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直到法儒两家学说骂到词穷，两拨人不约而同地一齐歇战后，林月华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报社上下都把重心纷纷放到大秦收成上。
秦朝耕战，实行全国统一赋税，国家仅征收一定比例的农业税，自耕农的收成不仅关乎着个人生活质量，更是关乎全国次年的税收。
深夏末初秋时，正是黍种植的季节，文物百官除了推行新策外，无一例外地加入督农的列表。
全国热火朝天，顶着仍有余烈的艳阳，风风火火地忙碌了一个月有余。
山东地区也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秦朝的“重农”。
自己家中的农活一瞬间和国家命运相关联，就仿佛头上悬着一柄名为“律法”的利剑。
往日的悠闲栽种，慵懒的午后时光通通被斩断，稍有些许放松，那些平时见不到一面的官吏就会冷着脸紧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哪怕心中哀声哉道，但无一人敢挑战国制权威，迫于无奈，只能日出而作日入而归，一来二去，平日两个月才能完成的田耕，竟在短时间内被完成得极好。
一柸柸的小土坑在隆起的畦埂上排排坐，余霞洒下，与黄土相映相成，远方拂来风带着泥土芬香，整月的劳累似乎在这一刻也随风而去，只留下满心的成就感。
在山东百姓痛并快乐着的喘气声逐渐消匿后，大地都被染上了金黄的色彩。
大秦正式迎来秋天。
六月末，秦始皇举行了一场小朝会，各个郡县的文武百官都纷至沓来，前来咸阳宫汇报各个郡县的督农成果。
道道黑色的身影朝着辉煌宏伟的大殿走去，宛若栩栩如生的黑龙，龙首稳如泰山，龙身游曳盘旋。
而龙身中尾部，却隐隐有一块艳丽的红粼，本该突兀，可极致的红和黑莫名相配。
其中位于最末端的红点行动缓慢纪子昂哈欠连天，眼角水光涟涟，大张的嘴角合上，再次轻启，溢出的却是抱怨声。
“到底是什么班啊非要我们五点来上”
昨天老祖宗提前通知他们上早朝，纪子昂用系统定了十个闹钟，但第一次参加传说中的朝会，兴奋地根本睡不着。
稍微有点困意，意识模糊的时候又被脑子里那十个闹钟叫醒，纪子昂一大早整个人都不好了。
“早朝早朝，不早能叫早朝”
虽然这么说，但林月华眼眸微眯，看起来也有些精神不济，她还提前起早打扮了一下。
“唉”纪子昂深叹一口气，随即看向眼下乌青的唐慈，不禁问道“你该不会也没睡着吧”
唐慈瞟了纪子昂一眼，幽幽举起纸熬夜对身体不好，所以我直接通宵了。
他通宵赶图纸。
纪子昂“说的有道理，早知道这样，我就起来审稿了。”
说着，打了个呵欠又幸灾乐祸地说道“要不然你让华姐用遮瑕给你遮遮黑眼圈吧，你看这黑眼圈
。”
纪子昂啧啧道“都快赶上西门三太子了。”
众所周知，西门三太子是京圈有名的熊猫少爷。
林月华无语道“都是一穷二白的全息投影，我哪里来的遮瑕液”
“也对。”
纪子昂点头，熟练躲过唐慈的纸击，倏然精神起来，双手叉腰道“大清早果然就是要运动一下，我瞬间就精神了。”
两指合并，朝唐慈敬了个礼，纪子昂右眼闭起“谢啦兄弟”
唐慈
纪子昂“有笔就是好，还能打省略号哈哈哈”
“噗”莫名被戳中笑点的林月华不禁笑出声，在唐慈的目光下扭过头转移视线，提醒道“前面没在动了，快排好。”
唐慈默默收起卷起来的纸，纪子昂笑容灿烂“好嘞”
龙身全然进到殿中，唯有百阶接着天际熹微的光亮，少顷，上方传来气势十足地吆喝。
“皇帝驾到”
百官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宽阔的殿内瞬间响彻百官的参拜声，片刻后，隐隐衣袍在地面拖动的声音响起，三人只觉得空气凝滞了一瞬，在清脆悦耳的锱铢碰撞声响起后，殿内的气流才缓缓流动，随即一道低沉镇静的声音响起。
“诸位平礼。”
“诺。”百官应声起身。
