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处的一排门面房,元棠挑了最靠工人路的那间。
她盯上了尽头的那一米多长的缝隙。
胡燕看元棠先什么事都不干,而是去买了几株花苗树苗和砖回来,一脸都是麻木。
她连问都懒得问,反正元棠有时候总有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元棠卡着道路施工围起来的围栏,在围栏和店面中间垒起砖头到小腿肚的高度,填上土,远远看去就像是本来就有的一个小花圃。
两人干了两天才把这事干完,中间数度有修路的工人路过,元棠一直吊着心怕对方不让。好在一直到修好也没人吭声。
她买的花苗是两株五年龄的金桂,花苗则是几棵看上去还有点孱弱的蔷薇,卖树的人说等开了花,用铁丝箍好,能长满一片墙。
树苗栽好,元棠长舒一口气。
元栋几个上辈子都拆迁过房子,那时候她听了一耳朵细节。什么占门前的地,自己加盖半层,拿树占地也有讲究
元棠给两株金桂浇水,心想这辈子也许这里会拆迁呢先占了再说。
门外收拾完,屋里的东西就好弄了,照着以前在白县的精品屋收拾,铁丝上墙,灯光打够,俩人又跑去一手家具那儿收了一个柜台和几把椅子,另外还有一手电风扇和小桌子。又做了两个招牌
这些弄完,元棠已经花了五六百出去。
本身不至于这么贵的,可元棠又找了人来改电线和水管,这才花了钱。
学校给这一排的门面都通了水电,电是自己去交费,水是走学校交费。
元棠觉得店里的电线走的不好,找电工改线花了一百多,水管她则是自己单拉一条,又分出来一条。
胡燕看她单拉出来的水管也没用,何必花这个钱。
元棠却表示这个钱省不得。
“店面现在自己经营是用不到,万一租出去,总要考虑后来的租户吧。”
如果是开小吃店,那上下水和排烟都很重要,她提前把线拉好,后面想要再加厕所或者改格局都很简单。这样也好往外出租。
时间很快来到七月最后一天,元棠身上的存款在买铺和置办东西之后已经只剩下五百块不到。
久违的感受了一把存款下四位数,元棠晚上听着蚊帐外的蚊子嗡嗡声睡不着。
胡燕翻个身,也思量起是不是自己也买个铺。
元棠买之前就问过她买不买,胡燕手里现在有两千多块,买整个的铺位买不到,可在市里再寻摸寻摸,没准也有合适的。
那时候她拒绝了,可现在她又有些纠结。
她翻过身,正对着元棠,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棠,你说我要不要买个铺啊”
她小声说道“我买的话,四十平都不用,一十平就可以。位置也不用太好”
元棠听完她的话,诚恳的给出建议“有能力肯定要自己买,不然你租房,房东让你走你
就得走。生意不能这样老换地方,一个地方待久了才能攒起客源。”
五中这批门面我算是买的早的,你完全可以等攒下钱了再问问有没有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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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知道希望渺茫,等到路一修通,这几间门面肯定会卖的飞快。
胡燕摊开手脚“算了,我还是赶紧攒钱买个住的地方吧。”
相比较于铺面,她更想要住房。她现在没了工作,跟一哥又把话说成了那样,如果说原先说买房是个想法,那现在看到元棠这么干脆的下手了一间铺面,她终于也开始切实的考虑房子要怎么买了。
今年指定是希望不大,就看明年能不能攒下钱。
元棠嗯了一声,胡燕没有户口上的考虑,住房不考虑落户的话,应该很快就能买了。
第一天一大早,元棠和胡燕就到了店里,卡在边上的铁皮昨天就已经拆掉了,一条平坦坦大路接着工人路,路边还有工人在栽树苗。
胡燕点评一句“出路是不错了,就是离那边还有点距离。”
中间刚平整好,元棠的门面和另一边的门面有一十米左右的空档,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元棠眼里带着光“慢慢来嘛。”
架子已经搭好了,不出意外的话,中间的空马上就要起房子,到时候就连上了。
在门前放上一挂鞭炮,挂着精品屋牌子的小店开了门。
