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华裳从草里抓到一只无毒的蛇,偷偷塞进了那名校尉的被窝里, 待她走到门口时,偷偷扔了一个小石子砸醒他。
“啊”
即便在营帐外都能听到他惨烈的叫声。
其他人以为遭到了什么袭击, 忙喊“敌袭”
整个营地都亮起了火光。
华裳混在人群中,默默观察了几个自己重点关注之人,将他们的反应一一记下后,才晃回自己的营帐。
路上, 她与匆匆赶来的王问之擦肩而过。
“站住。”背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响, 喊住了她。
华裳眨了眨眼睛, 缩着脖子转过身, 战战兢兢道“见见过监军”
“你认识某”
“那、那、那日在点将台上,曾远远望了您一眼。”
王问之淡淡道“那你的眼神可真好。”
王问之一步步挪到她的面前。
华裳低着头, 盯着他的皂靴。
“抬头。”他声音虽然温和却不失威严,似乎与她认识的那位王太师不太一样。
华裳缓缓抬起头, 月光一缕,映着她脸上鲜红的伤痕。
王问之一愣, 语气更加和柔了, “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华裳作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两手笔直笔直地按在裤子上,“没、没什么,就是着火被烧的。”
她一面说着, 一面偷偷抬眼觑着王问之。
他似乎刚从床榻上起身, 连头发都来不及整理, 只是用一条紫色发带缠了几圈,青丝蓬松丰盈,发尾温顺搭在胸前,总给人一种妩媚温柔的味道。
华裳连忙摇头,暗道自己是疯了吗说什么妩媚温柔啊
虽然暗暗说着自己,她却仍旧忍不住偷偷望去。
他身上穿着雪缎亵衣,雪色银纹的绸缎顺着他挺拔的身躯滑下,如同流水,温驯地贴服着他的肌理,因起身匆忙,他只在亵衣外披了一件青色长袍,来自旷野的风吹起他的袍角,青色与雪色共舞,如青竹遇晨雾,又如雪松寓雾凇,姿态写意又风流。
华裳见到过老成持重的王太师,见到过狡猾城府的王尚书令,就是没见过这般令人惊艳的王问之,怪不得世人皆称赞他是“风华冠长安”。
华裳走了一会儿神,脸颊顿时一阵温热。
她回神望去,可他已经收回了手。
王问之温和道“天色太暗,在火光下看不明显,某略通岐黄之术,你明日可以来我营帐,我再为你好好诊治一番。”
华裳假装出感恩戴德、喜不自胜的模样,等王问之离开,她就像是游鱼一般飞快往自己帐篷里奔去。
她又不傻,脸上的伤痕又是假的,怎么会主动去找他。
等她回到营帐,众人都坐了起来,除了温伯夏和莫一无快速穿好衣服,拿好武器,其他人都张皇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这就是老兵和新兵蛋子的区别。
华裳无奈摇了摇头。
温伯夏和莫一无的目光都落在了刚进帐篷的她身上。
莫一无“外面发生了什么”
温伯夏“你没事吧”
华裳朝温伯夏温和地笑了笑,“没事儿,只是出去方便一下,谁知道怎么整个营地都亮起火来了,我影影乎乎听着,好像说有敌袭”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众人。
关九“啊敌袭可这不还在大周的境内吗路才走了一半就来敌袭”
陆山平重新窝回自己的床褥上,吐出一个字“瞎”。
华裳挠了挠头发,“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啊,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因为我回来的时候碰见了那位监军大人,我偷偷瞄了一下,他神色并不紧张。”
关九“呵呵”一声,“他当然不紧张,即便真是敌袭,他的家将也能护着他安稳离开,啧啧,世家啊”
陆山平“这酸味儿”
关九再次被噎住了。
华裳则跑进自己的被褥里,打着哈气道“困死我了,我先睡了,你们不信的可以再等等,有事情记着叫我。”
温伯夏温声道“你放心睡吧,我看着。”
他边说着边帮她掖了掖被角。
华裳递给他一个软软的笑容。
温伯夏拍着她的肩膀,就差给他唱摇篮曲了。
孟离经目光闪烁,笑道“温大哥你也太习惯照顾人了。”
温伯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呵呵道“是吗可能是在家习惯了,再说了容弟这么瘦,看着就像是我弟弟一样,我忍不住就照顾了。”
关九老神在在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像是醋坛子似的,怎么容容是你竹马就只有你能照顾他吗”
孟离经看向关九“哟,你在为谁鸣不平呢”
关九大大咧咧道“容容性子好,我就喜欢他,只是看不惯你看管容容,恨不得将他别在裤腰带上的模样。”
孟离经笑嘻嘻道“真酸,你这醋吃的有些多吧哈哈,我跟她相识日久,与她朝夕相对,而且她命苦,我自然就对他多照顾一些,你这就看不过眼了”
“你若是连这都看不过眼,那你看到我俩以前相处的模样岂不是要气死我俩可是拜过天地的好兄弟,以前同碗吃饭,同榻睡过觉呢”
关九被他气得脸色发青,正欲争吵,莫一无突然怒“操”了一声,一脚踹开了被子,出了营帐。
被他的气势所震,营中众人都安静了。
陆山平此时才优哉游哉道“所以,他才是吃醋最多的那个”
等莫一无回来,却发现众人都在拿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他本来就冷漠,自然也没有去问,只是找到自己的床铺躺下。
众人刚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张将军却进来。
张将军见这营帐内众人与旁人不同的平稳模样倒是狠狠一惊。
温伯夏见张将军进来,立刻爬了起来。
张将军简单问了几句话,才明白这究竟是谁的功劳,他狠狠看了华裳一眼,心中又喜又爱,觉得这小伙子虽然样貌被破,却着实是个人才。
