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艾果儿在愣怔了片刻之后, 一下子就跳开了, 理直气壮地喊“爸爸,你简直太让我伤心了,而且一次又一次伤我的心。怀疑我出轨就算了,现在又怀疑我什么啊你倒是直接说好了别拐弯抹角的,什么我头上怎么有根草, 我怎么知道啊可能是我爸爸看我不顺眼,插了根草想把我卖掉吧”
不顺眼是真的。
但, 并没有想卖掉。
艾青华一看他女儿的反应, 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小题大做了。
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呀
他的眼睛还不甘示弱地瞪得很大, 但嘴皮子开始颓败变得支支吾吾,一下子从主动进入了被动的格式中。
悲伤突然间那么大。
艾果儿酝酿着情绪, 准备大哭了。
头上有根草。
勤简是可以解释的,就连艾果儿也可以清楚地解释这件事情。
就是他们出了超市,路过了新建成的街角小公园,进去在草地上坐了一会。
顺便还很文艺地躺了一躺, 发表了一番感慨
啊, 天真蓝。
啊, 云真白。
就是以上。
当然,他要解释的时候会本能地去掉躺的细节。
但, 艾青华一定会问了, 只在草地上坐坐,草怎么会到头发的最里面隐藏
被逼问到这里, 不愿意说的细节,就只能拿出来说了。
可艾青华一定会接着问,为什么要躺
因为要看白云和蓝天。
躺下去之后,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有的,有的。
都实施了什么
什么都没实施啊
不相信。
相信吧,公园里的人那么多,还有几条狗不远不近地偷窥着,他真的什么都干不了。
只是思绪飘了很远,还很动情地说“果儿,等咱们有时间了,我带你去大青山看一看,那儿的天更蓝云更白,像棉花糖一样。”
这个比喻很好,艾果儿很心动。
然后两个人就手拉着手,眉开眼笑地回来了。
勤简之所以没开口的原因太简单了。
一件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偏偏不去解释的话,那只能说艾果儿想放大招。
就是借题发挥而已。
勤简和艾姥姥很有默契地一语不发。
艾姥姥甚至还打开了一袋薯片,分了一半给他。
耳边是艾果儿小声啜泣的声音和薯片嘎嘣脆的声响。
“我说着玩的。”艾青华终于示弱。
可艾果儿抹了把眼泪,把头垂的很低,一句话都不讲。
艾青华被他女儿缠的头疼,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原谅你了。”艾果儿吸溜了一下鼻子,很有眼色地见好就收。
要不是脖子上有那些草莓印,她才不会这么好说话。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像艾果儿发现了脖子上的草莓印,第一个反应是要灭了狼,跟着就不了了知了,还能怎么样呢,又不能真的打死他。
像艾青华发现他女儿玩了票大的,第一个反应是气炸了,当然也是不了了知了,还能怎么样呢,双学位的学费都交过了。
一家人,有误会那是正常的。
还好还好,误会虽然那么大,但眼睛一闭,心一宽,该释然的就释然了。
要不然呢
还能因为这个解除父女关系啊
毕竟她爸这么有钱,解除父女关系的话,她也太亏了。
理智使她退让。
中午饭时,艾家暂时恢复了正常。
艾姥姥给艾青华夹了一筷子竹笋后,劝说“孩子大了不由爹。”
艾青华感概万千地点了点头。
一转头,艾姥姥又给艾果儿夹了块儿肉,“年纪大的人总爱胡思乱想。”
“对。”艾果儿意味深长地附和。
艾姥姥眯着眼睛笑,最后给勤简夹了块排骨,很是心疼地说“吃吧,吃完了安心地去倒时差。”
这无疑等于家里最年长的人,为所有的人都主持了公道,还真是一碗水端平,绝对没有厚待哪个。
一顿饭吃完,才算彻底的风平浪静了。
勤简被艾姥姥再三地催促着,才上楼补觉。
艾果儿也想上楼补一觉,反正年轻,觉这个东西,睡多久都不算多。
但又一想,也不知道刘轩朗那边有没有抓到人。
等勤简上楼了之后,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给刑侦大神打电话。
“喂,师兄,还在忙吗没打扰你吧”
刘轩朗电话响起的那一刻,刚从审讯室出来。
抓赵晓明确实费了很大的劲,三组布控,还是让警惕的老鼠嗅到了异常,差点儿钻回了老鼠洞里。
