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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逼兄毒妻明真相
    也不知我们这样对视着有多久,莽古尔泰从虚掩的门扉边探过头来招呼道“老八,时辰到了,咱们该去早朝了。不然阿玛该起疑心了。”

    “我即刻就来。”他头也没回地应着。

    我痴痴地向后退了几步,失魂落魄道“我真是出现的太不凑巧了,刚好刚好你们呵”

    “你冷静下来,听我说。”他几步上来抓住我的肩膀,那淡漠阴冷的表情让我顿生一股由内到外的寒意,“走到今天,是他逼我的,现在事态已由不得他控制了。”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谁都可以站出来告发褚英,但是我独独不希望这个是你啊,皇太极自古帝王家,最可怕最毒辣的事情,便是手足相残,踏着兄弟的尸体走向那个皇位我不希望你也是这样的人。

    我认识的那个叶君坤,是个与世无争,潜心研究,不问世事的人。他淡泊且自在,我们过着平凡却相依相惜的生活这样的幸福,是我们毕生的追求。我知道我无法要求皇太极成为一个这样的人,因为他本就是他,本就有他的使命,但我心里却是愈发地隐隐作痛,每每看见他如此鬼谋深算、讳莫如深时,我都觉得他非常的陌生,仿佛他在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现在务必要赶去早朝。这件事情,等我下朝回来再慢慢与你解释,可好”

    “我只想知道,殊兰她”我心中有万千的疑虑,罅隙间,还不待开口,只听外头又是一声吆喝。

    “八阿哥”

    这回喊的人是额亦都,他半探着脑袋瞧过来,见到是我,神色略惊。

    我微一侧身,避开他考究的目光。上回救殊兰的时候,额亦都是见过我的,从他此时的惊骇来看,想必是记起我是谁来了。

    额亦都清了清嗓子,“八阿哥,阿敏贝勒让我来催促你,不能再耽误了。”

    “嗯,”皇太极应允一声,又不放心地对我嘱托道“哪都别去,在东阁等我。”

    此刻是无法挽留住他问个清楚了,左右为难间他已经大步流星出了屋子。我有几分懊恼地抬头,谁知额亦都却未离去,凹陷的眼窝中透着一种让我心慌的审视。

    “我认得你,”他厚重的声音响起,没停多久,便接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什么人。”

    我匆匆答道,想趁机溜走,和一个年过半百的过来人说话,总有一种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识破的感觉。

    “有东西,她要我转交于你。”

    我脚下的步子一缩,震惊地回头道“殊兰”

    额亦都说着从衣襟中取出一支箭来,那箭以白翎为羽,以竹为身,箭簇锋利

    我只觉轰然一震,不会错,这箭与我昨夜所得的暗箭一模一样

    我一把拿过这只白羽箭,急切地问“这这是殊兰”

    “是,”额亦都的前额溢出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沟壑,岁月的刻刀没有对他手下留情,那模样,让我心中酸涩无比,“虽然不知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但她生前十分记挂你。”

    “她有没有说,这只箭的来历”

    他摇头,脸上神情难猜,我又追问“那她”

    “不必猜了。”

    他知道我在猜什么可笑的是,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在猜什么,一个可能颠覆所有的答案。

    “事已如此,我劝你,还是不必猜下去了。即使猜中了,事情也无法扭转,徒增无奈罢了。”

    “你不想知道吗她是你的女儿啊”

    “她出生的时候,萨满巫师就说过,她会为了守住秘密而死到今日,我相信一切都是命定。”

    听到“命定”二字,我的心仿佛置于冷水中,不禁渺茫无助了起来。

    是的,五年前,殊兰为了守住纵火之事的真相,才会落得只剩下半条命,那时,若我不去救她她已经死了。

    我救得了她一次,却救不了她第二次。也许历史上的她,注定要在五年前为了守住秘密,守护自己心中所爱之人而死。就算我能救下她一命,也改变不了结局,改变不了她的命数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来到这里,也许无形之中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进程。而事实是,我改变了故事的过程,却改变不了他们的结局。

    他们的历史,他们的结局,他们的生死,属于他们的一切我都无法左右。

    我想起了,那首叶君坤最爱的诗来。

    “故国残月沉入深潭中重如那些石头你把词语垒进历史让河道转弯”

    原来,我改变不了历史的结局,即使有多沉重,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背负和承受

    “我不问你,只是因为这支箭后头的故事,我并不想知道。这是她的秘密,她心甘情愿为之死去的秘密。”

    手中攥着那支白羽箭,独自站在原地,踌躇着该去向何处。

    所有的故事,都在按照他们的方式发生着,联名向哈赤告发褚英,拉准太子下水成败皆在此一举。历史上皇太极的夺嫡,意味着这些所有觊觎汗位之人的没落,而褚英,只会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代善、莽古尔泰、阿敏、阿尔泰甚至到阿济格、多尔衮

    褚英下水,直接受益之人便是代善。没了褚英,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大贝勒了,再加上大妃的暗中使劲,城中不少人的势力都会依附过来。

