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妍汾心里很清楚。
程子域从来都没有公开承认过,她是他的女朋友。
两人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情。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谁也不知道是他的。
宁妍汾听说,程子域入伍当了兵。过年也没有回来。
她的女儿早产,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这孩子不哭不闹,吃饱就睡,面无表情,明显不正常。
宁妍汾抱着女儿,喊着“宁可儿,宁可儿。算命的说我天生克儿女,这样吧,我当你的姐姐,就不会克你啦。”
她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让这个孩子“父母双亡”。
“从此以后,宁可儿有姐姐啦。开不开心”
孩子笑了。
宁妍汾的眼泪涌出来了。
早产儿不好养。非婚生子检查和打疫苗都费劲,很多医院不接收她们。宁妍汾只能抱着孩子去私人门诊。
宁可体质差,身上莫名其妙的长疹子。为了给女儿看病,宁妍汾欠了一屁股的债,借到最后,亲戚见了她就躲。
她只能去找大哥借钱。
借两千块,大哥给了她五百。
“这钱你先拿着,我再想办法给你凑点。阿汾,你从我这前前后后拿了也有一两万了,大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你也知道,咱家还欠你嫂子家十几万彩礼没给。为这事儿闹几年了,再不把彩礼补上,你大嫂就要跟我离婚。宁泽今年都快三岁了,爸妈哪能同意。”
“够啦。”宁妍汾抱着孩子,买了一张火车票,去了弘河。
宁妍汾找到了冉凤仪。
冉家有钱有势,就只有冉凤仪这么一个女儿,住在弘河市最贵的小区,很容易找到她。
宁妍汾十岁的时候,演过冉凤仪爷爷导的戏,两人在剧组里是好朋友,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她。
宁妍汾这几个月到处借钱,已经习惯了台面话,也没抱太大希望。
她开口借两万。
冉凤仪二话不说,上楼取了现金给她。
宁妍汾笑问“你就不问我拿钱干嘛呀”
冉凤仪从她手上接过孩子,抱着逗“还能干嘛,给这宝贝治病呗,对不对笑一个。”
宁妍汾说“她不会笑。”
冉凤仪说“不啊,这不笑了么
”
宁妍汾扭头,发现女儿真的在笑,而且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凤仪姐,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笑,我以为她是个哑巴。”
“怎么会这不是挺正常的嘛。叫什么男孩女孩”
“叫宁可,女孩。”
“呀,难怪这么漂亮。”冉凤仪抱着奶娃哄“小可可,小可可。你有一个小哥哥哟。”
冉凤仪的儿子比宁妍汾的女儿大半岁。
宁妍汾如实告知了自己的情况,冉凤仪说“那你就留在弘河,找份工作吧。”
宁妍汾说“我要看着宁可儿。”现在就算让她上街乞讨她都肯,更何况这么好的条件。可是女儿太小了,丢给父母带,她不放心。
她甚至怀疑,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他们会不会弄死她的女儿减轻负担。
“你先试试嘛。”冉凤仪说,“就住我这里,孩子有保姆帮你照顾,小可可吃哥哥的奶粉也是一样的。你就用我的电脑投简历,守着电话就行,不用到处跑。”
遇到冉凤仪,宁妍汾的人生开启了新篇章。
因为冉凤仪的关系,她用不着再担心女儿打疫苗,也不用担心她没奶粉吃,更不用担心去医院被人冷眼以对。
冉凤仪欣赏宁妍汾的勇气。宁妍汾感激冉凤仪的帮助,留在弘河,帮冉凤仪看服装门店。
宁妍汾的身材符合南方女人的审美,说话声音好听,人长得又漂亮,她穿什么,客人就买什么,还非要买她身上那件。
这一年,冉凤仪家门店业绩猛增。
除了每个月给她开工资,冉凤仪送奶粉、送尿不湿给宁妍汾,连续送了一年。
这对宁妍汾来说,这份雪中送炭,比赠她金山银山来得更实在。
宁可一岁半的时候,冉凤仪必须去老公的公司上班,顾不上品牌门店,几个月不上新,客户流失。门店关门之前,冉凤仪给宁妍汾介绍了一份别的工作。
这份工作不能带孩子上班。宁妍汾不好意思再把孩子放在冉家,她知道保姆带一个孩子,和带两个孩子的价钱是不一样的。她拒绝了冉凤仪的好意,把宁可送回了老家,交给宁姥姥抚养,并承诺每个月给她们打钱。