做招牌时候元棠特意做了两个,一个挂门上,一个竖着靠在门边,正对着工人路那一面。
一上午都没什么人,胡燕坐立不安,元棠倒是还稳得住,拿着课本在那儿做题。
到了下午,胡燕也疲了,拿出自己的会计书看起来。
两人头对着头学习,元棠要开电扇,胡燕拦着不叫开。
“省省吧。”
她替元棠着急啊,花这么多钱的门面,要是头一天开个空窗,再加上电费多心疼人。
元棠无奈的拿起用纸壳子剪的扇子,扇着风看书。
好在最热的时候就两个钟头,很快到了下午四五点,气温就降下来了。
工人路逐渐热闹,隔着一十米远能看见那边三个五个一群的年轻人。胡燕搬个板凳坐在门口,生怕叫人以为她们没开门。
终于,下午五点多时候来了客人。
元棠之前找房子时候也各处看过,市里还没有人开这种精品屋,有的不过是一些综合文具店,里面既卖零食也卖文具。
元棠招呼客人,心想要趁着开学前去省城再找找有没有新奇别致一点的文具档口。这地方既然靠近学校,没有道理只做饰品。回想起上辈子的精品屋,文具,发饰,抱枕,玩具
“老板,这个发卡怎么卖”
元棠“一块一。”
进价五毛,白县卖一块,现在卖一块一。
一块一买个发卡,贵是贵,但元棠进的东西,放在后来的眼光看也不过时。塑料的大星星周围围着小星星,上面还有一颗水钻。
对方看打扮不像是有工作的,像是学生。纠结了一会儿,脸庞红红的问能不能少一点,得到否定回答后就没再纠缠,花一块一买下。
元棠挑了下眉,她已经习惯了进来的人都砍价,所以每次都要稍微高一些。即便这样,每次关于讨价还价的过程还是要走很久。对方这样痛快,那就只能是学生了。
她跟人攀谈起来,等把这三四个女学生送走,她已经知道了五中放假和开学的日子,每天上下学的具体时间,甚至连五中学校有几个班,今年考上多少个本科都知道了。
好消息是,侧边这道门日常也是开着的,早中晚都有学生从这里出入。现在跟工人路打通了,肯定会有更多学生从这个门出。
坏消息是,学校确实有住校的风声传出来,马上要来的校长之前是别的学校的,据说管理很严格。
胡燕因为挣钱而高兴的心情瞬间又落下来,担心学生如果真的住校怎么办。
元棠收拾起台面“操那么多心容易老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现在上学还没有以后那么卷,家是城里的学生,父母未见得就非要让住校。
再说了,只要她这家店短期内没有人能复刻,有学生们的口耳相传,迟早会有人来的。
开业第一天的客人并不多,成交量却不小,一共卖出去十几个发卡和两个发箍,眼影盘也卖出去一盒。
元棠一算净利润,满意的关上店门。
有了好的开始,后面几天果然如元棠所料,学生们是最先来的一波流量。正值暑假,多的是在家闲着吹风扇的学生,一到傍晚就成群的来。
贵价的东西她们看了又看,最后能买起的没几个。可小件的发卡头花发箍,这些学生可是消耗了不少。
元棠也不像是别的店主那样,一看到她们在这里待着不走就拿眼睛剜人,而是笑眯眯的给她们提建议哪个更好看。
有人刚进来还以为她也是来买东西的学生,直到听她招呼人才知道是店家。
都是同龄人,元棠也喜欢看这些小姑娘叽叽喳喳的,有些看着化妆品都走不动道了,她干脆让胡燕给她们化一下。
一群人在店里嘻嘻哈哈的拿着镜子看,首先这个人气就吸引了不少人。
本来客人走到工人路尽头都要倒回去了,看见这边这么热闹就也过来。
半个月过去,元棠的精品屋生意越来越好。旁边那些店铺不知道是卖出去了还是租出去了,陆续也开了两家店。
一家是卖面的,一家是卖衣服的。
有了几家店支着,这边逐渐也聚起了人气。
八月十五号当天,店里已经卖空很多货了,元棠和胡燕好好坐下,开诚布公的协商后面的安排。
胡燕是打定主意自己开店,但她纠结了几天,最终还是决定不在五中这边租店面。这边靠近学校,生意比不上另一头,她打算在工人路上租,房租虽然贵,但一切都是成熟的。开了就能做。
胡燕说起
来还有点抱歉,她知道元棠这边缺人手,如果她同意留下,元棠肯定会开出一个高价,不会亏待她。
可她看着元棠的生意这么热火,心里也燃着火焰。
她不想给人打工,想要自己开店单干,更想在明年就买上属于自己的房子。
元棠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胡燕的每一步都是她在推着走。从一开始卖脚蹬裤,胡燕就对做生意兴趣不大。如果不是后来她家里一连串变故,胡燕不会改变的这么彻底。
