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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留
    我想过灵儿会反扑,却不会是现在。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是我,害了我,她也不过末路。

    故迟疑复迟疑之后,还是点头,让她指路。

    千溯曾嘱咐过我,道我毕竟未能亲身体会过所谓貌合神离的背叛,判别不出,上了当也是正常。最好便在他身边好好呆着,最不济,便去寻他商量。

    可我觉着,自个不算愚笨,顶多有些心软,是敌是友还是判别得出的。

    这就好比练习时的过招同战场上的厮杀之区别,我全然没想到,陷害一词,是如此血淋淋的残酷。

    彼时我随着灵儿指的路走在一处小道之上,看山势起伏,的确似是出谷的小径。

    而灵儿安安静静的被提在我手上,也没显出任何旁的情绪。

    我偶尔感知到有几缕神识从近处带过,心中便愈发的急切。第一次不听千溯劝告的独自行动,我不得不说,我心中仍旧怀揣着一份极致的不安,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焦急之时,灵儿突然出声急切唤了我一句。

    静谧间,我被这一声唤得心中一突,下意识的低首去瞧她,未能注意脚下,等反应过来之际,便感知有什么在我脚踝处崩断了,整个空间之内有什么颤巍巍的抖动着。

    是丝。

    这实在不算个高级的陷阱,只是难缠在天罗地网,又有夜色作掩,一旦察觉便已经无处可去了,尤其是对我这种等阶不高的魔,恰好适用。

    灵儿吓得大气不敢出,瑟瑟道,“我我方才就是要提醒你,我刚发现了这里的陷阱。”

    我现下的心情决然称不上好,故而根本没打算理会她的言语,一时想这可是灵儿故意的,一时又想可能是我族之人为了防止里面的人逃出去,许多地方都设置了陷阱阵法,兴许只是恰好给我碰上。

    我在原地僵硬不敢动弹半晌,瞧见天边拂晓的一道微光,终是动了下手臂,将灵儿抱起来。

    灵儿脸色都是死灰般的颜色,圆溜溜的眼睛中含了水润的光泽,欲坠未坠。“姐姐,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我道,“我是信你才救你的,故而这次,我也会信你,不过在那之前”我挥掌,一记印诀击在其灵台之上,“我要毁了过往的灵儿。”

    连声惊呼都来不及,怀中灵儿的身子转瞬便瘫软了下去,一点声息都无了。

    我知道,若是身陷陷阱,还带着个人,想要逃离委实是件不现实的事。倘若这是自己族中人设置的,那必当只是困人的陷阱,不会伤人。我现在已经毁了灵儿的神识,大抵能有两成的把握说服千溯,已算是高成功率的事了。

    倘若这是灵儿设下的陷阱,她现在昏迷不醒,我即便是支撑不住,碰了哪处的丝线破坏了平衡,且凭她能布置下的陷阱,想要置我于死地还远了些。

    如此作想着,我抱着灵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忽而有些宽心的预备等天明或者有人巡卫经过,将我解救下来。说实在,我应诺将灵儿带出谷亦是骗人的,只不过在寻一个毁去她灵识的机会。唯有在她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毁去其灵识,才能不至于伤到他的灵根。

    我原以为如此便是天衣无缝,终于安定。

    瑟瑟夜风中,又见灵儿手臂处给绳子勒出道道的红痕,心有不忍,遂略略将绳子调松了些。

    怎晓得没过一刻,我正头疼思索着同千溯的说辞之时,宁静小道之中忽而响起细微思索的莎莎声。我凝神细听,却什么都听不清晰。

    正是疑惑,脸侧边绷紧的丝线猛然一颤,在我惊骇的目光之中,一声轻响,凭空崩断。

    我心中暗道不好,整片空间之内的丝线颤抖愈发的叫人惊心动魄,短暂的静默之后,原好不容易安定。却蓦然又是一声崩断,我心中狠狠一沉,霎时间此起彼伏

    的断裂声哔哔啵啵犹若山体之崩塌的不可逆转。

    丝线回弹,刮过我的脸,留下几道血痕。我甚至来不及后退一步,脚踝便蓦然被缠紧,猛然袭来的巨大的拖力前,我所有的反抗都不过螳臂挡车,不足一提。

    背脊在不平的地面上极速拖过,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我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将灵儿抛出,丢回来路的安全之所。