“将军可有要事”温伯夏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问。
张将军“啊,没什么,本将军只是挨个营帐查查,你们睡吧。”
温伯夏迟疑,“是。”
等张将军出去,温伯夏重新躺下,假装熟睡的孟离经才睁开眼,他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华裳。
出色之人在何处都是出色的,将军不久之后恐怕会得到升迁的机会吧
翌日,华裳第一个醒来,却发现莫一无也跟她一般刚刚起身。
两人对视一眼,都拿着盆出去了。
洗漱的地方空无一人,两人各自占据一处洗漱。
过了片刻,华裳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昨晚究竟做什么去了”
华裳用打湿的布巾不紧不慢地摸了一把脸,笑道“什么啊话说的没头没尾。”
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的后脖颈碰触到一丝灼热的呼吸。
莫一无低声问“问你自然是因为我看穿你的把戏,再假装就没意思了。”
华裳用布巾狠狠搓了搓后脖颈。
莫一无撤回一些距离“这里距离监军的营帐有些距离,你得方便多远才能看到监军”
华裳眼珠子一转,直接将布巾甩进盆里,她扭身道“好,瞒不过你。”
莫一无眯起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双黑色的眼珠竟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一丝异色。
对待不同的人,要说不同的话,华裳虽然使用计策、谋算人心不如孟离经,但这么多年将军当下来,她自然也有自己一番城府。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时候跟莫一无说实话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抱着手臂,狠狠瞪了他一眼,故意作出压着火气的模样,“这件事还不是怨你”
莫一无被她瞪的莫名其妙,眼睛微微大睁。
“什么意思”
华裳撇撇嘴,“该说你想要曲意逢迎就曲意逢迎吧,偏偏牵扯上我”
“没头没脑的。”他蹙眉。
华裳“你那碗肉是不是送给校尉了”
莫一无一惊,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狠劲儿。
华裳嘲讽道“你眼皮子还真是浅,就一个小小的校尉就值得你这样巴结你莫非是想要调到更加有安全保障的中军哈,那你可真是找错人了。”
他额角爆出的青筋消了下去。
“中军”他冷冷哼了一声,“是啊,我是想要找个更加安全的地方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华裳抱着胳膊冷笑“还不是你将校尉的马屁拍舒坦了,他便也来向我讨要好处。”
莫一无咬牙,“那个蠢”
“你说什么”
莫一无冷漠道“没什么,你继续说,这跟你半夜出去有什么关系”
华裳“自然是因为我不给,他好好羞辱了我一番,我就故意从野地里抓了一条蛇,塞进他的被窝里,谁知道他这么没用,被一条无毒的蛇也能吓个半死,好搞出遇袭的蠢事。”
莫一无“是挺蠢的。”
华裳瞥了他一眼,“那去拍蠢人马屁的人也不知道该说聪明还是蠢了。”
莫一无搞清楚了事情真相,便点了点头,“抱歉,误会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华裳拦下了。
华裳“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吗”
“那你想怎么样”
华裳扬了扬下巴,明明没有他高,却偏要做出比他高的气势。
“我要你走时,带我一起走,你想要去中军,难道我就不想去吗”
莫一无无语,这人怎么这般无赖,好在他不是真的要去中军。
他断然道“好。”
华裳挑眉,“答应的这么痛快”
莫一无心里一跳,不动声色地扫了周围一眼。
周围没人,不如就在这里解决掉她,以后就不用洗衣服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华裳笑眯眯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脸凑了过去,“好兄弟啊,你老实告诉弟弟我,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好渠道”
莫一无心里一松,他冷漠地侧过头,瞥了她一眼,“出息”
华裳捏住他的衣领,突然一扒拉,“你快点说,若不然我就在这里对你做点什么了”
莫一无被她恶心到了,他推开她,恶声恶气道“还没有,不过有些眉目,办妥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华裳笑盈盈地退后几步,“那你可别忘了,你若是吃肉的时候,忘了让兄弟喝一口汤,就别怪兄弟去将军那里告发你贿赂长官了。”
莫一无“哼哧”一声,“你等着吧。”
呸,你等一辈子也别想等到这一天了,你也绝不会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愚蠢的中原人。
莫一无抬脚欲走。
“喂”华裳懒懒地伸了一下腰。
莫一无没好气“又怎么了”
华裳指了指盆里的毛巾“洗啊。”
靠啊
莫一无一把扔了自己的木盆,撸了撸袖子,没好气地去为她洗毛巾去了。
华裳懒洋洋地站在他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她两根手指放在一起搓了搓,眼睛下意识眯起。
瞧她刚刚发现了什么,他的脖子上居然晒出过一条项链印子,而且这印子好生眼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