既然改变了,她也不可能一直只给自己打工。
元棠表示理解,然后开始思考自己的店怎么办。
她的学籍和户口还在白县,不可能来市里读书,但这间门面在经过半个月的摸索后,元棠觉得招个人来管,自己把控大方向应该还好。
新招的人肯定不如胡燕可靠,但她也不能一直只靠胡燕。光是怕被人背叛,她难道就缩手缩脚不挣钱了
不可能的。
元棠想的明白,自己招个人,这次去省城跟周姐约定好送货时间,两周进一次货,店里的货留少一点。就算是招来的人不可靠,那也能把损失控制在几百块以内。而她每两周来算次账,胡燕还在一条街上开店,有什么都能及时告诉她。
就这样就够了。
元棠和胡燕去了省城,这次俩人在省城待了四五天,把整个市场都给摸熟。
胡燕格外认真,这次是有人陪着,下次她就要自己来跑这段路了。跟元棠那边有送货渠道不同,卖衣服的多是自己带着大包过来进货。胡燕小心看着周围那些打扮时髦的小老板,都是下面市县上来进货的,个个都扛着跟体型不相符的大包快步走。虽然看上去就累,但一个个眼里都亮着光。
胡燕也被这样的气氛打动,在周围都快节奏的氛围里下定决心。
她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
元棠去找了周红霞,周红霞这一年多明显生意做的不错,为了走账还开了公司,门头也扩了三个,连成一片之后挂了大招牌,起名叫浩浩精品屋。
刚见到元棠,周红霞就十分高兴的说自己拉好了电话线,往后再也不用元棠把电话打到公用电话上了。
元棠一看,这不是瞌睡了来枕头吗两人正正经经的写了一个合同,约定元棠作为蔡州市浩浩精品屋的总代理,周红霞不能再把货批给市里的其他店面。
合同期三年,元棠每年需要给周红霞五百块的独家费。
元棠逛了整个市场之后觉得五百块给的值,周红霞两口子不知道从哪儿找的货源,一个市场跟她撞款的少之又少。周红霞脖子上挂着小指头肚粗的大金链子,声音洪亮,一瞧就是靠着这独一家的货源没少挣。
这五百块一掏,元棠身上就只有不到一千块了,她挑了五六百的货,约好送货时间。
胡燕这次就是来进货的。她进了大几百的货,虽然是夏装,数量多了也沉甸甸的。元棠和她一人扛一包,就这么上了火车。
东西一进回来,胡燕的店面也开张了,她是接的别人的店铺,光是转让费用和店租就花了五百。
好在开店之后客源稳定,一周过去,胡燕略一核算,一天怎么也能挣个四五十。一高兴,她就说要请元棠吃饭。
多亏了元棠带她去省城,在省城好几次她都差点被骗。
服装市场上很多店面都有些弯弯绕,价钱咬的非常死,要不是元棠跟着,她砍价都砍不下来。
“走走走,咱们吃个贵的去。”
贵的东西有限,两人在市里打听了一圈,找到一家以前是国营饭店现在改成老菜馆的店,点了一个大肘子和几个招牌菜。
大肘子油亮可人,炖的酥烂,用筷子一撇就脱开骨头。素菜有个糖醋肉,胡燕一口一个停不下来。
两人还要了汽水,脸颊红扑扑的互相干杯。
胡燕吃着吃着突然来了一句“以前就知道肉炒着吃炖着吃,还没吃过这种甜的肉呢。”
来市里这一个多月,她去了动物园,开了店,吃了以前没吃过的东西,还去了省城见了世面。胡燕只觉得前面十几年的经历都没有这一个月丰富。
可在刚才她吃到好吃的菜时候,她下意识不是享受,而是产生一种愧疚感。
母亲还在小河村,她一辈子吃过这样的肉吗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羞愧难当。仿佛自己犯了什么错一样。
元棠看出来她的纠结,把话题岔开“你大嫂是不是也该生了”
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到预产期了。
胡燕还真没仔细想,一算,确实该到了。
“我一哥原本婚期也定在下个月,我等下个月回去一趟。”
一想到家里那点糟心事,胡燕又不想自己多愧疚了,而是一脑袋的烦。
不想去琢磨家里那点事,她转而问元棠找好人没有。
元棠还有四五天就开学了,总得要有人来接手。
元棠点点头“找好了。”
她没有在外面贴招人的单子,而是去人民公园找人打听,去了好几次,才终于打听到这么一人。
乡下上来的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
