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薄雾散去,太阳爬上高空，地上行走的人们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一群孩子呼啦啦从街上跑过，后面还跟着一条土狗，尾巴摇得欢快。

    他们在一家米粉店外停下,领头的小孩儿朝店内喊“成玉,你去玩不去啊”

    “我走不开,你们玩吧。”

    小孩儿咕哝一声，偏头对其他人道“那我们去找谢朗。”

    王铎笑道“好啊。”

    哮天高兴地汪汪叫,围着王铎身边绕圈圈。

    他们像来时一样匆匆，很快就离开了米粉店。

    谢朗正在书房练字,听到楼下一群小孩儿叫他,赶紧趴到窗子边。

    王铎在下面热情挥手“朗朗,出来玩。”

    “是啊谢朗,我们要去爬山,你也来吧。”

    “我们人多可热闹了,到时候一起躲猫猫。”

    谢朗有点儿心动，“你们等我一下。”

    他跑到谢凛身边,小声道“爸爸,不是我不听你话,不乖乖做作业，只是你也听到了,是王铎他们一群人叫我去玩，小孩子就要一起的嘛，不然不合群,以后会被排挤的。”

    他眨巴眨巴眼睛“爸爸不是希望我能跟同龄人好好处吗。”

    “可以。”谢凛放下书。

    谢朗一喜，抬起脚就往外跑，半路听到身后谢凛的声音“回来后,记得把今天的学习任务做完。若推迟到明天，任务翻三倍。”

    谢朗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他委屈又有点气，快下楼的时候回头瞪谢凛“法西斯。”

    然后小腿捣腾得飞快下了楼，跟王铎他们汇合，一群人呜啦啦跑远了。

    他们这里也是有山的，不过得出镇了，谢朗走得无聊，从兜里掏出一块薄荷糖塞嘴里，口中一阵清凉。

    不时有背着背篓的大人与他们擦身而过，他们中有的孩子还碰到了熟人，大人笑着问他们去哪里，小孩儿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他们渐渐偏离了水泥路，走上了泥土小路，两边有些杂草。忽然，不知道谁叫了一声。

    谢朗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男娃显摆自己刚捡到的木枝，拇指粗，细长一条。他握着木枝，单脚站立，在那里比划“尔等贼子，看剑”

    谢朗嘴角抽抽，幼稚。他才不会玩这种东西。

    五分钟后，谢朗跟王铎分别拿着细长的木枝对打。哮天在旁边汪汪叫着助阵。

    谢朗一个躲闪不及，被木枝打到小腿，他嗷地一声蹦起来，“王铎你个混蛋，居然真打，小爷跟你拼了。”

    王铎手一抖，手里的木枝就被打掉，谢朗也扔了木枝，跳起来蹦他身上，拿拳头捶他。

    王铎双手抱头，连连求饶，说了不少好话，并表示下次再也不敢了，谢朗才放过他。

    其他人哈哈笑，捡起两人扔下的木条，揶揄道“谢朗，你好小气。”

    “屁，小爷最大方了。”

    “王铎不就打了你一下，你就生气了，还说不小气。”

    谢朗哼哼“王铎打我，我打王铎，互相扯平了。”

    其他人嘘他，“小气鬼，谢朗是个小气鬼，小气鬼。”

    谢朗垮了脸，“够了，再嚷嚷我动手了。”

    “来啊，你来啊，我才不怕你呢。”一个脸上挂鼻涕的小孩儿冲谢朗叫嚣，还转过身扭屁股，嘲讽效果拉满。

    谢朗飞起一脚踹过去，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除了王铎想拉架，其他人都在呐喊助威。哮天想帮忙都被抱住了。

    对于打架，谢朗还是很有经验的，奈何小胳膊小腿跟不上，一时间居然跟个小孩儿难分伯仲。

    他腿上，肚子，脸上都挨了好几下，当然了，对方也没捞到便宜。

    在对方又要打他时，他没挡，硬是腾出一只手打对方脸上，然后就响起了小孩儿的哭声。

    对方一边哭一边控诉，谢朗浑身也疼，但为了面子忍着，他学着平时谢凛的样子，居高临下俯视小屁孩儿，凉凉道“打不过就哭，还出来混什么，回家找妈妈去吧。”