嬴政今日着一身天子冕服，常日里半披的长发被细数束起，珠珠相串的帝冕下的面容喜怒难辨，唯有那双狭长的鹰眼灼灼。
嬴政端坐上位，缓缓扫过下方的文武百官，视线落到无精打采的红色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便回归平静。
“今日朝会，一为务农进程，二为化天下大同，那便开始吧。”
百官“诺。”
冯去疾率先上前“启禀陛下，今三十六郡及其所属县乡亭，皆已完成播种。因山东地区第一次参与，恐其无所适从，已经安排人员着手监督后续农务。”
嬴政“量产几何”
“今年麦的收成均为每亩地两石，豆收均为每亩地两石三均。大秦今年两者丰收，缓税者比起去年已降大半。”
秦朝虽然收税，但一直秉承“缓刑罚，薄赋敛”的政策，若收成不及，可缓至丰年再补绞税额。
“粮食税额已征收完毕，比去年多余两成，待晾干后运至粮仓。”
嬴政点头，“善。”
冯去疾拱手归位，李斯上前汇报道“同轨车、行同伦已改换完毕；衡量物件已与半两钱一同更换，初时百姓虽然仍有些混乱，但迄今为止，已经逐渐习惯。”
后方隐隐有响声传来，李斯微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继续说道
“至于书同文，日常方面，臣已命人将商旅牌匾，路标等肉眼可见的地方更换康书；民众方面，在大秦报社的极力推广下，已有大半人识得新字。”
不知是想到些什么，李
斯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更有甚至，已经信手拈来。
呼adashadash
李斯正要顺势道出纪子昂，略带厚重的呼吸声便从后方响起，打断李斯，李斯微微扭头，百官也随之扭头循声望去。
嬴政眼眸微眯，目光精准地落到那片红上，便见排在前面的林月华扶额避开自己的视线。
视线再往后，只见清秀的少年紧闭着双眼，双臂自然地垂落，静立在一旁，白皙的皮肤搭配上乌黑的眼下，一时竟透露着些许诡异。
而第三道红则是仰面闭眼，嘴巴大张，随着呼吸嘴巴张合，在安静的宫殿内，睡得香甜的呼吸声尤为放肆。
嬴政
百官真敢啊。
嬴政看着鼾声如雷的纪子昂不发一语。
在战场上、农忙时期、建设郑国渠时，能站着睡着的人比比皆是，但嬴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能在自己的朝会上见到这幅场景。
帝王的无声胜似有声，百官纷纷收回视线眼观鼻心。
半响，不知是有谁喉咙不适，低低地轻咳了一声，不消片刻，像是被传染一般，此起彼伏的咳声交织。
但帝王视线所看之人，不仅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甚至脑袋朝天的幅度又大了些，随之响起的是比刚才更大的鼾声。
但好在，噪音的根源没醒，但另一位会周公的人被这阵声响吵醒。
唐慈睡梦中听见一阵咳嗽，由远到近，到最后，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堆流感患者中间，被流感支配的恐惧战胜了睡意，唐慈猛地睁眼，后怕地深喘了一口气，抬眼便遥遥与上方的帝王对上视线。
唐慈
莫名有种上课睡着被班主任逮到的既视感，唐慈原本就站得笔直，现今只能眨巴一下眼，猫瞳浮出求知欲，摆出一副自己在认真听讲的模样。
目睹一切的嬴政
就在唐慈以为自己没有蒙混过关的时候，身后倏然传来一阵毁天灭地的鼾声，转音荡气回肠，在殿内久久回荡。
被吓得跳起的唐慈
唐慈猫瞳瞪圆，扭头看去，便见呼呼大睡的纪子昂，沉默半响，默默把头回正，又往一旁挪了挪，确保对方整个人都在嬴政的视线内。
嬴政唤了一声“纪博士。”
纪子昂以呼声回应“呼呼”
百官这是真的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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