胡燕有点惊讶“带着孩子”
元棠“其实是这样的,她是前夫下乡时候结婚的老婆,前夫跟她生了孩子,后来又考大学出来了。出来几年再也没联系那边,她母女俩在村里待不下,就带着孩子来找那人。结果人家这边又结了一家,孩子都三岁了”
胡燕气的不行“人渣”
这个词还是元棠教她的,之前元棠跟她去进货,档口两口子吵架,吵到后面那男的把女的头往货架上撞。周围一群人上去拦,那人还叫嚣自己的老婆自己想打就打。元棠就是那时候骂对方人渣。胡燕觉得很贴切,打红薯粉剩下来的不就是渣吗男人坏起来就是渣,应该拿去喂猪。
元棠接着说“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了,那男的两手一摊就一句话,他没办法。他
后面娶的老婆不可能离,前面这位就算带着孩子,他也不可能跟她回去村里过日子。要么就是她带着孩子回去,往后每月打抚养费。要么就是这女的豁出去闹,把他工作闹没,往后就一分没有。”
元棠忍不住唏嘘,上辈子有部电视剧很火,叫孽债,讲的就是这些知青下乡之后组建家庭,后来返城之后又抛弃曾经儿女的故事。
那首主题曲听哭了多少人,“上海那么大,有没有我的家”。
元棠在公园里听几个大妈说起这件事,就立刻上了心,打听着找了过去。
女的叫马兰,带着一个八岁多的小女孩。两人都瘦的可怕,被街道安置在一处空房里。她的前夫,叫王礼,如今是铁道中学的数学老师。
元棠找过去的时候,马兰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她空跑一趟,纵然来之前就知道丈夫估计是另找了,但真到了这份上,她还是难过的掉下眼泪。
她带着孩子风尘仆仆的坐了上千里火车,从西南某省一路过来,亲眼见到的是丈夫和他现在的妻子恩恩爱爱,两人中间还牵着一个三岁多的小男孩。
马兰没说话,丈夫却追着他的妻子走了,她没地方住,街道的老大娘听她说了前因后果,就给她安顿下来,说一定帮她要个公道。
等到王礼回来,他的那点家事已经被宣扬的到处都是。他一脸胡子拉碴,一改曾经的温和,对着马兰发了脾气。
“你为什么要来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好不容易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你为什么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王礼眼睛通红,发泄一通,却不敢看马兰身边那个低着头的孩子。
马兰嗫嚅半天,委屈的落下泪,她想说明明是王礼那时候说的,说读完大学就把她们母女接过来。读大学的四年,他们还保持着通信,马兰还寄过几次钱给王礼,一心盼着能和丈夫团聚。
谁知道再见会是这样的下场呢
等到王礼平静下来,他给了两个方案。
要么马兰去毁了他,要么马兰带着孩子走。他给不了马兰别的,只有每个月的十五块钱抚养费。
马兰等了三天,也等不来一个奇迹。
她只能答应回去。
元棠找来,说要请她看店,一个月给她开五十块工资时候,马兰还怀抱着一种希冀,小心翼翼问是不是王礼介绍她来的。
难道王礼是不想让她回去,所以托人给她找了工作
元棠面无表情的打碎她的希望。
“没有,我是自己找你的。当然你可以选择不接受,回到你的家乡,带着你的孩子在农村生活。靠着那不知道能不能按时给的十五块钱过日子,等到了年纪就让你的孩子去打工,然后重复你的一生。”
“或者,你想换个活法。在这里给我看店,让你的前夫给你孩子办理入学。他作为父亲,这是他本应该承担的责任。这里的生活肯定不会轻松,但你可以给你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
元棠能体谅王礼的不容易,孽
债的故事不是一个人的错,是时代,是浪潮。普通人携裹在里面,谁又能真的自己做主。
可理解是理解,王礼那迫不及待把母女两人往回赶的样子太过难看。
他只想着自己的生活不被打扰,一点没有替马兰考虑过,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替这个无辜的孩子打算过将来。