    只是皇太极的目的,绝不是扶持代善上位这么简单。今日代善未出现在此,证明他仍旧是站在褚英这边的。只是如今就算他兄弟二人连心,又怎么能挽回这众人的集体倒戈呢

    莽古尔泰、阿巴泰和阿敏几位贝勒,与褚英交情皆不深,又不是同母所出,从小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情。加上一人得宠兄弟自然眼红,所以只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下来也不成问题。难题在于五大臣,他们与褚英大多是战场上的生死之交,而且皆年事已高,谁当太子对他们来说都无碍。额亦都,可以殊兰暴毙之事为饵,将罪名扣在褚英头上,纵使额亦都之前与褚英交情再深,只需要在一件事,就可以将之前建筑的所有交情毁于一旦。对付额亦都,可以用这一招,其他人能够将那么多重臣要将全都召集来共谋上书一事,光想想就绝非易事,然而皇太极却做到了

    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够做得如此干净利狠绝

    我知道,我之前所有的猜想与推理,矛头指向了一个人。

    此刻,因为额亦都的一席话,我失去了最初追寻答案的热情。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追逐是对还是错,那个答案,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褚英让我一定不要参与进来,因为害怕我受伤而额亦都亦说,殊兰是心甘情愿去的,为了守住一个秘密

    这一切的一切,指向还不够明显吗还是我心里抗拒去接受这个答案明明心中早已确信,何必再让这份确信烙印上证据我有些疲乏困顿。

    我摩挲这那支箭的箭羽,洁白无瑕的白翎,让我有些晃神。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殊兰的灵堂。

    里面跪了不少守灵之人,皆白衣席地,嘤嘤啼哭。

    我整了整衣冠,接过小厮递来的香火,走到灵堂中间,重重地磕了三个哑巴头,插好香,喝下一杯黄酒,又洒了一杯,这才算尽足了规矩。

    这酒又辣又呛,喝的急了,整个喉咙都像烧了起来。起身的时候,两眼一黑,沉沉的晕眩感袭来,还好当时姬兰就跪在一旁,急忙过来扶住我。

    “主子”

    “没事。”我一手撑着姬兰,用力晃了晃脑袋,将眼前的阴影给驱逐开。

    在古代,虽然小毛小病的有过不少,但身子还算是硬朗。这种眼前一黑的情况,倒是第一次发生。我自己却清楚,大约是刚刚起身太快,供血不足引起的大脑缺氧,低血压。

    姬兰担心得不得了,搀着我道“我扶您去堂外歇歇吧,这里阴气重。”

    我在堂外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缓了缓方才烈酒的酒劲,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做。

    “姬兰,我认得这箭吗”

    她双眼哭得有些肿,脸色本就憔悴,加之一见到我拿出的那支白羽箭,脸色更是煞白。

    “这”

    意料之中的反应,我心中略略确定了某些东西,又说道“这是殊兰生前嘱托他阿玛交给我的。如果你知道什么,就不要再瞒我了。”

    姬兰语音颤栗,“主子,您别再委屈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禁动容,安抚着她的情绪,语重心长道“姬兰,你跟了我六年了,我没能给你什么,但是我比谁都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这次事情之后,我就让爷给你找个好人家,或者你自己有中意的话”

    “主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是不想说,”她突然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梗咽道,“我我不能说”

    她这样大的反应,正中我所有的猜测我微微颤颤地站起来,急促地呼吸着。

    “这箭可是我当日在羊鼻山,救我一命的那支箭,嗯”

    “啊”姬兰惊呼出声,“主子”

    “你起来跟我解释。”

    我死死咬着牙,平复着内心汹涌而出的情绪。

    “姬兰,我不怪你,我没有顾及到你也是身不由己是我疏忽了”

    “主子,可千万别怪八爷,不是他想这么做的你不知道,在这城中,爷只是为了自保”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跟我解释着,可是这一切,我又如何听得进去

    自保毒死结发夫妻,是为了自保天啊就连这件事情,他做得滴水不漏,利用一个甘心为他而死的女人,然后栽赃给褚英这个他一心想要扳倒的大哥。这份心机之深,早就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他

    我退开几步,将那支箭交到她手中,只觉得一切都惘然。

    “你把箭还给爷,是他的东西,让他收好”

    老八现在是不够狠,他若狠起来

    他的锋芒毕露,他的沉稳内敛,他的深谋远虑,他的心机暗算我见过他所有的样子,唯独没见过这一种。今天我见了,也彻底怕了。

    他今天可以逼兄毒妻,难保日后那个被他弃之如敝屣的人不是我。

    只怕那日信誓旦旦,说下不会对付的褚英的诺言,也都是为了骗我,令我信他,然后放松警惕。这一切的谋划,他到底是从何时就开始了从乌碣岩一战吗

    这场早朝,是他蓄谋已久之作。我甚至可以想象,在朝堂之上,五大臣们细数着褚英的一条条罪状,贝勒们参奏着他们大哥的不仁不义不孝

    他赢了。

    皇太极,这就是你所谓的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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