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预算不多的话, 又想找个大点的屋子,有点难哈。”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松垮西装的中年男人,打成结的领带扔在凌乱的桌面上, 脚底下趿拉着拖鞋, 头顶的吊扇呼啦啦的扇着风, 空调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中年男人额头处渗出细密的汗来,翻阅着手底下的房源。
忽然, 他的手顿住了,神情先是一喜接着又是几分犹疑。
“蒋先生呐我这的确有个比较合你要求的房子,离着市中心也挺近,坐公交的话只用转两班就够了, 就是”
面前的年轻人抬起眸子瞧着自己,男人不知怎么喉咙里就有点哽。
“就是先前死过人, 害, 真不是大事,哪家不死个人, 正常的很,就是平常大家有点忌讳,所以这房子就搁置下来,一直没能租出去, 这房子是一对老年人的, 老年人又不住那块儿,房子放着也是放着,就随便租出去了, 租金便宜的很,一个月也就一千出头。”
中年男人说着,从手机上面翻出几张照片来, 递到年轻人面前。
“你瞧瞧,三层小别墅呢,在华逸富苑那块,屋子采光通风好,家具齐全,拎包入住,水电费自理,这也太方便了,要不你考虑考虑。”
中年男人瞧着面前年轻人的神情,试探的问着。
年轻人看了一会,点点头,“好,现在可以签合同吗。”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根本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顺利,“啊,啊啊,好好好,能签,马上就能签。”
说着,他翻箱倒柜的又找出房产证复印件和房屋租赁代理合同来。
中年男人把合同书递到年轻人面前,底气有点不足,“你不用先去看看吗”
年轻人从一旁的笔筒里面抽出一支中性笔,“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并且那个房子和照片上一样的话就用不着去看了。”
中年男人讪笑一声,“哎我也是你这小伙子长的面善,就实话实说了,房子实在好的很,没藏着掖着啥了,那房子里除了死过人真没其他事情了。”
年轻人在合同书上平静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中年男人抬头瞄了一眼,见名字签好了,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架着的二郎腿都有点抖。
“如果可以的话,今天下午我能先住进去吗。”
中年男人听年轻人这么问,赶忙点头应下,“没事没事,可以住的,我把地址和钥匙给你,后面的事情咱们微信聊啊,你看行不。”
年轻人点点头,接着又问了一句,“麻烦问一下卫生间在哪。”
中年男人手指向门外,“啊,卫生间出门左拐,尽头就是。”
年轻人应了下来,离开屋子。
半晌,眼见人走了,一旁的小助理脸都皱起来了,凑了过来,声音压低,说话间语气有些惊惶,“孙哥,这房子租出去不好吧”
中年男人掩饰性的提高音量,咳嗽两声,“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自己点头要的,我都说过了这房子死过人,说的够明白了吧,还要我咋说,总不能自己砸自己饭碗,那还做不做生意了啊。”
小助理顿了顿,面色发白,“孙哥人家说不定以为只是死过一个,可这房子以前还死过租户啊。”
中年男人的脸也白了,二郎腿抖的跟癫痫一样。
“死一个是死人,死两个不也是死人,有什么差,到时候人来了,你可别说些有的没的,人家合同可都签了。”
小助理苦哈哈着脸答应下来。
主要是这房子是押一付三的模式,没住满日子你要退房的话,押金退不了,他们中介也就吃准这点,总是让人租这个房子。
而且住这房子的人没一个能住着超过一个星期,全部都是几天之内,精神衰弱的过来讨说法退房。
小助理心里叹气,刚才那个过来租房的年轻人长的可帅了,个子又高,就是左眼有些发灰,但这年头怪病多的很,一个小小的眼科疾病也不算什么。
他只心里惋叹,那年轻人估计也得如之前的所有租户一样了。
而已经到了卫生间的蒋弥自然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他此时人已经到了卫生间,他是准备就洗个手的。
这家中介是在一处办公楼的三层,这里除了中介,还有其他的商铺办公室之类的,一层一个公用的卫生间。
蒋弥走到水池前,面前还有一面脏兮兮的模糊的镜子,他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声响彻空旷无人的男厕所。
接着,蒋弥从镜子中看到身后一个厕所掩住的门里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来。
与其说是黑气,倒不如说是鬼气。
蒋弥低头平静的洗完了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卫生纸来把湿漉漉的手给擦干。
卫生纸擦完后被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面,蒋弥转身来到那扇冒着鬼气的厕所门前站定。
他伸手拉开了厕所门,伴随着吱呀一声。
门里的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向了蒋弥。
那是一个年轻的体态曼妙的女人,身上一件污浊的纱裙,除了她没有头。
也不能说是没有头,只不过她的头不在脑袋脖子上面,而在怀里抱着。
女人坐在马桶盖上,头就放在膝盖处,长长的头发都已经拖到地上来了,头发上是结块的泥泞,头断裂的部分还在往地上滴血,黏腻的血都快漫到了蒋弥的脚底旁。
女人怀里的头,眼睛还能动,她一双眼线糊掉的充血的大眼睛直直看向蒋弥,还透着几分迷茫。
毕竟不是所有鬼都清楚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也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种情况还是挺常见的,蒋弥心里可以理解。
