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小剧场]
崇德元年, 岁末。
盛京关雎宫内, 皇太极和海兰珠两人一横一竖, 一东一西地斜卧在暖炕上。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看着他看书。
“你这样盯着朕作甚”
“你好看呀”
“这算是恭维吗”皇太极浅笑着搂过她入怀, “朕已经十几年没听人这样说过了。”
“还不是因为你嘴馋,辽东的山珍海味都被你吃遍了, 能不发福吗”她掐了掐他的肚子, “你看看, 鸭肉、鱼肉、鹿肉还有穿山甲, 都在你肚子里, 好伐”
“朕现在有美人在怀, 江山在握, 只想贪图些快活儿,还不许了”
“男人,男人,食色性也, 啧啧”
他一把掐住她的腰肢, 挠她的痒痒肉, “朕真是太宠你了,皇上不叫也就罢了, 就连爷也不喊, 反了你了”
她最怕人挠痒痒了,赶紧讨饶道“我错了还不成吗万岁爷好,万岁爷英明”
两人一阵嬉闹, 她卧在他怀中,呢喃着“皇上可知道万历年间,传教士利玛窦的故事吗”
“说来听听”
“这个利玛窦是从西方遥远的国度来的传教士,那边的人不信喇嘛教,也不信萨满,他们信天主教。天主教里相信,这世上有神,叫做上帝,上帝在人间有一个化身,叫做耶稣,是神的儿子,在人间普救众生。十二月二十五,是耶稣诞生的那一日,叫做圣诞节。”
“这么说来,明天还是个节日了”
“对,不过这一天教徒们不做祭祀活动,而是在圣诞日的前夜里许愿,心里想着想要的东西,第二天醒来,就会有好心的主教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那你许了什么愿”
“嗯我希望一觉醒来,我夫君能瘦个十多斤吧”
皇太极皱了皱眉,“你这个愿望,也太苛刻了。”
“那就五斤”
“咳”
皇太极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一声。
“唉,这也不好,那也不行,那我换一个朴素点儿的愿望好了。”
海兰珠凝神想了想,“我希望明早醒来,万籁与你,都在我身旁。”
“万岁爷,前线的战报来了,朝臣都在大殿等着你”
“多罗饶余贝勒又跟福晋吵架了,这可怎么是好”
“大水都快冲了龙王庙了,范大学士、鲍大学士,你们俩可倒是想想法子啊”
鲍承先也没主意啊,只得倒吸气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范文程摇头,走去一旁望天,自言自语道“到底是谁说这关外之人放荡,帝王家又多薄情的前有清哈赤爱那叶赫老女爱得荡气回肠,现有清太宗皇太极独宠这关雎宫宸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后头那清高祖顺治帝爱董鄂妃爱得死去活来,这爷孙三代,都是情种呐,啧啧。”
宁完我今日是来负荆请罪的,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他只听了个大概,哼唧一声,“看来这吃不到的葡萄也不全都是酸得,也有极甜得。”
范文程白他一眼,“知道你想拍得是万岁爷的马屁,但能不能别顺带着把我也给骂了”
“我哪有空跟你掐架,我是来跟皇上请罪的羡慕就羡慕罢,还要酸文假醋一番,真乃大学士作派。”
这指桑骂槐的,范文程就是个傻子,也听明白了。
“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哪像宁兄你,只怕还不知所谓情为何物伐”
宁完我啧啧道“嗌,弟妹还没被你那插科打诨的做派给逼疯呐”
范文程反击“嗌,听说你上醉花楼给那盛京第一歌妓大作了三首淫诗,怎样到头来人家喜欢得可还不是贝勒爷吗”
一听他提起这茬儿来,宁完我憋着一脸羞,不再瞎扯,“大学士啊大学士,古往今来,作诗乃是雅兴,风雅之物,跟那凡俗男女之情怎能比得实乃亵渎”
范文程笑得快意,“你这话说得,可是连皇上也给数落了一遍呐哦我忘了,宁兄才因为好赌,不久前才跟刘士英一起被责罚了,难不成今日请罪不成,还想再被贬一回”
“你这厢得理不饶人的”
宁完我追着他,装腔作势要厮打一番。
关雎宫里的奴才出来传话“皇上说了,宸妃娘娘还没醒,等她醒了才能更衣。”
