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更迭,村口的老槐树慢慢苍老,地上的小人儿却悄然成长。
“嘀嗒、嘀嗒”雨声击打落叶。
红玉跺跺脚上污泥,微微抱怨道“新做的鞋面又脏了。”偏头对姑娘道“起风了,小姐我们回去吧。”
雨水夹着微风,刮来阵阵凉意。
不经意间,风吹起一缕秀发,也吹低了雨伞,露出半面红颜,淡雅脱俗如空谷幽兰,细雨中隐隐约约。
素色油纸伞下,传来苏苏婉婉动听声“等等,再等一会儿。”语气绵软略带希翼。
哥哥信里说,今日便回。
红玉看向远方,晌午就在这里,已有两时辰多,再等又是多久
马蹄声响起,车前坐着青衣书童,手执长鞭正对里面喊道“少爷,小姐来接您了。”
“停下。”
车帘迅速被掀起,走出一个面如冠玉的白衣少年,云祥赶紧撑开伞柄,急道“少爷,下雨撑着伞走。”
苏渝随意接过雨伞,清朗目光转向村头老槐树下,烟纱散花裙的姑娘急切迈开几步,又适时停下。
他眉梢带笑,缓缓朝她走去。
雨中的视线慢慢清晰,脚步也不自觉放轻,目光缓缓流连。
眼前的绣裙小姑娘,眉似新月,双眸如翦水秋瞳,不施粉黛而颜色朝霞映雪,一颦一笑,般般皆可入画。
苏渝轻声唤道“珠姐儿。”
珠姐儿眼里熠熠生辉,弯唇柔柔浅笑“哥哥,你回来了。”
两人杵立相对看着,再无多余言语,只有笑意在慢慢加深。
后面跟来的云祥,抱着大大书箱,雨中喘着粗气喊道“少爷,雨下大了,咱们还是赶紧家去吧。”
雨势渐大,再不走,木箱里的书该淋湿了。云祥从县学读书时,就开始跟着苏渝做书童,转眼已有好几年了。
苏渝面上几分不自在,斥道“就你多嘴。”侧首又是温和笑容“珠姐儿,咱们回家。”说完,脚步向前迈开。
珠姐儿点头,折纤腰以微步。
缀着珍珠玉石的绣鞋,轻轻踩上前方留下的脚印,离着一步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苏渝故意放慢了步伐,却久等她不来,不得不转身停下来。
珠姐儿埋头走着,见前面陡然停住,茫然抬起头,大眼水波盈盈,猝不及防撞上苏渝专注目光。
慌张撇开脸,脚步犹豫。
苏渝眼底墨色深沉,对着身旁的云祥说道“后面点跟着。”
云祥听话地后退一步,听他家少爷接着道“再后点,十步开外。”
红玉见云祥傻乎乎地听令,扑哧嘲笑出声。刚笑完,便见少爷看向她,淡然平静“一样,后面跟着。”
红玉嘟着嘴不满,还是听话地向后挪步,至到靠近云祥旁边,同样十步开外。
云祥对她吐吐舌“看你还笑我。”这句话,想当然迎来了红玉好一顿抓挠。
苏阮分开是两家,可私底下,照顾少爷小姐的仆从们,早已将两家当成一家,光听称呼便可窥知一二。
红玉是珠姐儿贴身伺候的,这些年,也早习惯了听苏渝号令,威严比自家小姐更甚。
苏渝瞥眼见足够远了,才伸出一只手,压低了声音道“过来。”
珠姐儿终于露出欢喜笑容,雀儿似的奔过去,柔嫩的小手轻轻搭上去。
冰凉的手指刚碰触,不禁眉间皱起,话里有了责怪“这样怕冷,就不该雨中等我,站了有多久”
珠姐儿软软笑道“没多久。”
苏渝无奈叹气,将玉色小手塞进怀里捂着,珠姐儿难为情地抽抽手,无意外地遭到压制,听耳边低语道“别动,日后不许再等。”
心中微微一颤,双手不在挣扎。
明知雨天风起,身子又是这样娇弱,还不懂照顾好自己。若是生病了,又不肯吃苦药,那样容易病弱体质,有些事儿还偏要执意。
知不知,有人会心疼。
珠姐儿双手贴着苏渝心跳,手指轻轻点起,嘴角挂起甜甜笑容。心想,下次回来,她还是会等。
两手都捂热了,才重新捉住牵牢“好了,回家吧。”
两人肩并着肩,大伞遮着小伞。
伴随着细细雨声,珠姐儿柔柔地说起,这些天,他不在时,发生的那些事儿。
“新学了双面绣,娘说”
