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可说
“院子也不是我的,这个价钱说实在的已经不少了,总得让人家屋主心里过得去,对主簿大人的名声也好。”
钱攒典的话让梵音摇了头,“买卖是自愿的,我们又没有强迫他,那其他两个宅子呢都是什么价”
钱攒典愣了,合着这位小姐还想货比三家
“另外一个是三进宅,没有侧院,有一个书阁,价钱是一年五十两。”
“怎么比这个还贵”梵音惊呆住,钱攒典低声道“因为那个宅子是在户部员外郎宅子后院那条街上”
梵音白眼望天,“还有一个呢”
钱攒典没寻思她还继续问,其实他不过是为了显露自己跑腿儿忙乎的够劲儿,所以才说了三座宅子,其实只看了这两处,谁能知道这位杨主簿的家人是这样难缠
入京的官儿他也见得多了,刚刚迈入京门的人凡事都讲究个顺顺当当,不管什么事,应下后再做打算。
就这么一份儿难缠的,到底让他给遇上了
钱攒典犹犹豫豫的说不出来,可见梵音在一直盯着他,他绞尽脑汁才想起一件事来,神神秘秘的道“那个宅子还是别去了,其实也是我之前没问清楚,后来才知道那里死过人。”
“死过人”彩云吓的往梵音身后一缩,青苗也厌恶的转过身去。
钱攒典连忙道“是,那里曾是一位京商的宅邸,后期他的母亲过世,家中又因生意亏本,所以要卖,本来是寻思那里价钱合适,可没想到是这种情况,还是别去了。”
“那个宅子多少钱”梵音问出口,钱攒典嘴角抽搐了下,“十两。”
“一年么”梵音琢磨了下,“他若是卖的话,整个宅子要多少钱”
钱攒典脸都跟着抽了,“大小姐啊,这宅子谁肯买啊不吉利,虽说是三进的大院子,还带有侧院、书阁、花园、池塘的,可没人乐意沾这份晦气,莫说他十两银子,五两都没人赁。”
“就这个了”梵音笑的很狡黠,“也劳烦钱叔父去帮忙问问他肯不肯卖了这宅子三十两银子我就买下来。”
“三、三十两。”钱攒典只觉得手里拿的那一套茶瓷很扎手,原本以为伺候个新任主簿能得点儿油水好处,谁知道遇上这么个难伺候的。
命啊,都是命
钱攒典也没了辙,让小厮跑腿儿去把那个人找到,而他们也不能在城门处站着,待杨志远和方静之回来以后便到了附近的酒楼吃饭,也是等着。
听及女儿要买下死了人的宅子,杨志远惊诧后便是乐了,“好女儿说的算”
钱攒典一口水就噎了嗓子眼儿里呛咳半天才算缓过来,他本还打算与杨主簿商量商量,把这件事给推了,可孰料杨主簿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
方静之也有些惊奇,“怀柳妹妹,这好吗”
“不好我害怕”二胖在一旁撅了嘴,可见梵音在瞪他,他也闷下声去,嘀咕道“我、我不敢自己睡,得找人陪着我。”
“没什么不好的,我自当有法子,五行轮回,阴阳相克,并非所有死过人的宅子都不合适人住,谁家还没有几位长辈故去的当初跟随师太修行时,阴宅阴地去的多了,超度的法事我也不是不会做,我年纪最小的都不怕呢,你们还怕”
梵音的话让二胖道“我才最小。”
“你是男人,再敢说个怕字看我不打你。”梵音拧了他的耳朵一把,二胖虽然不疼,也装着疼的要死的模样哎呦几声,已经跟着到京城,他是没有话语权了,只能闷头吃饭来发泄心中的胆怯。
方静之看到梵音这副凶样也有些惊呆,她怎么能连生气都这样好看呢
钱攒典没了辙,只能盼着派去的小厮别找到那个阴宅的主人。
他刚想完,便见到小厮匆匆的赶来,身后还带了一个落魄褴褛的男子,看他的模样也有四五十岁的模样。
钱攒典只觉得今儿不是他的吉日,不管脑子里动了什么念头,都会反着来,索性他也不开口了,只由着梵音上前与那位屋主谈价。
方静之在一旁看着,与杨志远道“怀柳妹妹变样子了。”
“三年多了,你也变了,如今在京中习学还好良林书院还是很有声誉,那里曾是我学子之时梦寐以求之地啊。”杨志远没体味到方静之的话中之意。
方静之的目光仍没有离开梵音,“她变的更好看了。”
“恩,嗯”杨志远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转头就看方静之那一副痴痴的模样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儿,只能装作没听见。
这小子看上自家女儿了
杨志远看着梵音在那里讨价还价的锋锐,再一想她这些年来的不容易,目光中涌起了疼爱,一家闺女百家求,怀柳也到了年纪了,只是这个婚事,他恐怕还是做不了主喽,即便想做主,也得这丫头心里头愿意。
拍拍自己兜里的一两银,杨志远决定当个瞎子,谁想娶自家女儿就自己试试,然后再过他当爹的这关。
梵音喋喋不休的谈价钱,最终以二十八两的价钱买下了那个宅邸。
钱攒典在一旁早已经看呆了,合着刚刚这位杨大小姐跟他说话还算客气的,瞧着屋主想要一头撞死的模样,他的肝都在跟着颤了。