鲍承先咋呼道“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勤政爱民如咱们万岁爷,也是过不去这美人关呐。”
原本在外头还候着的好几位大臣,一听这话,也只好纷纷作鸟兽散。
宁完我前去追问细节。
那奴才说“万岁爷说今儿是个什么什么生蛋节奴才查了黄历,也没说今日是什么节啊依奴才看呐,万岁爷刚从朝鲜回来,多半是想歇一日,好好陪陪宸妃娘娘,这小别胜新欢,范大学士、宁先生,你们俩也别等了,还是先回去吧。”
“生蛋节中原也没这个节啊”
范文程心领神会地一笑,拽了拽宁完我的朝服广袖,“宁兄,这你就孤弱寡闻了,这生蛋节可不是什么中原的节日,你若是想知道,就跟我上府上喝点小酒,我跟你细细道来。”
宁完我苦恼一番,才低声道“那什么咱只喝酒可以,不闹别的。我眼下可还是个庶人,皇上只怕还没消我的气呢。”
“哈哈我府上只有真正的风雅之士,像刘章京那番好赌无赖,还真寻不到。”
“那走吧”宁完我挤眉弄眼一番,“唉,范大学士,那什么你跟宸妃娘娘关系这么亲近,择日也帮我说说好话呗萨哈廉贝勒那儿我住得好赖也不舒坦,还是以前赏赐的宅院住得舒服啊你说,万一我真把那醉花楼的头牌娶到手了,可也得有地方安置不是唉,我之前说的那些胡话你都别往心里去,千万别”
“宁兄,你这么磨唧,怕是皇上都听不得你唠叨了,才将你赶出文馆的吧”
“这怎么叫唠叨,我是忧国忧民,为大清社稷进言献策,话是多了些,但都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就比如说这天聪六年,我所献之计”
范文程赶紧掏了掏耳朵。阿弥陀佛这唐僧念经,也不过如此吧。寻思着这宁兄年轻的时候儿也不这样啊难不成真是人到中年,一个人郁闷得苦,活生生给苦成了个唠叨鬼唉,今天他就替上帝关爱一下这位待字闺中四十余年的单身人士吧。
关雎宫里,海兰珠一睁开眼,就瞧见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她双目朦胧,翻了个身嘟囔,“这都日上三竿了,爷怎么还没去早朝”
“可不就是为了博你一笑”
“早知道爷当真了,我就该说,想要那天上的星星了”
皇太极用那明黄的锈金蛟龙缎被将她蜷在怀中,“这天上的星星,朕摘不下来给你,为人夫君,日升月落,同起共倦,朕是要做到的。”
“还好意思说外头那奴才急得跺脚,生生把我给吵醒了。”海兰珠嗔道,“那些个朝臣,该是在外头把我给数落了个遍吧”
“朕想做什么,还怕他们议论今日没让他们来关雎宫外头跪安,都算是发了善心了。”
“当皇帝可真好,用不着瞧别人得眼色”
皇太极朗声一笑,“朕光瞧你的眼色,就瞧得够多了”
“快别折煞我了,我哪儿敢给万岁爷眼色瞧这传出去,别人可不得以为我是个悍妇了”
“悍妇当然算不得,也就比那多罗饶余贝勒的福晋好上一些。”
这阿巴泰的福晋是盛京出了名的泼辣彪悍,这不是在拐弯抹角地开她玩笑吗
“皇上还是小孩儿吗开这样无趣的玩笑。”她有些恼了。
“朕就是喜欢瞧你生气,”他嬉笑着揪了揪她的鼻尖,“你皱起眉头来,欲要发作,却又得憋住气的样子,不知道有多有趣。”
“爷是开心了,我的名声也给毁了”
“好了好了,一句玩笑,也值得你赌气,”
皇太极掐了掐她的腰,“不过你最近是不是也胖了些”
“成天陪万岁爷胡吃海喝的,能不胖吗都怪你”
皇太极又左右摸了摸她的肚子,好像有些个不对劲。
“嗳,别闹。”
“你的月事有多久没来了”
皇太极愣愣地问。
“记不清了。上一回,还是爷去朝鲜之前”
不过片刻,太医便火急火燎地进了关雎宫,外头的奴才还等着给盥漱更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挨个儿趴在外头听着里面的动静。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喜脉”
“你可确定,没有误诊”
“这几宫娘娘脉都是老臣把的,错不了”
“咱们有孩子了朕太开心了太开心了”
那奴才蒙头转向,原来“生蛋节”,是这么个意思,这下明白了,中原人的文化还真是博大精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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