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问之和宋玉清二人同时一愣, 随即又一同笑了起来。
王问之温和道“如今时局你不要让家事影响了自己。”
宋玉清浅笑道“她自然不会这样。”
王问之转过头, 面对着他,笑得更温和了,“宋师一向知人甚深。”
宋玉清垂下头,“惭愧惭愧。”
这种两人针锋相对的感觉又来了, 可任华裳想破了脑子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了。
三人步入海晏阁,几个小太监早已经将正堂和几人睡觉的屋子收拾出来了。
王问之不慌不忙道“今日先不忙着歇息”
他看向华裳,“对了,忘了阿裳你今日成亲, 是否操劳过度”
华裳面皮一紧,冷淡道“我好的很, 太师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宋玉清笑容柔软,语气温和道“太师还是一贯喜欢操心。”
王问之“唉,知我者宋师也, 想当初我也做过宋师的弟子, 很多方面都是学习宋师,宋师不愧是人才。”
宋玉清笑着用袖子遮掩了一下自己的神情。
华裳与宋玉清并肩而立, 她从缝隙中察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嫌恶。
他似乎不太喜欢那个长安三才的名头。
华裳把这个观察放进心里。
王问之站在灯前,紧紧盯着宋玉清,“既然圣人让我们三人参谋此事, 彼此也不要藏私了。”
宋玉清点头, “王太师说的是。”
华裳以为这话是王问之说来挤兑自己的, 她刚要说两句狠的, 却发现王问之根本就没有看向她, 反倒一直逼视宋玉清。
王问之的态度甚至一反往常的温和,有些咄咄逼人。
“那某就要请教宋师了,为何这件事圣人会找您参详您为何对密探情报一事如此清楚”
华裳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是啊,自从在勤政殿里看到宋玉清,她就觉得奇怪了。王问之问这两个消息是谁传回来的时候,圣人居然让宋玉清说。
华裳的视线也放在了这位清俊貌美的宋师身上。
宋玉清口气温和,还劝王问之,“太师消消气,宋某并没有瞒着太师的意思,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圣人嘱咐宋某暗地行事。”
他笑望华裳,“宋某也没有想到圣人会让我做的这些事情直接暴露在你们二人眼下,可见圣人是多么信赖你们二人。”
华裳“究竟是何事”
即便她努力不让自己在意,还是忍不住想到了应汲的身上。
王问之也望向宋玉清。
宋玉清反倒不慌不忙道“别着急,来,咱们坐下说吧。”
堂间有准备好的茶水,宋玉清拎起茶壶,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宋玉清人长得清俊显贵,即便倒茶水也显得如诗如画。
王问之默默等着他回答。
华裳摸了一把茶杯,嫌弃道“太烫了。”
宋玉清笑着在她身旁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慢悠悠地为她扇着茶水。
“你也太娇贵了,也罢,你小时候就这样喜欢折腾我。”
王问之“宋师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吧”
宋玉清“宋某并无此意。”
他放低声音道“太师也知我曾任兵部尚书,圣人早就想要踏平突厥,还大周边境一个清静,所以,圣人在兵部安排了一些人,这些人由我统领,负责侦查突厥情报。”
只是侦查突厥吗为何圣人会对大臣们每日的行动了若指掌,恐怕长安中也有这些侦查者吧
华裳垂下眼皮。
王问之感慨道“真是没有想到。”
是啊,谁会想到宋师宋玉清会统领一个细作部门呢他当上正三品的兵部尚书之前,还只是从三品的国子祭酒,一介文人居然能混到这个地步,该说是圣人用人不拘一格,还是该说宋玉清他实在心机深沉、藏而不露呢
王问之语气清淡,问题却十足尖锐,“这些细作恐怕不都是派往突厥的吧”
宋玉清含笑,低头吹了吹自己那杯茶。
华裳看向他。
他笑道“别这样看着宋某,宋某也不过是为圣人办事,圣人只让我跟你们探讨突厥一事,可并没有说要将我手下的人和盘托出。”
他露出无奈的神色,湿漉漉的眼眸看上去温柔又可怜,“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你们就不要再逼宋某了。”
王问之轻笑一声,朝宋玉清拱了拱手。
宋玉清坦然颔首。
华裳问了一个令宋玉清措手不及的问题,“你的身体好了”
宋玉清捏着茶盅,精致漂亮的眉眼转向华裳。
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眉眼如诗如画,“托你的福,我好了很多。”
华裳摇了摇手,“我又没做什么。”
她问“我想问你一件事。”
宋玉清放下茶盅,作出仔细听的姿态。
“你们手底下的细作是不是用了我创制的东西”
宋玉清眸光一转,笑道“你是当世奇才,创制出的用具都很好用。”