价钱谈妥,只剩下将屋契转至杨志远名下即可,这个手续若在别人那里是费事,在杨志远面前可就简单许多了,只要拿着去县衙里走一遍流程即可,连查审都不用了。
钱攒典不想再跟杨主簿一家纠结没完,所以主动要求去帮着办屋契。
杨志远也没有留他,道谢几声便由着他去了,小厮领着众人往新买下的屋宅行去。
方静之见梵音又让小厮去买粗盐粒子,心中不由得奇怪,“怀柳妹妹,这是要做什么”
“驱鬼啊。”梵音说的很狡黠,“你们不是都害怕嘛,驱过之后就不用怕了。”
“还有这种法子”方静之当了真,“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快讲来听一听。”
梵音忍着笑,“玄机那就是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不可说”方静之挑了眉,“佛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出自哪本典籍”
“不可说。”
“是不可说,可这句话出自何地”
“不可说。”
“”
“到了”
这是一个规规矩矩三进的院落,比庆城县的那所为的三进院可大的太多。
初进的院落是一排朝北的房屋,也是正经的会客之地,二道院是一个垂花门长廊,两侧木雕花摆三步一座,其上摆放的花已经枯黄萎靡,梵音倒也不在意,稍后自行布置即可。
二进门的正房进深很大,这乃是主人所居之地,垂花门的长廊也正将东西厢房和正房相连,环绕成一个摇摆的葫芦形图案。
再进一道院子一半是池塘凉亭,一半是休闲的书屋居住之地。
特别是遮罩凉亭的那一棵高高的梧桐和一排芙蓉树,微风轻扫,几片芙蓉花瓣飘落时的隽美,让梵音一下子便喜欢上这里。
东侧院与正院之间有一座书阁,二胖和刘安被安排在那边,可这小子一听要独居当即便不干了,“我不干,我怕黑,我不单独睡”
“刘安呢”梵音看着刘安,“吩咐去买的粗盐拿来了吗”
“大小姐,这东西怎么弄”梵音看着他把半麻袋粗盐拿来,吩咐道“挨个屋子里狠狠的砸,所有的角落和正中都砸一遍就行了”
“这就驱鬼了”刘安初次对梵音的话表示怀疑。
梵音点了点头,看向杨志远正在四处打量笑呵呵的点头,“爹,您介意这院子阴气重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为父行的端、坐得正,有什么可怕的”杨志远对此分毫不在意,梵音看向四处偷扫的青苗,“苗姨娘,你怕”
“我,我有什么可怕的”青苗看了一眼杨志远,“老爷不怕,我也不怕。”
“你怕”梵音看向二胖,二胖缩了缩脖子,“只要不让我单住,我就不怕,我是男恩”没有门牙,最后一个字漏风不清楚。
“那这袋子粗盐也甭洒了,都不怕就省了”梵音说完,刘安立即拿着就跑去洒,“奴才不嫌累,还是洒一遍为好,这就去”
刘安一溜烟儿就跑了,刘妈妈自当也随着他儿子干活儿去。
梵音张罗着大家一起干活儿把物件都归拢好,方静之看向身边跟随的朱九,“回去与父亲说,杨主簿一家人已经安置好了。”
朱九原本一直在后面当哑巴不吭声,而杨怀柳看他也自动忽略,把他当成空气一般。
当初若不是这个小子嘴欠乱说,方夫人怎么会对她意见那般大只是没想到他迄今为止还在跟着方静之。
朱九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的别扭很久,虽然如今又涨了三四岁,对之前的事也知道做的鲁莽糊涂,但他依旧看不惯杨家人,今儿若不是夫人吩咐他一定要跟着,他都不会跟随少爷出来。
如今被打发回去传话,朱九一声没吭的就出了门,肚子里一通腹诽,等到县令宅时正看到常妈妈出门。
“少爷呢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常妈妈没看到方静之,把朱九拦下问话。
朱九阴阳怪气的道“杨家的人都到了,少爷一大早就去接人,这还跟着去了鬼宅子,唉,好好的日子,恐怕又没好过了”
“什么鬼宅别信口胡说。”
常妈妈知道朱九与杨家不对付,朱九不乐意了,“小的怎么敢随口胡说就东边角的那座死了人的宅子,怎么不是鬼宅小门小户的人就是不吝这些,为了省点儿银子连这等破宅子都买,”朱九故作浑身哆嗦,“都不敢在那里多呆。”
常妈妈惊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敢骗您,脑袋摘下来送您当杌子坐”朱九发泄两句,也急着去传信,“少爷来让我回来给老爷传信,这就赶紧去。”
“去吧,老爷在院子里。”常妈妈说着,不由补了一句,“掸掸身上,别离老爷太近”
“知道了”
朱九说着,人已经没了影儿。
常妈妈的心里也开始犯了嘀咕,犹犹豫豫的回了后宅,正见方夫人在擦拭摆放的供佛。
“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事”