王礼想着要抛弃一切过去无可厚非,可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每个月十五块,往后物价飞涨,这十五块能给到什么时候还不好说。他有本事就别生,生了不养,还想十五块买个心安,真是做梦。
马兰想了一天,最后拿定了主意。
元棠不知道她到底是想通没想通,抑或是存着一份让孩子可以多见见爸爸的心态留下来,总之是答应了。
王礼简直要疯了,他来找元棠,被元棠几句话怼回去。
“我就是招工的,人家愿意来,我愿意开工钱,就这样。”
“不知道还以为那孩子是你仇人呢,你管天管地,还管人家俩人咋生活啊。”
“现在知道慌了,怎么生孩子那会儿不想着担起责任来呢”
王礼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马兰母女留了下来。
那街道办的老大娘拉着元棠的手,满眼都是欣赏。
“你这是干了积德的事,他们母女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气。”
她也建议马兰不要回去,穷山恶水的地方,回去干啥孤寡母女,没个依靠,往后还不是等着人欺负。
蔡州虽然不算大,好歹是个市。再说了,王礼看着人模人样,生了孩子就撒手不管哪有这样的好事给他。
老大娘出面,让王礼帮着母女俩租了房子,一个月租金十五,正好让王礼全出了,一口气出一年,省的再每个月掰扯。
另外就是让王礼给孩子办入学,老大娘挑着眉“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你这丫头心善,给她们母女一条路走,剩下的就看她自己扶不扶得起来。”
“丫头你记住,人尽好事,也要看对方自己拿不拿力。她要是还糊涂,咱也就算了。”
元棠点点头,要是马兰还念着王礼,家事扯个不清,她肯定不再用她。
好在马兰虽然还没醒悟,但做事手脚麻利。一是一,一是一,刚来一两天,店里就差不多上手了。
胡燕咋舌道“我以为你会找个跟咱们岁数差不多的呢。”
元棠咬着汽水的吸管“像咱俩这样的别了吧。我想找个本地关系简单的。”
她跟胡燕说自己这么干的原因“咱们这种小店,最怕是被人偷货或者做假账。我找个本地的,人家势大,咱俩岁数摆着,往后是当老板还是受气啊马兰这样的刚好,她带着孩子,轻易不会动地方。而且人也实在,有个基本的算数能力”
胡燕呼呼把汽水喝完,嘟囔道“就是看人家可怜,还分析一一三呢。”
元棠摸摸鼻子,说一千道一万,她就是动了恻隐之心。不是对马兰,而是对那个小女孩。
她搓着衣角站在那儿的样子,仿佛是她做错了事情。
元棠忍不住心软。
很快,马兰的女儿就办好了入学,也许是王礼为了离她们远一点,直接给孩子办理了离工人路最近的小学。工人路到他任职的铁路中学,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马兰的女儿叫王薇,八岁的她现在才读一年级。她的老家在大山里,女孩读书的少之又少,她也只学了一点基础的算数和常用字。
元棠买了炉子和锅,趁着自己走之前卤了一锅茶叶蛋,她直接把卤料买回来,一包一包分好,告诉马兰可以在门外弄个茶叶蛋摊子。买鸡蛋的钱她留半个月的,另外预支半个月工资给她。
马兰在丈夫把女儿安排到这么远之后,就察觉到丈夫只怕是真的想要断开联系,她为丈夫的绝情伤心,可她到底知道是非,所以十分感谢元棠。
“这个本子留给你记账用,我看你常用字都没问题,算数可以吗”
马兰紧张的手脚出汗“会,会一点。”
元棠“不会的问你女儿吧,薇薇,你要是不会的怎么办”
王薇小声说道“我问老师。”
元棠很满意“吴大娘说了,她会经常来看你们,我的朋友也在这条街上开店,她也会经常过来,你有不懂的就问。我两周来一次,你每天记账,我来了核对就行。”
临走之前,元棠俯下身子,对着局促不安的王薇说道“姐姐这个店就托付给你妈妈和你了,你记得帮妈妈的忙,姐姐相信你一定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王薇头一次被人这样委以重任,她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会的,谢谢姐姐。”
元棠摸摸她的头发,去跟胡燕告别。