已经快两岁,再怎么残忍,也下不去狠手了吧。而且她肯付
钱,女儿就是他们的摇钱树,张淑琴应该不至于太过分。
冉凤仪抱着儿子,送宁妍汾到火车站。
她捉住儿子的小拳头,笑说“季臻跟妹妹握握手好不好握握手,等以后长大,第一眼就能认出妹妹哟。”
季臻像是听懂了,伸手抓住妹妹的小拳头。
两个奶娃,小手抓在了一起。嘴里咿咿呀呀,像是在道别。
一别十五年。
宁妍汾拼命挣钱还债,想再存点钱给女儿买大房子。
她很少有时间休假。
但是她的苦,没人看得见。
外人眼中的宁妍汾,没心没肺,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身边的追求者无数,但无一成功。
求而不得就贬低她,说她的钱来路不明。她一笑置之。笑得像天神,不屑与愚蠢凡人计较。
她以前游戏人间,生死看淡,没有理想,空有梦想。
女儿成了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她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的,长得越来越像那个人。也渐渐地失去了面对她的勇气。
每面对她一次,她就会病一次。女儿说她不想要姐姐,想要爸爸。
她去哪里给她找一个爸爸。
程子域就是宁妍汾的病根。
每病发一次,她就告诉自己要多恨他一分。她不能再喜欢那个狠心的男人。
她越来越恨他。
宁妍汾笑嘻嘻地把宁可接到弘河,带她去市区最豪华的酒店吃了一顿饭。
她看着女儿,说“想不想姐姐”
女儿长大后越来越像那个人,就连眼睛里的隐忍都像。
宁妍汾无法理解,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怎么就学会了压抑自己,冷漠得不像个孩子。她心想,这大约就是基因。
“想。”宁可说,“你就会回去陪我一起读书吗”
女儿眼睛里的冷漠与隐忍,变成了掩不住的脆弱。
这是宁妍汾第一次从宁可眼里看到与“脆弱”有关的情绪。
她笑“你怎么回事呀宁可儿,这么大个姑娘了,还要姐姐陪。”
宁可拿起书包,包口大开,像是要吞噬掉那张小脸。
她拿出一幅画,画上是她臆想中的爸爸妈妈,“姐姐,你能告诉我,我的爸爸妈妈是长这样吗。”
宁妍汾敷衍地看了一眼那画,“是吧。不过你爸
爸死得早,我没见过。”
宁可抿着嘴,望了望她,显然不信,却也没有再追问。
宁妍汾笑容灿烂“你今天话很多唉,怎么,是不是快要考试了,紧张呀”
宁可说“他们不喜欢我,欺负我,只有你不会欺负我。”
女儿从来不会主动诉苦,她很像亲生父亲,会隐藏情绪。
她主动说出来的欺负,那一定不是普通的欺负。
宁妍汾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低声问“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宁可像是也很茫然“欺负着玩。”
宁妍汾问“你学习成绩好,又乖巧漂亮,他们为什么突然都要欺负你欺负了多少次。”
“记不清了。”
“为什么”
“他们说,”小姑娘抬起头,一张脸蛋精致冷艳,眼睛更像那个人一样,冷静理智到不带感情“说你不是姐姐,是我的妈妈。”
宁妍汾的心被狠狠扎了一针。
宁可抬起头,眼睛里是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如果你真的是我妈妈,能不能带我走。我不想再留在那里。”
“可以呀。”宁妍汾轻描淡写地应,“这有什么,想走就走呗,来这边上学。咱们去最好最贵的学校。”
宁妍汾没有钱给宁可转学。
她想到了程子域。
八年前,突然有一天,宁妍汾看到了程子域。
不是现实中,是在一部电影里。
程子域因为这部电影,夺得最佳男主角奖杯。
他当上了影帝。
她什么都不是。
宁妍汾为了挣钱,披着“宁无缘”这个马甲号,使劲儿蹭他的热度。
几年前,网络直播兴起,宁妍汾凭借“程子域前女友”这个不要脸的id带货,把欠下的债务全部清空。
还得了不少程子域对家送的礼物。
她黑程子域一句,对家就给她刷一个大火箭。
宁妍汾每天都在骂程子域。
对家每天都给她刷礼物。
女儿的学费够用了,生活费够了。
被他的女友粉骂到狗血淋头,也值了。
宁妍汾以前脸皮厚,现在豁出去,就是不要脸。
程子域对她蹭热度这件事,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她猜他是太红,忙到没有发现。毕竟蹭他流量的女艺人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