他掏出一包新的卫生纸来,撕开包装,递给了无头女人。
女人僵硬的伸手接过,接纸的时候,蒋弥发现女人的指甲缝都裂开了,还嵌着污泥血水,像是曾经指甲死死扒在地上却被硬生生拖走的样子。
应该死的比较惨。
蒋弥指了指脸,示意女人用纸把脸上的脏污擦擦。
女人好像一直很爱干净,下意识就用纸擦起了怀里的头。
蒋弥重新掩住了厕所门,还拿起摆在一旁的上面写着“正在维修”的警示牌靠在了女人的厕所门前。
等完了之后,蒋弥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回到了原先那家房产中介的屋子里面。
那个孙哥此时正在抖着手喝着保温杯里面的参茶,眼见蒋弥回来了,他连杯盖都盖不紧了,抖抖索索的勉强的站起身来。
“哈哈,你回来了啊。”
孙哥干笑两声。
蒋弥点点头,平静的完成了接下来的所有手续。
等结束之后,孙哥喉头哽着,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这房子你已经付了押金,要是没住满日子就走了,这押金可退不成呐。”
蒋弥从板凳上面拿起自己的挎包背在身上,“没事,我应该不会提前退房的。”
孙哥咽了口唾沫,几乎所有租这个房子的租客在租住之前都说过这样的话,可惜没过几天就又过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退房了,说死都不住。
唯一住过一段时间的是一对小夫妻,男的是个外来务工人员,吊儿郎当的模样,脾气瞧着也大,他妻子脸上青青紫紫的,估计也是这人打出来的。
小夫妻没什么钱,孙哥照例推荐的是这座房子。
只是,小夫妻住了半个月,那男的忽然有天趁妻子外出买菜,自己在家一根麻绳吊死了,就挂在了卧室门前。
警察自然是过去了,但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屋内也没有丝毫搏斗挣扎过的痕迹,最后判定就是一场自杀事故。
退房的时候,是那男人的妻子过来的,妻子脸上的伤痕还未消去,但却比原先好似轻松许多,面上愁苦的神情也消失不见了。
那座房子曾经的户主一家人就是全死在里面,现在古怪蹊跷的又死了一个人之后,那座房子在那块的名声越来越臭,本地人一传十,十传百,那座房子根本就无人问津了。
除了不知情的外地人。
而蒋弥就是这个不知情的外地人。
蒋弥从房产中介离开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一二点了。
于是他就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坐着了,点了一碗青椒肉丝面。
做面的老板娘还多看了蒋弥几眼,主要是蒋弥左边的灰黑色眼睛看着有些稀奇。
蒋弥坐在凳子上,从挎包里面掏出了手机来。
摁亮屏幕,上面弹出一堆的微信群消息。
所有的群消息都来自于群聊名称为“唯物主义至上”的群里面。
有人还在群里艾特蒋弥。
湘西干尸蒋弥蒋哥,到地方了吗,房子找好了吗,不是说好过两天我陪你过去吗。
底下立刻有人怼他。
大弟子你这个废物去干嘛,给蒋哥添乱吗,遇到不干净的东西除了嗷嗷叫还能干啥。
湘西干尸你放屁jg
后面的消息就是一些无意义的互怼了。
蒋弥退出群聊页面,然后发现还有人私聊他。
私聊他的是备注“二师伯”的微信好友,头像是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二师伯小蒋,闲下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啊。
蒋弥看了一眼,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那边一会就接通了。
“师伯。”蒋弥先喊了一声。
“小蒋啊,吃过饭了吗。”
蒋弥往面馆厨房看了一眼,“还没吃呢,师伯。”
“小蒋,钱够花不,你不会把你师父留的钱全捐香火里了吧。”
老板娘此时从厨房里面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青椒肉丝面放到蒋弥面前。
蒋弥颔首示意之后,从旁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来。
“师伯,我师父去世之前说了把他的钱都要捐做香火钱。”
对面的二师伯连连咂舌,“小蒋啊,你师父是个胡来的,你也是个胡来的吗,他那人嘴巴没门,什么话都能说,怎么高兴怎么来,但你自己怎么着也得留一些吧。”
“没事,师伯,这几年我手里还攒了小几万块钱。”
“几万够用什么啊,你去的可是大城市,还当是我们这块小地方啊,还是师伯给你发点钱吧,十万够不够啊。”
蒋弥拿起一旁的辣椒油壶,倒了些在自己的面碗里面。
“不用了师伯,师娘知道了又该捶你了。”
“你师娘就是小家子气,算了,谁不知道你现在是我们这行里面最有希望的,毕竟你这孩子可是天生的料啊行了,你师娘喊我吃饭去了,我们晚点再聊。”
蒋弥应下,“好。”
说完,通话结束。
蒋弥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想了一下,天生的料吗。
也能这么说,毕竟蒋弥在这个任务世界可是天生的阴阳眼。
所有阴阳眼都是通灵之体,蒋弥自然也不例外。
吃完了面,蒋弥按照中介给的地址打车到了华逸富苑,找到了自己租住的那一栋房子。
等他在屋前站定的时候,一股子浓烈的鬼气从门里往外飕飕的冒着。
果然如蒋弥所想一般,先前那个房产中介说这个房子死过人之后,他就明白了这里可能会有些什么。
比如说鬼。
看起来可能还是厉鬼。
蒋弥顶着过路人悚然的目光,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扑面就是刻入骨髓的阴冷之意。
但好在房子如中介说的那般,家具齐全,也挺干净的,装修还很精致。
蒋弥反手掩住了身后的屋门,抬起眸子,灰黑色的左眼也看了过去。
挺好的,就先住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我会更新这么多吧,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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