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静夜,本该被躁郁的虫鸣声充斥,然而星河小区却静谧不已,仿佛昆虫们本能知晓此处栖息着恐怖存在。
时间已过凌晨一点。
只留了一盏星空灯的温馨客厅里,蔺然警告着情绪欢脱的触足们,不准它们将沙发上的人惊醒,然而它们却对主人的行为充满模仿欲,偏要钻入女人的指缝里,与她“十指”相牵,缠上她柔软的腰身,与她紧贴拥抱。
牵、手手
抱抱瓶瓶精抱抱
先占据了好位置的触足们发出满足的喟叹,其他的碍于主人命令,在旁边徒劳地支棱半晌,发觉主人此刻注意力不在此处,便偷偷另辟蹊径地往那牛奶色的领口、宽松的裤腿下往里钻。
蔺然正在收拾舒窈之前吃剩下的外卖。
餐桌上的木签子没几根是空的,大部分食材都留在上面,韭菜、五花肉、牛肉又干又柴,还洒满了辣椒粉,还有个塑料盒里放着一盘同样没怎么动过的辣炒海兔。
比起被女朋友抱怨难吃的、只是被取名为“海兔”的小型鱿鱼,蔺然今晚在蓝天工业园区吃下去的那只味道才堪称极品。
想到那只堪堪与人类融合成功,超越了低级皮囊寄生程度的海兔,蔺然稍稍眯起眼睛,回味起短暂的交战过程。
原本只在脸上如肉芽版层层叠叠露出的半透明圆形触角,后来在那纤瘦女人的后背,如莲花花瓣般次第开放,花瓣里闪烁的金色星点,成为那片园区升起的星光。
在深海中被称为“花仙子”的漂亮生物,面对强敌时试图模仿昔日逃脱的技巧,让身后羽翼般的花瓣制造出强力幻觉,如星光坠落,而后那些花瓣
就像此刻被串在签子上的食材,被掠食者用恐怖触足击破园区装着易燃物品点燃的火光慢慢烤熟,一片片被尽情品尝。
连同它绝望、挣扎的思绪一起,和它曾经与名为楚宛的女人融合时的结局一样,为更强大的存在献出灵魂与一切。
不过
蔺然在它的记忆里,并没有翻到它这样的存在是如何学会像自己一样完美降临方式,它进入南城以前的所有记忆竟然都是空白的,脑海中只剩下占领南城这道指令。
她还在思考是不是有其他像自己一样的深渊存在来到陆地时,那道更渺小的人类记忆就在此时跟着被翻出。
其中出现的最多的角色,再度让蔺然觉得眼熟,正是今日被她闻到沾染怪物味道的、在餐厅里对她的瓶瓶精纠缠不清的,林静姝。
“唔”
就在这时,沙发上发出很轻的哼哼动静。
蔺然回过头,见到缠在舒窈手腕、腰间、还有脚踝上的触足们如大大小小的环圈,以为是它们将人勒太紧、无法呼吸,走近想将触足一一驱逐时,却见到一条借着长发遮挡、此刻怎么看动作怎么心虚地偷偷钻出领口的家伙。
再一看,吸盘留下的爱心印子,从大到小,自熟睡者的锁骨往下
,没入睡衣纽扣下的阴影里,不知之前究竟探入多深。
察觉到主人的神色不对,触足咕唧吐出一小团黏液,试图亡羊补牢、重新钻回去将这不小心留下的印记都消除,却被蔺然捏着触手尖尖提起来。
算了,她如此说着,却将装着外卖垃圾的塑料袋惩罚般全部挂上这只触手,命令它好好拎着,先出门清理一下厨余垃圾。
不多时,连野猫都不来光顾的小区垃圾桶里发出“怦”一声响。
乖乖完成丢垃圾任务的触足自动从女人衣兜里翻出湿巾,擦干净触足尖,才委委屈屈地去蹭主人尾指,试图重新寻求她的宠爱,却被蔺然漫不经心地拨开。
“还没完。”她轻声说着,从记忆里找出楚宛居住的地址,往那边转身走去,进入昏暗的夜色里,“等下那个难吃的人类,由你负责吃掉。”
触足
想到普通人类难吃的味道,它大受震撼,认为自己罪不至此。
然而抗议无效,蔺然显然不打算更改主意,任由它撒泼乱舞,就这样跨越小半个城市,来到一栋单身公寓楼前。
电子门禁自动失效开启,女人信步进入电梯,在镜头所拍的画面都变成雪花点的背景中,她走到了楚宛与林静姝所住的房门前,礼貌地抬手敲了三下。
无人应答。
蔺然偏了下脑袋,有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触足立刻缩小形态,如长针灵活进入门锁缝里,甚至准备在开门后第一时间将猎物捕捉,塞进被主人惩罚的同伴吸盘中,重现“大郎吃药”的经典场面。
可惜。
门后却只是一片安静的黑暗。
蔺然踏入其中,闻见被她吃掉的那只海兔曾在此处居住很久的残余味道,而本该每天晚上都等在家里、被逼着照顾自己女朋友的林静姝,却完全不见踪影。
明明窗户是关紧的,屋里却处处是狼藉,鞋柜、橱柜、衣柜却都是一副被洗劫过的模样,空了大半。
她微微扬了下眉头,“跑了吗”
此时此刻。
沿海公路大桥上,一辆深蓝色轿车在道上超速疾驰,一刻不停地甩脱身后的南城。
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与黑夜融为一色的海面上不知何时起了一阵雾,浓雾被风吹向陆地,悄无声息蚕食这座临海大桥。
即便开着远光灯,林静姝也很快发现今夜这条高速的能见度逐渐在降低,她只能缓缓降低车速,同时往后视镜瞥了眼,南城那些标志建筑高楼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即便猜到是大雾原因,她依然狠狠松了一口气。
“成功逃离南城”的心理让她精神得到极大放送,她将车在应急车道靠边停下,去后座拆出一袋面包一瓶矿泉水,慰藉自己空了大半天的肠胃。
早知道今天能跑出来,下午就该在舒窈那场相亲局里先祭下五脏庙。
想到舒窈,她就紧跟着想到因此找来的替代品楚宛
四年,足够林静姝掬得舒窈这捧白月光之后,因为总是无法将对方完全纠改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而将她最终如掸弃衣襟上的隔夜米粒一样甩开。
舒窈漂亮、安静、乖巧、成绩好,符合她对所有校园女神的幻想。
可是和这样的校园女神谈恋爱时,林静姝却受不了她“约会时要十点回家”、“女生不能学喝酒”等等无趣的规矩,甚至连自己某次情到深处想亲她,都被她转开头拒绝,理由是“还没有牵手,就进展到这个程度是不是不好呀”
她觉得舒窈是个ai成精,完全被她那个控制欲极强的母亲规训成了任何事情都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进行的模样。
无聊死了。
只是摆着好看的花瓶,偏偏还像博物馆里的展藏,只许隔着玻璃看、不许摸,有什么意思
