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华裳轻轻瞥了那少年一眼, 伸手揪着少年的后衣领将他拉了起来。
“能站好吗”她温和道。
少年被她方才的气势所惊, 头皮还在一阵阵发麻,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能。”
华裳点了点头,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少年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 忙道“我自己来就好。”
华裳笑了一下。
少年也忍不住朝她微笑起来。
华裳转身收敛起笑容, 朝着店主走去。
店主瘫软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死死地望着她。
华裳板着脸道“敢在我的头上动土, 还活着的人恐怕就只有你了。”
她的手按在刀柄上, 轻轻一抽, 将深入门扉中的长刀抽了出来。
店主咽了一口口水, “侯、侯爷, 都、都是小的错错错”
他一声哽咽, 哭了出来。
华裳颠了颠长刀,冰冷的视线扫过他的脖颈。
店主一瞬间崩溃了, 他哭的涕泗横流。
“原谅小的吧,都是小的错。”
他哆哆嗦嗦地朝她磕头,磕的满脑袋都是血。
恐怕今日是无法善了了。
店主横了横心, 一个用力将自己磕晕了过去。
华裳长刀收回刀鞘中,朝少年招了招手,“你过来。”
少年立刻恭恭敬敬走了过来。
华裳扬了扬下巴,“去抓你要的药吧。”
少年目露感激, “是, 多谢冠军侯”
少年立刻冲进店内, 因太过兴奋,还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跤。
华裳盯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药童,“你,过来”
药童哆嗦了一下,差点吓哭了。
华裳缓和了一下表情,“去把你们掌柜的扶进去吧。”
药童连忙点头,他跑进店里又叫了几个人出来,明明最近的路就是从华裳身旁经过,四个大男人却偏偏贴着门边溜了出来,下了台阶,绕了好大一圈来到店主身边,又绕了好大一圈把店主抬了进去。
华裳无奈摇头,也跟了进去。
注意到她进来,店里看病的、抓药的、干杂活的人都像是被点穴了一般,一动也不动了。
气度潇洒的黑衣马尾女人抱着长刀,歪头道“怎么都不用干活吗”
话音一落,众人瞬间行动起来,速度也比往常更快了。
华裳走到正在买药的少年身边,看着抓药的师父将他需要的药材一样样包好。
“这是治什么病的药”
抓药的师父低着头恭恭敬敬道“是风寒。”
华裳蹙眉。
她不信宋玉清连抓这点药的钱都没有。
少年低垂着头,不肯说话。
等药包好之后,老师父忙将药包塞到少年的手里。
华裳掏出一块小碎银子放在柜台上。
抓药师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华裳扬了扬下巴,“给你你就拿着,你们收这些药也是有成本的,不过,让你们掌柜记着,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她点了点自己的耳朵“若是再让我听到,就准备好棺材吧”
老师父整个人都在发抖,连连点头。
少年抱着药材,瞬间从药铺跑了出去。
华裳瞥了一眼,立刻追了上去。
一个未加冠的少年哪里是华裳的对手,他都跑的呼呼喘息,华裳仍旧像是散步一般,不紧不慢跟在他的身后。
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他猛地转过身。
“别跟着我。”他低垂着头,羞愧地拒绝这个刚刚帮助过自己的女人。
“那些银子我会还给你的。”
华裳捏着刀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轻声道“文墨。”
他抬起头,漂亮的眉眼里尽是哀求。
华裳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抱歉”。
“不用还给我,如果你家郎君真的是宋师的话说起来我与宋师还有一场师徒情谊,他既然生病了,我也该去看看。”
少年目露犹豫的神色。
华裳微笑“莫非宋师说了什么,让你不相信我吗”
文墨不敢让郎君背上这样的黑锅,他忙摇头“不是的,只是”
文墨低头道“我家郎君自从被圣人罚过之后,众人都害怕受到牵连,不愿意登门。”
“冠军侯真的要去吗”
华裳“当然。”
文墨小声道“那好吧。”
他还是有所犹豫,但仍旧将华裳带到了宋府门口。
文墨临进门之前,嘱咐道“请冠军侯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露出惊奇的神色,好吗”
华裳望着宋府门口的石狮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眼瘸,她总觉的石狮子嘴里的那个石球似乎缺了三分之一。