    这话效果极好，对方一听果然止住了哭声，就是眼睛里含了两包泪，鼻涕糊了半张脸，又狼狈又可怜。

    谢朗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颗牛奶糖扔对方怀里，“这糖可好吃了，便宜你了。”

    奶糖的包装很精致，是谢凛在县里大商场给他买的。

    小屁孩儿一眼就喜欢上了，用手擤掉鼻涕，然后胡乱在身上擦了擦，拆开糖纸，淡淡的奶香味儿溢出来，小屁孩儿立刻把糖塞嘴里，糖纸没丢，揣包里了。

    “谢朗，我也想吃，你给我一颗吧。”

    “谢朗，那是什么糖，看上去很好吃，你还有没有。”

    “没啦。”谢朗把自己空荡荡的裤兜翻出来给他们看。

    他哼了一声，“别以为我好欺负，以后谁再笑话我，我还打他。”

    其他小孩儿缩了缩脖子，谢朗见震慑有用，挥手道“不是要玩吗，走了。”

    他重新捡了根树枝，这次是对着两边的野草挥打。随着利落的破风声，树枝所过之处，野草纷纷削断。

    好爽

    其他人跟他身后，有样学样，队伍里又和谐起来。

    “谢朗，你家是不是有游戏机啊。”

    谢朗“对啊。”

    “我可不可以去玩。”

    谢朗“看我心情。”

    “唔”

    小孩儿挠头，苦恼问“那你什么心情，会让我去玩”

    谢朗挑眉“我高兴了，就让你来。”

    “那你怎么才高兴”

    谢朗“简单，以后我出现的地方，都得听我的，我就高兴了。”不等对方反应，他接着道“我高兴了，我的游戏机给你玩，我的零食也可以给你吃。”

    “真的那我以后听你的。”

    这好像一个开关，其他孩子也纷纷表忠心，连之前跟谢朗对打输了的小孩儿也嚷嚷着以后听谢朗的。

    谁都没有觉得不对，好像谢朗早就该是他们中的孩子王一样。

    谢朗见状，嘴角翘得老高。身上的伤也不痛了，那是他荣誉的象征啊。

    别以为小孩儿好骗，一个个都精着呢，光拿吃的玩的，笼络不住人，时间久了，人家蹭吃蹭喝心里还骂你是个冤大头。得用武力震慑，既亮棍棒，又给糖果，人家才服你。

    他们很快到了山顶，说是山顶，其实就是个大一点的山坡，稀稀拉拉的树木，野草丛生，好多地方被踩出了路。但对于小孩来说足够了，真要是大山，小孩儿钻进去，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谢朗，我们玩什么啊。”

    谢朗挠了挠下巴，没什么好主意，反问“你们谁有提议。”

    “跳山羊怎么样。”

    “这个好玩，谢朗。我们玩这个吧。”

    谢朗看向王铎，小胖墩儿也兴奋的点头。

    谢朗“成，就玩这个。”

    他招手“我们一起伸手，手心和手背出哪一面的人多，就可以离开，剩下的人继续，最后猜拳，输了的人当山羊。”之后谁没跳过，谁就是山羊了。

    这个方法很公平，大家都没意见。

    谢朗和王铎运气都不错，第一轮就安全避开，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么巧，最后输了当山羊的是脸上挂彩的小孩儿。

    谢朗都有点儿同情他了。他拍拍对方的肩，忍笑道“那个谁，你蹲下去点儿啊。”

    “我叫余载金，”怕谢朗不理解，他又补了一句“我爸说我以后装载金银呢。”

    谢朗干咳一声，“余载金，你蹲下去点儿。”

    “知道了。”

    谢朗第一个跳，双手撑着对方的背，双腿一跨就过去了，然后是其他人。

    随着“山羊”的高度增高，难度也加大，谢朗跳得有点吃力了，但还是险险过了。

    王铎就不行了，他一个助跑过去，直接把“山羊”给撞歪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朗带人上去把他们扶起来，声音里难掩笑意“怎么样，没事吧。”

    余载金抱怨“王铎重死了。”

    “王铎是我们这里最胖的。”

    “王铎是个小胖子。”