整个行动小组熬了整整一夜,才在赵晓明的一个老乡家里,堵住了正准备回老家的他。
老鼠虽然狡猾,但胆子很小。
这就意味着审他,并没有费多大的劲。
审讯室一进,赵晓明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交代了,他是怎么在一夜之间连盗四家。
当然,交代完了之后还补充,他人瘦力气小,家里有八十岁的老娘,还有八个月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也是走投无路无奈之举才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这年头,除了孙悟空没有老娘,谁还没有是怎么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可要是都跟他一样,还怎么建设社会主义和谐大家庭
刘轩朗对于这样的解释当然是不买账。
不止不买账,还憋了一肚子的坏水,突审十几年前的事情。
“赵晓明,你是不是觉得赵学岚被一木仓击毙,就再也没人知道当年的事情了”
刘轩朗喝着新沏的绿茶,慢条斯理地说。
赵晓明正拿袖子抹眼泪的手明显一顿,咧着嘴笑的很假“同志,赵学岚是哪个啊”
“赵学岚可不就是你的好兄弟,也可以叫带头大哥。”
这是刘轩朗根据赵学岚被击毙时的年纪推断出来的。
赵学岚比赵晓明大了五岁,生前的履历和赵晓明的差不多,农村出生,初中缀学,没有文化知识,更没有一技之长。
而赵学岚的那份履历,不知道是谁做的,最下面还有一段分析他性格特征以及他为何走上了绑架之路的话,“一无是处,却又不甘平庸,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视为了至理名言。认为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刘轩朗注视着赵晓明的表情变化,冷淡地说出了他脑海中突然想起来的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赵晓明的眼皮儿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就喊了出来“同志,我冤啊”
“哦,你和赵学岚不是不认识吗你知道他犯了什么罪,你就喊冤”
想法得到了证实,刘轩朗的心情是雀跃的。这正应和了警察系统里流传很广的那句至理名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老天,到底会放过谁
想到这里,他大喝了一声“说说你和赵学岚是怎么实施绑架的”
赵晓明是还想要挣扎一下的。
可他的脑子转的很快,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也不是第一次和警察打交道。
他们的套路虽深,但没有证据也不会乱说话。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以至于那么多年的事情被挖了出来。
顷刻间,就看明白了形势,战战兢兢地开始述说。
那是个富家子弟出门还不兴带保镖的年代。
可以说,勤家的案子一出,香岛乃至全国的所有富人开始一窝蜂地请起了保镖,甚至出现了一掷万金的局面。
那时候的受害人之一,也就是被绑架的孩子的妈妈,腿脚灵便,爱说爱笑。
那时候的受害人,年纪很小,聪慧可爱。
赵晓明的故事讲得很长,在整个故事里,实施绑架,带着受害者逃亡,以及最后把受害者扔进大山的人都是赵学岚。
而他在整个事件中干的违法事情,只是偷车和隐瞒不报。
可以说,这是一个死无对证的事情,除非能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说的是谎话。
一筹莫展之间,刘轩朗想起了艾果儿的未婚夫,艾果儿的电话就打来了。
“咦,我正要找你,咱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心情还算不错的刘轩朗打趣地说。
“师兄,我有未婚夫。”艾果儿很严肃地拒绝这样的玩笑。
“搞的好像我没有女朋友似的”
“那你一个有主的草儿,就别跟我这个有草儿的主瞎白话。我就是问问你小偷抓着了没”
“抓着了。”刘轩朗停顿了一下,又说“哎,我有事儿找你啊”