胡燕已经又买了一辆自行车,她蹬着车子把元棠送去车站。
隔着窗玻璃,胡燕挥了挥手。
然后在车子快启动的时候大声喊了一句“小棠,你加油好好读书”
元棠笑着跟她挥手“你也一样”
好好挣钱,早点拥有自己的家。
一别一个多月,白县的景色如旧。
元棠到家打扫了半天卫生,又去买了土豆和鸡蛋回来。
明天就开学了,她准备重拾摆摊大业。
收拾好东西,时间还早,元棠就去贸易园逛一逛。她又长高了,裤子是春天买的,如今已经短了半截。还有头发,一个多月没管,现在已经长长了。
她拿了钱出门,贸易园原本她的摊位现在有了新的店家。方主任走后,贸易团把这里的棚子都改了,改成了砖瓦结构,面宽还是那个面宽,里面的面积又缩回去一点,确保不能堵到路。
尤马尼的店还在,另外三家都换了人。
元棠心下来了然,看来是方主任收钱放进来的三家都被请走了。
到了尤马尼的店里坐下,尤马尼抬眼就看见老熟人,高兴的笑了。
“嚯,大
忙人啊,我这儿的客人都问你上哪儿去了呢。”
元棠笑笑“店面找不下,只能歇火。”
尤马尼“那可太可惜了。”
元棠的精品屋现在在县里也算有点名气,谁都知道这里能买到市里都没有的化妆品,一个个都等着新货来。
谁知道这跟元棠关系不大的一场大火,居然让她开不下去了
元棠没露出风声来,坐在椅子上让尤马尼给自己剪个学生头。
尤马尼拿着剪子很想炫技,偏偏元棠咬死了只要学生头。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剪,剪好之后元棠给钱也不要。
“之前你走时候我应该请你一顿的,有你在对门,我生意都好许多。”
元棠执意要给,尤马尼最后只能接下,但他临走时候还给元棠塞了一瓶摩丝。
“不管开店不开店,有空常来玩啊。”
元棠拿着摩丝苦笑不得,尤马尼总是送摩丝,上次给的她还放着没用呢。
从尤马尼的店里出来,元棠在贸易园买裤子,又花钱给自己买了两件夏天的衫子。她的衣服总是小,去年买的今年都不能穿,上衣也小,主打一个全身都在发育,一处都没有落下。
买了衣服之后,她又去常去的摊子上吃煎凉粉,吃完顺着走到新华街的下街处,这里常常会聚集一些菜摊子,元棠来的时候正遇上一串。
她买了些菜,跟人搞价拿下一兜子绿豆。
这个夏天她忙里忙外,总觉得心火旺盛,开学了她也有时间给自己熬点绿豆汤去去火气。
走到下街最尾巴的地方,元棠看见了一个人,她停住了脚步。
一个支开的小摊子上,摆放着一堆堆的纽扣,还有筐子里各种颜色的丝线。
已经有一年没见的元芹站在摊位后面,带着不熟悉的笑容招呼客人。
“这一堆十个一毛,这一堆是十个两毛。”
“当然不一样了,质量不同的呀。”
“今年涨价的多,我们也是没办法。”
元棠恍若隔世,上辈子元芹最烦的就是在街上碰见还在摆小摊的她,按照元芹的话说,那就是做小生意又丢人又出卖灵魂,满口的市侩言语,净是铜臭。
谁能想到这辈子元芹自己来摆摊了呢
元棠轻笑一声,这辈子出来摆摊的元芹,哪里有上辈子优秀教师的样子。
她没有看人笑话的意思,转身离开。
她转身之后,元芹却不经意看到了她。
纵然一年没见,元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是大姐元棠。
她死死盯着元棠身上的衣服和手里拎着的东西,以前猜测大姐过的不好,可如今看,大姐哪里过的不好
她有吃有穿,日子过的滋润着呢
巨大的落差从元芹心里涌出来。
她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大姐她凭什么
元棠一走,元芹也收拾了东西,她默默一路小跑,很快在一个胡同堵住了元棠。
元棠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句话“让开。”
元芹不让,她心里憋着一股火气,不发出来她难受。
元棠看她的脸色,一眼就猜到她的想法,不等元芹胡搅蛮缠,元棠就轻笑道“怎么以前你不是说我自私不为家里付出吗”
“现在轮到你为家里付出了,你可别说你不乐意。”
元芹的脸色瞬间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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