    整个人被极速拖动了至少有百米,甚至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背上狠狠一沉,便是骨碎的声音清晰响彻在脑海,我所有思维皆一瞬白茫。

    醒来之际,是有人抓着我的头发,毫不客气的连连甩着我耳光,淡声道,”装死么你现在可不能死啊,我家的孩子们可不吃死物呢。“

    我睁开眼,睫毛被血水糊住,睁开都疼。

    灵儿一张干净的小脸,托着腮,无聊般的将我提着。见我睁眼,她脸上的无聊才淡了些,兴致勃勃道,”我就说不过一块陨铁,是不可能砸得死你的,可惜你今个怎么没穿那件软丝衣啧啧,平白多了这些个皮外伤吧“

    我吐出些血水,竟至于心情渐松,尚能含笑与她道,”你翻脸的时机,倒是我没想到的。”

    斜坡上,一干总类繁多的毒物攀附在陨铁之上,将之生生从我身上推碾了过去,好将我救出来,我咬紧牙关,才不至于第二次昏死过去。

    灵儿道,“你别笑成这样,落玉说你是个受得起苦难的主,自然也不畏惧这点小疼。你看,我也不打算拿你去威胁千溯,你是不是该感激我了“

    我不知道我浑身的骨还剩几根是好的,灵儿拽着我的头发,悠悠的一面小蹦小跳着,一面道,“落玉她不听我的,非要暗地将你存在的消息散布出去,想让千溯成为众矢之的。这个我倒是无所谓,可你知道你是魔族之内同千溯一般最正统的血统吧若拿来喂我家的孩子我就能成为驾驭魔尊级别魔兽之人了可落玉她就是不信我啊,非得处处同千溯作对千溯忍她那么多回,她还当是千溯忌惮她,呵呵呵,真是死了活该。”将我提起来些,朝我甜甜一笑,“其实是你同千溯说的吧真是难为你有个如此好脾气的哥哥,让我好生艳羡啊,换给我好不好”

    我的头皮好似要被她拉断,被迫望着她时,只觉胸口的断骨磨动,血气翻涌,疼得厉害。至于她说的话,却不怎么在意了。

    她一路碎碎念,像是精神有点失常一般,奇怪的兴奋着。“你还真是个傻子,原以为要捉到你,我至少会收点伤,怎知竟是毫发无损。那印诀,我早就猜到你不会杀我,只会抹消我的记忆,早有准备。怎么说,凭你这样的性子,做一介魔尊的妹妹,实在是不配了些,我才该是,千溯应该是我的”

    我咽下喉中源源涌出的鲜血,淡声道,“你莫不是疯了”

    灵儿的脚步停驻,将我随手一抛,我连滚了几遭,撞在一处岩石。勉强停下时,身子已经半个悬空,按理来说这方并未有所谓的悬崖。

    灵儿走进,一脚踏在我断裂的肋骨上,好似直直戳进了我的内脏,我浑身冒着冷汗,痉挛着。

    甜甜一笑,“姐姐,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侧翻掉下去之前,我就着洞口微弱的光线,终是瞧清楚这下方到底是个怎样的境况。

    一处阴暗潮湿的洞穴,洞底交错盘踞着无数蟒蛇,青鳞森然,皆是仰头张望着我这方,嘶嘶吐着红信。粘稠而湿滑的岩壁上攀附着足有拳头大的蜘蛛,密密麻麻的眼黑黝黝的,闪耀着洞口的微光。爬动时散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直叫人头皮发麻。