“啊,好的,你放心。”华裳回过神道。
文墨忧心忡忡地敲了敲门,另一个长相乖巧的童子打开了大门。
童子见到文墨眼睛顿时一亮“药赊到了吗”
文墨看了华裳一眼,小声道“是冠军侯替我们付的账。”
童子惊呼一声,立刻向华裳行礼。
华裳摆了摆手,“毕竟是我的老师,对了,宋师怎么样了”
童子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
文墨一惊,“我这就去煎药,焚香,你替我招待侯爷。”
焚香“是。”
华裳看着文墨行色匆匆的背影,“难道这府里的侍候的人只有你们两个”
焚香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冷冰冰道“我们郎君两袖清风,钱财都拿去资助贫困的学子了,没有钱找那么多人回来。”
然后,到了他自己困难的时候,那些人都统统视而不见,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
华裳盯着破败的屋檐,斑驳的柱子,忍不住想这宋玉清怎么比自己混的还要惨
焚香自然注意到了她四处打量的视线,他绷紧了脸,用稚嫩的声音道“难道冠军侯也是那些嫌贫爱富,瞧不起我们家郎君的人”
哇可真是好久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华裳惊讶地看着他。
焚香的眼睛被怒火烧的旺旺的,有点像一力维护她的青娘。
华裳的心突然柔软起来。
她笑道“当然不是,说起来我们冠军侯府也并没有比你们府上好多少,前些日子差点逼得我去抗大包。”
焚香瞪圆了眼睛,“怎么会”
华裳摸了摸鼻子,“是啊,在外人看来我们该是有权有势有钱的富贵人家,然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焚香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了华裳手上那把金灿灿的刀上。
“您该不会是在蒙骗我吧”
华裳颠了颠那把金刀“看着这金坨坨眼馋是不我也眼馋,恨不得把它熔成金块儿”
她眼巴巴地望着那把刀叹了口气,“可是,不行啊,这是御赐之物,我就算是把自己给熔了,都不能动这把刀,这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焚香盯着金刀咽了一下口水,“就像是捧着金饭碗上街要饭,会被活活饿死。”
谁会信你有金饭碗还会吃不饱饭啊
华裳拍了拍焚香的肩膀,一脸赞同。
“没想到你这孩子这么有趣,真不像是宋师教导出来的。”
焚香疑惑地歪歪头,“那侯爷认为我们宋师教导出来的人像什么样的呢”
华裳摸了摸下巴,“像王太师楚御史”
焚香叹了口气,一脸老成道“侯爷不也是我们郎君的学生吗”
华裳“我是差生。”
焚香噎了一下,整张小脸皱在了一起。
说话间两人便穿过了回廊,来到了后院,然而,后院居然种满了竹子,竹林中有一座朴素的小草屋。
华裳看了看身后破败的大厅,又看了看前方小巧的草屋,忍不住道“果然是文人。”
宁愿吃糠咽菜,也要保持清高姿态。
既然有房子,修什么竹林草屋,附庸什么风雅
焚香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
“不是的,这片林子不是我家郎君种的,这草屋也不是我家郎君盖的,谁家不想住个好房子,非得把前厅后面的房子全拆了就为了这么一小片竹林”
“这里的房屋布景都是上一任房主留下来的,那任房主以极低的价格将房子卖给了我们郎君,但唯一要求的一点就是不能变动里面的布景。”
焚香苦着脸道“维护这些草屋竹林也需要钱啊,尤其是秋冬的时候,不是草被吹走了,就是屋顶被积雪压塌了,比盖个新房都要累人”
华裳心里忍不住“卧槽”一声。
“究竟是谁非要在长安修建这么一个华而不实的东西”
这里是长安,房价很贵的啊
焚香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您知道楚夫人吗”
华裳“哇,这是哪家的夫人”
个子矮矮的焚香翻了个白眼,“就是那位太上皇身边的颇受宠爱的幕僚,号称秀江青竹的楚夫人,人家姓楚,名夫人”
华裳摸了摸鼻子,丝毫没有对自己的不学无术感到一丢丢羞愧。
见华裳还没弄清楚那人是谁,焚香又道“青山书院,冠军侯总听说过吧”
华裳忙点头,“这个自然听过。”
她家军师不正是出身青山书院嘛
焚香道“他就是青山书院现任山长,这里就是他曾在长安安的家。”
对此,华裳的第一反应是
“当山长的可真有钱啊”
焚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草屋里就传来虚弱的一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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