,也有往蒋弥身上搭的。
蒋弥也真切的感觉到了,这个任务世界确是个修真之界。
蒋弥余光瞥见自家师尊周身冷意更甚,面上无丝毫波澜,立刻就察觉到了自家师尊现在应该心情不好,可能也是不太习惯于这种人多的地方吧。
蒋弥顿了顿,又用灵力去看乾坤袋里面,找了找,随手拿出一个金纱斗笠,转身就给程绽戴上了。
自家师尊比他矮上大半个头,戴起来也是极为顺手,等反应过来之后,金纱斗笠已经遮住了程绽的头脸。
程绽抬起浅色眸子隔着金纱幽幽的看了蒋弥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多说,也是默许了蒋弥的行为。
蒋弥转头从怀里拿出简卷,顺着上面的指引一路到了赤陵地界的道府。
他在高深的宽府大宅面前站定,头顶处烫金牌匾上的“道府”两字引入眼帘。
蒋弥走近,道府门前是一个小台子,台子后面坐着个童颜鹤发的少年。
少年支楞起眼皮,轻飘飘的扫了蒋弥一眼,从台子下面摸索出了个卷宗,张嘴便是一大串,“你好,欢迎来到赤陵道府,你是办事还是报案呐,提前说一声啊,要是丢了钱袋,我们这边可帮不了你,鸡零狗碎的事情也别来找我们,杀人案的话,麻烦这边画押签”
他话还没说完,蒋弥手上的简卷就被一股灵力控着重重落在了少年面前。
少年吓得一激灵,坐直了腰杆,那点惺忪困意也没了。
一旁斗笠下的程绽声音泛着寒,“归清门程绽特来拜会道府府主鹤南天。”
鹤南天坐在后院正品茗呢,他眉须皆白,慈眉善目的,看着只叫人生出几分敬重之意,面容就像是凡间已至不惑之年的男人一般。
忽然远处长廊急匆匆的跑来一个小厮,在他身侧耳语一番,原本鹤南天气定神闲的神色顿时消失了,茶碗都有些端不住,匆匆站起身来,踩着翠竹般的绿色长道袍差点崴了脚。
“且说我近日稽查真凶去了,不在道府,速去回他”
小厮看府主面容焦灼,也糊里糊涂的跟着慌乱了起来,“大人,小的这就去回”小厮刚转了头,就差点跌跤,结结巴巴的道,“大,大人”
鹤南天眉头紧锁,“又怎么了”一转头就和戴着斗笠的程绽对视,面上立时挂了笑来,一派正气浩然的样子,“程宗主,许久未见呐,还请落座。”
程绽表情未动,就这么看着他,“将赤岭傀儡人之案的卷宗拿过来。”
鹤南天点点头,故作了然的谓叹一声,冲着旁边呆立的小厮一扬下巴,“还不快去”那小厮扶着头顶小帽,脚底抹油似的跑开。
鹤南天看向程绽旁边的蒋弥,心里暗自打量这个妖修,却好像没能一下没有探出他的修为虚实,只继续满脸堆笑道,“这位是”
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处事准则,蒋弥淡然颔首,回道,“我是宗主之徒。”
鹤南天抚掌一笑,长须都颤了颤,“原来是宗主的高徒啊,快请坐,快请坐。”
程绽懒得与之假客套,径自落座,一旁的蒋弥也在程绽的眼神注视之下坐了下来。
那小厮手脚麻利的很,不多时便捧来了一摞卷宗,放在程绽和蒋弥的手边。
蒋弥伸手拿了过来,大致翻阅了一下,不过短短数月,便有数十位受害之人,大多是定居在赤陵地界,这些人中有男有女,都是些年长的修士或是妖修。
死法无一例外,皆是被掏空了芯子,徒留具皮囊,皮囊里撑着根木棍将其支起来,保留了死前的音容笑貌,乍一看与活人无异,道府私底下将此案称作“傀儡人”。
这种手法倒是难见,赤陵人多事杂,离奇事件从来都是数不胜数,可这种事情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但遇强则强,赤陵道府也向来是卧虎藏龙,能人辈出的,却也是对此案难有头绪,极是棘手,原因就是毫无痕迹。
且说,这背后主谋是人是妖,是仙是魔,在众人眼皮底子下却依然我行我素的杀人,总得留下些蛛丝马迹,可却就是什么都没有。
那些被杀的也有修为高深的,只听供人说,死者当晚屋里是连半点声音都没有的,挣扎呼喊丝毫未出,也没有查探到灵力或是魔气的波动。
这倒真是出了奇。
鹤南天长叹一声,“我近日头发都愁白了些,每每殚精竭虑,就是为了找出真凶,还赤陵一个太平日子,前些时候,只听归清门要来人,却不想竟是程宗主和其高徒啊,实在是解我燃眉之急啊。”
蒋弥合起卷宗,这样干看着也不知其中的细枝末节,或可有遗漏,总得去现场一探究竟。
他看向鹤南天,“还请问府主,日子最近的向府之案他家在哪里。”
鹤南天仔细想了想,“却是城北夷巷口处,我这就让人领你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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