她只不过是个曾经的童星,如今的十八线网红,就更加不能引起影帝的注意了。
程子域早就发现了。
当年在楠江小学门外,程子域见到了长得酷似她的小姑娘。
他问“叫什么名字”
助理说“宁可。”
程子域又问“七岁了吧。”
助理“是。”
程子域“十一月生”
助理“不是,是九月末。”
“九月末”
“宁小姐当年早产。”
程子域望着走远的小姑娘。
训练,任务,培训,拍戏,一晃七年。
“您要过去看看她么”
程子域“不用。”他还没转型成功,粉丝有可能做出不理智行为,“远离她,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助理说“宁小姐当年生下孩子后,经济上似乎很困难。后来去了冉家,冉凤仪资助了她一年多。再后来就不清楚了。”
“她家里不是开了民宿”
“对的,不过可能太偏远,没什么客人。”
“你找人去住,每个月去几次。顺便收购茶叶,带回公司送给大家。剩下的存起来过节送赞助商。”
“好的。”
“她最近在做什么工作”
“直播。”
“直播什么”
“直播睡觉。”
程子域“睡觉”这确实是宁妍汾做得出来的事。
当初她不愿意读书,只想躺着吃了睡。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女人还是这么不思进取。
他是疯了,才会对这种女人念念不忘。
这个女骗子。骗他感情,骗他身体,又骗他说孩子打掉了。
程子域“她直播睡觉,真有人给她钱”
助理“除了直播睡觉,还有,骂您。”
那就更不足为奇了。宁妍汾这个女人骂人最有一套,从来不带脏字,却又总能往他最痛的地方戳。
程子域说“你去给她刷礼物。”
“啊您这”
“一次不要刷太多,免得被怀疑。”
“那就,骂一次,刷一次这意思”
“随你。”
宁妍汾去了宏河恋人桥。
她其实不是迷信,是因为她打听到,程子域每个周末都会来这里。
她假模假式闭上眼。
再睁开。
程子域出现在她面前。
他戴着棒
球帽,脸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
宁妍汾问“单身”
程子域说“是。”
宁妍汾“结婚吗我缺彩礼钱。”
“结。”程子域说,“我缺一个妻子。”
宁妍汾制造出来的这场偶遇。
十六年后的“重逢”,淡得轻飘飘。
程子域给了宁妍汾一大笔钱,帮她找了最好的中学,让宁可顺利转学。
宁妍汾的唯一条件是不许靠近她的女儿。
谁都知道,影帝的私生女一旦曝光,会是怎样的遭遇。
宁妍汾不傻,明白这份距离就是最好的保护。
程子域的条件是,装也要装得爱他,不许冲他发脾气,不准骂他。合法履行夫妻义务。
一别十六年。
两个人的身体竟然还是那么契合。
他进她不让。
他退她不放。
没有半天,停不下来。
想想也是,他从没爱过她,却又迷恋着她的身体,自然是合适的。
以前他从来不会吻她。
这些年,也不知道找谁陪练过,竟然会主动吻她。
她一想到他可能是在别的女人那积累的经验,就格外抗拒。
程子域很清楚,宁妍汾是带着恨,带着报复心态在和他亲热。
只是他没料到,她的报复是伤害她自己。
她用怀孕,终止妊娠来报复他。
他的理智至今拒绝爱上这个坏女人。
他思考问题用正常思维,她偏执,不过脑,只随心。就是个笨女人。太笨了,他不管她,她会被人骗去卖了还帮人数钱。
就像当年,他的账号占据她直播粉丝榜第一。
她对着电脑另一端的他,骂骂咧咧,她还以为他很爱听。
打胎这个方法,愚蠢至极。他有对策。
他去做了结扎术。
然后,这个女人就再也不肯让他碰。
她不肯,他偏要。
宁妍汾大哭,大喊大叫“你别碰我,好疼。”
“怎样才不疼”
“你离我远点。”
他以为她只是矫情。
直到她自杀未遂。
一次。
两次。
三次。
宁妍汾拿命威胁他,要和他离婚。
程子域明白,他爱上了这个蠢笨的女人。
他输了。
他才是那个,蠢笨至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对,世上没那么多后知后觉和原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宁妍汾吃了十几年的苦,程子域有苦说不出。我试着站在两个人的立场思考过,都有错,所以没办法说服自己写出美满结局。he不了,这对b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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