方夫人这三年也老了许多,当初跟随方静之一同到京中,她的确是得了钟行俨的介绍见了忠奉伯夫人,可自那时开始,她隔三差五的逢迎应酬,可这里不是庆城县,这是京城,纵使她的娘家出身不错,她也不过是三流官夫人的身份,拿不上大台面。
整日里逢迎受气、处处被踩,也因自家老爷派系不明,因此受了多少挤兑和暗算
三年,她好似老了十岁,连鬓角都多了几根白发,如今自家老爷好歹已经稳住了官位,她也无心再抛头露面去受气,于是整日一心向佛,只期望着方静之能够有出息,博得功名,她就心满意足了。
常妈妈看着她,呆了半晌才道“杨家人已经到了。”
方夫人顿了半晌,“您是想说静之又去见那个丫头了吧”这些年方静之被方夫人拘管的连信都不允随意写,就是怕他与杨怀柳还有联系。
常妈妈点了点头,“少爷心善,不过三年已过,也就是图个新鲜罢了。”
“刚刚朱九回来,说杨家买下了东角的那座宅子,据说那个宅子死过人,唉,恐怕还是那杨怀柳的主意。”
常妈妈说完这一句,方夫人却没什么反应,“这年头人比鬼可怕多了,住个鬼宅怕什么你也去告诉朱九,往后他只跟着静之就是了,随时回报消息,对杨家的人和事,他都把嘴闭上别胡言乱语,如今的杨志远是老爷要重用的人,是老爷的左膀右臂,这里不是庆城县,咱们也不过是江边儿的蚂蚁,大点儿的一粒沙子都能把咱们压死。”
方夫人对杨家的态度让常妈妈很吃惊,“老奴记得了,稍后就去嘱咐他。”
“去吧,另外拿上点儿新出产的鲜味儿去送给良林书院的老先生,静之又要考试了,还请老先生能够闲暇之时多提点提点他,让他这一次考试之前就住在书院不用回来了,我们信得过老先生。”
方夫人的话让常妈妈无可奈何,夫人还是看不上杨怀柳
朱九给方青垣回了消息,方青垣便把他打发下去,吩咐人在酒楼定下了包间,稍后他要亲自出面为杨志远一家人接风。
提起杨志远,方青垣的心里也很矛盾,因为他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宇文侯家的公子出面应下他的举荐,让杨志远直接调任到京中任主簿之位。
如今宇文侯可谓是朝中分量最重的大将一级,莫看他是武将出身,但跟从他的文官和权臣绝对不在少数,自古文武不合,在他这里可谓是变了模样,去年宇文侯的一位女儿又进入宫中成为皇上的妃子,连皇后都让步三分。
风头太盛了啊
方青垣自来到京中之后便被方夫人的那位胞姐夫,也就是吏部员外郎打压了很久。
这件事都因当初温熙云与自己儿子的婚事不成,他招待了钟行俨留下的祸根,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不过是一被架起来的县令罢了,其实京衙中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县丞一手握权,他连话都插不上,如今三年熬过,他也算稳当些许,否则也不会花银子、低头求人的把杨志远调任京中。
他缺少左膀右臂,更缺少一个能实心跟随于他的人,这个人非杨志远莫属。
还是当初的那个原因,因为杨志远的身后无人。
可宇文信的举荐让方青垣有些犹豫,他的那一道口令传下,如今已经有许多人以为他也是宇文侯麾下之人,让他甚是难做啊。
方青垣也早有投入宇文侯麾下之意,可那是主动投靠,而非如今逼迫的不得不从。
主动和被动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一个是自愿,一个是强迫,这是心底的一个结。
杨家人刚刚到了东角的宅邸安置下来,宇文信就已经听得手下的回报。
“东角”宇文信的薄唇抿的很紧,护卫道“是,正是那一家,那一个商人生意赔了,还落了官司欠了债,老娘也死在那个宅子里,如今变卖家产,便低价将这个宅子也卖了。”
“呵,你少说了一样,那个宅子离钟府也很近呢。”宇文信一说,护卫急忙道“相隔两条街。”
“难道为了离钟行俨近点儿,连鬼宅都乐意住了么”宇文信的自言自语,让护卫不敢随意的回话,自从他跟随公子从庆城县回来之后,便由他一直负责盯着庆城县和杨家的动态
“行了,继续盯着就是,杨志远的一举一动都要看仔细了。”宇文信不愿想起那个能够把他惹怒的丫头。
她的那一句嘲讽时常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就像是一个恶心的梦魇,让他找寻不到发泄的出口。
“是。”
护卫退下,宇文信闭目静思,到了京城了,时间更多了梵音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鬼宅离钟家那么近,此时她正跟随父亲一同去方县令所定下的酒楼赴宴,而她也更有心探寻下法乐寺和尼姑庵都在何处,她这次第一时间便要去找吾难师太,越快越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