“又筛指纹”
“不是,能不能把你未婚夫的电话告诉我。”
艾果儿很警惕地问“你想干吗”
“总不会是想找他借钱,哈哈哈”刘轩朗笑的不那么张狂的时候,就代表了他很心虚。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心虚的,只是他这会儿的思绪还留在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的受害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对待弱小,他一向不那么自信。
若是当年他就能抓住案犯的话哦,忘记了,当年他可能也就七八岁,还是正玩塑料木仓的年纪。
一时间思绪总算是回到了现代,电话的那边艾果儿很显然是没有幽默感的。
他尴尬了片刻,正色道“我们抓到了313大案的犯罪嫌疑人,希望他能够来辨认一下。”
艾果儿倒抽了一口气,懵了很长的时间。
她是本着这个初衷上的警校,可当犯罪嫌疑人真的摆在眼前,她又觉得是那么的不可置信。
“我一个小时之后到。”艾果儿不容反驳地挂了线。
她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至少有五分钟的时间,这才冲进了屋子,奔上了楼。
勤简并没有睡的很熟。
阳光从窗户里晒进来,这暖洋洋的午后让他不由自主就梦见了大青山,母狼背着他在大山里恣意的奔跑。
冷不丁被艾果儿上楼的声音吵醒,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狼看着她笑的眼神儿很甜蜜。
勤简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艾果儿让他送她去警察局,很急很赶。
一上了车之后,她就在和别人发信息,很忙很乱。
艾果儿在和刘轩朗发信息。
我现在带我未婚夫去。
哟,赶的真巧,他在呀
我没告诉他去干什么,你把犯罪嫌疑人带到办公室,先让他看一眼。
什么意思
我希望有个缓冲。
过了很久,刘轩朗才发过去一个理解。
大约是他这人比较硬汉,下意识就把那位素未蒙面的“未婚夫”当作了一个文质彬彬的斯文人。
心里说不好什么感觉,总感觉好好的警花插在了一滩未明的物质上面。
从艾家驱车到二局,一共花了三十分钟的时间。
两个人踏上二局刑警队的地界儿,刚好离艾果儿说的一小时的时限,余了五分钟。
艾果儿和刑警队的人很熟了,可没人认识跟在她后面的高冷帅哥。
李晶晶正好出门给副局送文件,劫了道,把她拉到了一旁,挤眉弄眼地问“谁啊”
“我老公啊”
“滚”
李晶晶一个大龄未婚狗,被没出校门的学妹虐到了,愤恨地一把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刑警队最大的那间办公室里,奋斗了一夜的行动小组多半都窝在宿舍里睡大觉,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人,还有一个带着手铐的家伙,坐在那里很丧的表情,欲哭无泪着。
艾果儿的眼皮儿一跳,指着那位很丧的嫌疑人,一本正经地和勤简说“你坐他对面。”
勤简皱了皱眉,可还是坐下了。
艾果儿一句话都没再说,就走开了。
勤简心想着,警察局真有意思,百货商场里有男友寄存,警察局里也有。
就是位置安排的很不好
勤简一抬眼睛,就看到了对面带着手铐的家伙。
那人的长相有些问题,倒不是长得奇丑,五官没有一个难看的,但聚在一起总给人一种不是善类的感觉。
赵晓明也不知道这些警察在卖什么关子,他很紧张,浑身上下克制不止地发抖。
对面的年轻人穿着很是考究,他忽然咧着嘴小声问“小兄弟,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勤简听到了此生最好笑的一句话,他淡淡的眼神从那人的脸上瞥过,只见那人忽然抬了手又问“兄弟你有烟吗”
那人抬起的右手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勤简盯着那道疤看了很久,瞳孔一紧,眉眼一蹙。
有什么不美好的东西,嘶吼着、拥挤着要从心底跳出来。
他知道不远处的艾果儿一定在偷偷注视他的神态,他冷淡地摇了摇头,垂下了眼皮。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