“哦。”华裳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瞧他,“所以,我遇上的那个女人果然是你们的人。”
宋玉清“既然已经被你发现,我也无需隐瞒,确实,她就是我们放进突厥都城的一枚棋子。”
“她怎么样了”
“她将这么重要的情报带回来,自然是立了大功。”
王问之不明白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平静温和地饮了一口茶,慢吞吞说道“今日咱们先休息吧,明日再讨论。”
华裳和宋玉清都应下了。
三人分别选房间,华裳正要挑选,这两人却一左一右,直接推门而入,把中间的房子留给她。
华裳黑着脸,推开了门,却没想到桌子上正摆着她的三把爱刀。
有人为她取来了刀
华裳颠了颠爱刀,正思量着,朱秉之却领着一群小太监为三人送来了夜宵。
朱秉之进房间的顺序很奇怪,他先给王问之送,然后送给宋玉清,最后才来到华裳的门前。
华裳知道他这样做恐怕是被圣人嘱咐,要对她说些什么。
她猜的没错。
朱秉之命人将夜宵放下出门后,就躬身道“这三把刀是陛下命小的为侯爷您取来的,怕您没有利器防身不习惯。”
在皇宫大内带刀,也就圣人看重她,给她这样的恩宠。
华裳“多谢陛下。”
朱秉之笑眯眯道“您要长居宫中一事,楚御史也知晓了,他明日便会派人为您送来衣物。”
瞧楚江仙整治她内院的模样,华裳就知道他能做好这个贤内助。
她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思想与旁人的不同,全天下也就她华裳敢把仙人一样的楚江仙当成自己的“夫人”、贤内助。
朱秉之“陛下还让您安心,说不会让您犯险的。”
华裳眼皮一跳,这话的意思无异于即便要打突厥,朕也要把你按在长安,好好度过你这二十岁的劫难。
华裳认真道“请朱公公您对陛下说一句,武将的价值就在战场,臣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苟且于长安。”
朱秉之的笑容一僵,他神色忧心,“冠军侯,因为小的一向仰慕您,所以不得不提点您一句,陛下最听不得您这样的话。”
世人皆说陛下忌惮冠军侯,唯有在陛下跟前伺候的朱秉之才知道陛下是多么看重冠军侯华裳,若她有失,对于陛下来说无异于钻心剜骨,去了半条命。
华裳耿直道“这都是臣肺腑之言。”
朱秉之为华裳的不开窍忧心,又为陛下的一腔心血白费而可惜。
朱秉之“侯爷,您再好好考虑考虑,若是您有事,您让楚御史怎么办您的家怎么办”
华裳坚定道“难道我华裳一人的家就是家,大周千万子民的家就不算家了吗若舍我一人,破我一家,换的大周边境长治久安,华裳心甘情愿。”
“至于我夫君”华裳垂下头,眼睛温柔又坚定,“我宁愿负他,也不愿负君王,负子民,负大周。”
朱秉之咬着唇,看着她的目光既赞叹,又悲伤。
她是最好的臣子,是大周的战神,却不是最好的爱人。
朱秉之为楚江仙和陛下叹息。
“陛下原以为侯爷会怨陛下在这个时候拆散您和楚御史”
“怨”华裳有些茫然,“为何会怨我是大周的冠军侯,陛下的臣子,有什么可怨的”
华裳想了想,小声问“陛下该不会以为臣心怀怨恨吧”
这可要解释清楚。
“臣绝无怨言,陛下要臣怎样,臣就怎样,绝无二话。”
朱秉之“不不,陛下是担心担心您误解圣心。”
华裳没明白。
朱秉之也忍不住腹诽陛下啊,您这心思非要拐好几个弯儿,就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吗
他毕竟是为陛下传话的,陛下的心意要努力带到,让华裳体会到。
朱秉之“陛下很担心侯爷您,毕竟您前两次婚姻不顺,洞房花烛夜又发生了那么古怪的事情,坊间甚至也有谣言,说是陛下忌惮您,不想让华家留后,才故意做出这种事情。”
“陛下”华裳轻笑一声,神色自然道“怎么会陛下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
虽然陛下心机深沉,有时候脾气又很古怪,但他却很有一国之君的肚量,若让她绝后,他有别的更不显眼的方式,或者直接了当对她说明此举深意,断然不会用这种一旦查出便会让君臣离心的手段。
朱秉之松了一口气。
华裳倒是若有所思道“我以为我跟陛下早已有了默契,好像陛下近来”
她的话到这里就断掉了,无论朱秉之再如何问,她也只是摇头,不肯说。
怎么说能说陛下近来待她太过小心翼翼了,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样。
她挠了挠脑袋,将朱秉之送走,简单用完夜宵,便上床睡觉了。
翌日,太监便将楚江仙为她打理出来的衣物带来。
华裳换好一套黑色男装,简单地扎起头发,便拎着宝刀练武去了。
到了院子一看,她居然还不是最早起的。
一旁的石桌上,宋玉清正提笔练字。
桌子旁的石凳上,王问之正翻书阅览。
见她踏出门槛,两人同时回眸笑道“早。”
一大清早,她就被两人的美色闪了一下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