    下坠之际,洞口灵儿面色红润将我瞧着,“放心,你暂时并不会死,这些都是有灵性的妖兽,等它们爬进你的脑中,掏空你的身体,就能将你当做一具上好的补药,万万年如此的啃噬下去。就如同你方才相对我做的事一般,失了灵识,失了记忆,作为一具行尸走肉而存在。啊你说在你的肚子里养一窝蜘蛛怎么样那等阶方出生应当就有六阶了吧”

    灵儿仍是失心疯一般的碎碎念着,我尚未落地之前,腰身给什么缠绕上,狠狠一裹,气力之大仿佛能将我的内脏碾碎了去

    我在那蛇窟的记忆此后便是一段空白,是千溯特地寻了秘术为我抹消掉的,此

    后的永久也不会再记忆而起。

    之后听种种传闻,言及那蛇窟,只道是当时十大绝命地之一,天地所有至毒至阴之物的汇集之处,里头养了万千具血尸,活着,沦为毒物滋补繁衍之处,并无意识的残喘。即便是魔主级别之人,亦是在劫难逃。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逃出的那个蛇窟的,唯记得我扶着树枝一瘸一拐的走进飘缈谷的宫殿之中时,千溯恰好在此殿中。

    我失了记忆之后,再回顾时亦觉着奇怪,怎么我落入蛇窟一趟,受的伤反而轻了许多,除了腿脚还有点不利索之外,其他的断骨都差不多好全了。

    当时却是实打实的满心疮痍,一见着千溯便精神崩溃了,却连哭都哭不出来,颤颤巍巍的走近,声音破碎着道,“哥哥,我回来了。”

    整座大殿,唯余他一个人。

    我彼时并没有察觉道千溯有何的不妥,譬如他为何会一丝动容都无,静静坐在殿堂之上,又譬如他那一双眼,好似已经失了魂魄,凝着我时,无比空洞。

    我整个人还蒙着,未能从蛇窟的惊吓中缓回来,也没管千溯有没有理会我,瘫坐在地上,这才有心思开始调息。

    诸多的毒素一遍遍的腐坏着我的经脉,又因一种莫名的力量一遍遍复原,万虫噬心的痛楚周而复始的绵延着。却始终保持清醒,生生受着,那痛楚,几乎让人一心求死。

    大抵有半个时辰,千溯终于从殿边走下来

    正如千溯对我一般,他在睡觉的时候,我即便是接近也不见得能吵醒他,因为他早已习惯我的气息。我对他亦是如此,但这一回,他走近时,我仿佛感知到一股极致阴寒的风森森的拂过,霎时通体发寒。

    我骇然的睁眼,千溯正站在我身边。

    低首时,唇角含着丝前所未有的温柔笑意,俯身轻轻抚了抚我的发,“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去哪儿了”

    我心里有些害怕,亦有些内疚,浑身更是疼得厉害,小声解释道,“我没走远,是山后的那个蛇窟。”

    千溯俯身,将我抱起,一步步朝外走去,“我给你吊坠,还带着么”

    我不知道是为何,就应,“恩,带着。”

    千溯低首,直待那一瞬,我才看清他眼底深深的血红,犹若寸寸碎裂的墨玉沾染了鲜血。“前日吊坠传来的感应断了。”温和一笑,“洛儿,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的背脊一阵阵的发凉,连忙攀紧千溯的手臂,“我没死,哥哥,我真的是千洛”

    “我知道。”声线低缓。

    一把长剑毫无预兆的洞穿我的胸膛,我喉中发出一声几近悲鸣的吸气声,久久

    的,却无法让这一口已经到了极致的气消散。

    “我知道,你就是洛儿。”剑再度从胸膛抽开,我僵硬着的身子,呼吸长长的凝滞,再然后便只是短促而浅,无济于事的抽气。

    “可该怎么办才好,我没法护着你好好的长大了”

    我艰难的汲取着沉重的空气,恍惚之中好似感知道有什么几点冰冷,坠在我的脸上,生冷。

    有人低低在我耳边道,“那便不要长大了好么我会将你葬在这个地方,谁也不会来打扰你,更不会有人再伤害你。洛儿你就在我身边,乖乖睡觉好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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