    谢朗啧了一声，“你们懂什么，王铎这叫有福气。你看年画上的娃娃都是胖乎乎的，没见过瘦的吧，笨。”

    众人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这茬很快过去，王铎双手抵着膝盖，当下一个山羊。

    玩了一个多小时，众人有点无聊了，“谢朗，我们玩点其他的吧。”

    “玩什么”

    “躲猫猫。”

    “行。”

    本来这应该是一场愉快的游戏，但谢朗没料到哮天这个“黑洞”。

    这地儿就这么大，又不能跑远了，他灵机一动爬到了树上，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

    谁知道哮天居然跟在他身边，狗不会爬树，但它在树底下转悠，还汪汪叫，就差没拿个大喇叭口吐人言谢朗在这里，谢朗在这里。

    来捉谢朗的孩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把其他人叫出来。

    有人惊奇“这不是王铎的狗吗，怎么不跟着王铎，反而跟着谢朗啊。”

    王铎摸着脑袋傻笑。傻狗不知状况，还冲谢朗摇尾巴，把谢朗郁闷死了。

    他蹲下来，把哮天推倒，来回揉它肚皮。哮天美得不行，还用爪爪扒拉谢朗。

    “哇，这狗好乖喔。”

    “我也想摸。”

    有跟王铎玩得好的，帮着介绍“这狗叫哮天，就是西游记里，二郎神身边的神兽。”

    王铎笑道“这是朗朗给取的名，朗朗懂得可多了。”

    其他孩子伸出小手抚摸哮天，有被哮天舔到的，惊喜地叫了出来。

    之后谢朗领着哮天，等其他孩子藏好了，他就去找。说哮天坑吧，也挺坑的。但是有用的时候也是真有用。

    谢朗第一次近距离见识狗鼻子的厉害，他都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众人找了出来。

    “这是作弊。”有人哀嚎。

    谢朗双手抱胸，昂着下巴“你们之前通过哮天找到我的时候，咋没人说是作弊。”

    对方没话了。

    有哮天在，躲猫猫的游戏就玩不了。于是最后大家玩老鹰捉小鸡。

    谢朗主动提出当老鹰，他就喜欢捉小鸡仔。

    快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出了大汗，一个个肚子比着赛似的看谁叫得欢。

    一群人下山回家，临分别时，谢朗叫住余载金“喂，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余载金有点懵，下意识道“不是你打”见谢朗眼神危险，他立刻改了口，“我自己摔的。”

    话落，鼻涕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他拿手一抹擦衣服上，朝谢朗讨好地笑。

    谢朗嫌弃极了，“行了行了，你们走吧，我回家了。”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进屋，上楼。

    谢凛已经做好了饭菜，客厅里都是食物的香味儿。

    谢朗吸了吸鼻子“好香啊，今天有干锅鸡吗。”他去厨房洗了手，就跑到了桌前。

    谢凛看了他一眼，眉头微蹙。早上出去时，谢朗的衣服还是干干净净的，这会儿皱巴不说，还有泥巴，脸侧也有淤青。

    “跟人打架了”

    “没，我摔的。”

    谢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鸡肉经过油炸，外焦里嫩，花椒的香味都浸了进去，麻辣鲜香，鸡肉咽下肚了，香味儿还在唇齿间萦绕。

    “爸爸，你手艺真好，做得干锅鸡太好吃了。我恨不得舌头都吞了。”

    谢朗声音稚嫩，明知道他话里是有恭维人的成分，还是听得人心里舒坦。

    谢凛轻轻应了一声，下一秒他碗里夹过来半块鸡中翅。

    他抬眸，果不其然看到谢朗对他咧嘴笑“这个肉嫩，最好吃了，爸爸辛苦，给爸爸吃。”

    谢凛垂眸，嘴角微微上扬，故意打趣他“比不得你。”

    谢朗装傻，夹了一块土豆条嚼着。

    饭后歇息了一会儿，谢凛让他去洗澡，谢朗本来不想去，但是瞥一眼裤子上的泥巴，沉默了。

    他洗得飞快，然后跑进卧室反锁房门。在灯下对着镜子照，身前身后都是大片淤青，碰一下都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往手里倒了药油，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对着淤青处揉，一口小白牙都咬紧了，才没惨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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