然后楚宛就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带与舒窈笑起来五分相似的笑容,第二次见面就在酒吧后巷里,穿着热辣短裙与自己她吻得难舍难分,第三次她们就滚到了床上。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如果不是那场该死的台风
想到这里,林静姝将自己吃完的面包袋子和喝空的水瓶隔着公路护栏,丢向海面,神色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早知道就不被楚宛勾着搞什么野外y,偏要去什么网红打卡点露营。
台风来临时,楚宛在帐篷里被折腾得满面通红,听着落雨的声音,偏要闹着去外面洗洗,缠着她、要她抱着出去,她却讨厌衣服被打湿,在那一瞬间,厌烦地想,如果是舒窈,肯定不会这样闹腾。
下雨时,舒窈从来都是乖乖打伞的那个。
就这样走神地点着烟,她听见帐篷掀开又落下的声音,再进来的楚宛,就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怎么啦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身上有什么吗”
“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不是说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不分开吗我现在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啦,开心吗”
“静姝静姝,说你爱我,说你最爱我,好不好”
再回到她身边的楚宛,总是一边对她露出从前最好看的微笑,然后从眼眶里流出绿色的、黏糊糊的恐怖湿痕。
她甚至还向从前一样极尽所能地缠着林静姝,向她索取更多的欲望,可是对着这种随时能在任何地方留下那种黏液痕迹的怪物,林静姝怎么可能还旖旎得起来
问就是禁欲,再问就是手受伤了。
林静姝拒绝得狼狈不堪,甚至不敢直视那双能长时间不眨眼、目光变得悚然又恐怖的漂亮眼睛。
她当然试过逃跑,但每次一出门,附近街上就会出现那些同样的黏液怪物,她身边的路人眨眼间就被吞噬殆尽,到最后只剩下她时,楚宛便从暗处的阴影里走出。
白裙如盛开的莲花,铺开在被黏液腐蚀得斑驳的路面上,楚宛蹲下来,再次对林静姝露出笑容,而那些黏液怪物群在她们周
围盘桓,却不曾再上前。
看,她对林静姝伸出手,只有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你想跑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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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不掉的。”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呀。”
在她如影随形的监视下,林静姝尝试过很多方法,试图去找那些黏液怪物和吞噬上限,而果茶店里,舒窈那把奇怪的伞是她见到的唯一希望。
她知道在那个台风天给舒窈发消息时,楚宛可能在自己手机上看到了那个“公主殿下”的备注,但不知怎么后来却将矛头转向了司徒锦。
彼时林静姝希望司徒锦能挺得久一些,给自己得到那把伞的机会。
不过,一切都在听见舒窈要去找司徒锦时结束。
她们都会死的。
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名为楚宛的怪物反应过来前,彻底离开南城,林静姝能感觉到,那个怪物出于一些原因,必须留在那座城。
“咔”
打火机摩擦发出微弱的火星。
已经在城市边缘、距离出城收费站约莫就差一公里的林静姝给自己重新点了一根烟,却几次都打不亮。
她正想检查打火机是不是没油,却觉有什么柔软阴冷的东西轻轻拂过面颊。
嗤。
打火机的光在这时姗姗亮起。
照亮了碰到她的东西,是一条纯黑色的布
一条条飘逸的布如黑纱,在深夜无人的临海大桥上飘荡,犹如被风吹得乱动的窗帘。
可是窗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静姝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看了会儿,片刻后似乎才想起去看这窗帘自何处垂下,她抬头看向雾里的天空。
黑暗延伸到无极限之处。
仿佛是察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渺小窥探,就在她抬头的一瞬,看起来如同绸布一般的具象黑暗,忽然停止了飘动。
让林静姝成功逃离数次生死危机的求生本能,像疯狂作响的警钟一样,催促着她快逃
可身体却早已先一步,屈服于那种碾压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
林静姝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缓缓降落,自己被一点点覆盖,然后
将她吞噬。
倚在栏杆边的人类被幕布层叠遮盖,彻底失去踪影。
良久。
迷雾里发出一阵骨骼与皮肤重新拼合重组的诡异声响,猎物的毛发、血肉、骨骼,连同全部的记忆和情感,都被榨干到一滴不剩,成为“它”的养分。
直到蔺然出现在快速闪现的记忆残片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被蔺然称呼为“女朋友”、随身携带了蔺然一部分躯体红伞的另一张脸。
属于人类的脸。
黑暗中,“它”大概是微笑了一下。
“你的品味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提不上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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