苏渝分神想着,县学读书这几年,他们早已不是懵懂孩童。男女终有别,人前须立着规矩,人后还有世俗约束。
他与珠姐儿打小就亲近,如今,也不愿这样就生分了。
雨后,赵虎也从县城请假回来,比苏渝他们晚了一日。
杏花身穿梅色锦绣裙,手里端着一碗白开水,小心将衣摆抚平了,才撩开帘子出来。
这是她最好的一件衣裳,压在箱底收着,特意今日穿来。
将水递给赵虎,俏脸微微泛着红晕,嘴上不悦说道“下次不必过来,店里的活儿还没干够呢。”
杏花家的院子里,木柴整整齐齐地摆有半人高,都是赵虎给劈的。
赵虎一口将水灌下,擦擦脸上的汗,嘿嘿笑道“不累,不用担心我。”劈劈柴就能见着杏花妹妹,值了。
杏花小声嗔道“傻子。”
厨房里传来刘寡妇的叫唤,杏花赶紧过去“娘,什么事儿”总是两人说不上几句话,就被刘寡妇打断。
刘寡妇从锅里端出半碗白饭,道“拿去给他,也甭说帮干活亏待了他。”
杏花脸色红了又白,这还不叫亏待赵虎帮忙从来不要一分工钱,就饭点吃她家一顿饭,也好意思只给人盛半碗白饭
杏花当即掀开锅盖,将锅里的菜捡着好的往碗里挑,足足堆满了小山高,才停手。
“虎子哥,吃饭了。”
刘寡妇没来及阻止,脏手在裙上大概抹了抹,杵屋里骂道“臭丫头,瞎逞什么能呢”菜都捡给外人,她们自己吃什么呀。
赵虎来干活,刘寡妇压根就没想准备他的饭,转念想想那半碗白饭,才略微心平。
她早看出来,赵虎那小子心怀不轨了,“啊呸”肖想她家杏花,简直是癞想吃天鹅,不知天高地厚。
赵虎大口嚼着饭菜,突然脸色微变,悄声问道“杏花妹妹,饭菜是你做的吗”
杏花看着他回道“是啊,怎么,可是饭菜不和胃口”
赵虎嘴角抽搐两下,随即恢复正常,勉强扯出一丝笑“没事儿,就是菜有些多了。”
杏花放下心,笑道“干活就得多吃,不够锅里饭还有。”
赵虎连连点头“够了,足够了。”扒饭的动作越来越快,生怕慢一下就没了。
满满大碗饭,不到半刻就解决了,赵虎将空碗还给杏花,急急地说一句“回家有事。”便飞快跑了出去。
出了门又退回来,捂着喉咙哑声说道“院里活放着,晚点我再来。”
那样子,像是家中真有要紧事。
刘寡妇掩门偷偷瞧着,见赵虎面不改色地整碗吃得干净,眼中不敢置信,那饭里
回身翻出盐罐,手指沾上一些放嘴里,疑惑道“是咸的呀。”再吃,还是啧啧咸味。
为了吓跑赵虎,刘寡妇也是难能舍得,小半碗白饭里,足足放了三勺粗盐。
杏花拿着空碗进来,当头就挨一顿骂“真是白生养了你娘的话不听,就知道向着外面野男人,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再跟赵虎见面了。”
杏花辩解道“他来咱家干活,总要碰面的,再说”抬头觑着她娘脸色,小声道“虎子哥也没什么不好的。”
刘寡妇指着她的脑袋,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好什么好你莫要鬼迷心窍被他哄了去,他家穷猎户能有几个钱,你若嫁过去,他们聘礼都凑不到数”
杏花向来不喜欢她娘的势力眼,更不愿看不起虎子哥。在她心里,虎子哥有情义、有志气,他从不比别人差。
一时气血涌上心头,她梗着脖子撂下一句“就是没有聘礼,我也乐意嫁给虎子哥。”
刘寡妇闻言顿住,接着就是伏地嚎啕大哭“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天要往死里逼啊”想想自己独自抚养女儿,这些年的艰苦不易,不禁悲从心来。
杏花扶着刘寡妇起来,对着亲娘的哀哭终是不忍心,嘴上不得不表面敷衍,低低再劝慰几句。
娘的撒泼打骂,她都可以受着,唯有不见赵虎,这点,她做不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