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了饭,吹着空调、盖上被子准备睡午觉时,路圆满才想起程昱上午打来的那一通电话,邀请她去听演唱会。
这场演唱会是为了庆祝港城回归的大型商务演出,邀请了内地和港城几十位大牌明星,8月30号晚上在工人体育馆举行,那天正好是个周六。
程昱说自己朋友送了两张的票,想邀请路圆满一块去看。
路圆满一听,想也没想就推说自己那天有事给拒绝了,程昱倒是也没劝,只说让她看看能不能把时间空出来,反正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
路圆满躺在床上想,自己当时怎么就不假思索就拒绝了呢,自己还没看过演唱会,说实在还是有点吸引力的。
她大概能确定,程昱确实是有追她的意思,可是他们总共才见过两次面啊,而且这个程总,才第二次见面,就对自己表现出了好感。
程昱为什么想追自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路圆满知道自己长相不错,但也没觉得自己漂亮到能让程昱那样一个出色的男人一下子就喜欢上自己,不说别人,就说程昱的人事总监梁晶莹,那就是个大美女,有这样个大美人整天在眼前晃着,眼光肯定也会提高的吧。
这样的感情太不靠谱了,路圆满想着,自己内心深处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下意识就拒绝了程昱的邀请。
想明白了,路圆满长呼口气,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心里头是有些兴奋窃喜的,程昱那么出色,被这样出色的男人喜欢、追求,真是件很能满足虚荣心的事儿。
就因为这些隐秘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路圆满对程昱产生了一丝奇异的,类似于愧疚的情感。
果然,午睡起来,就听何秀红说姥姥给她打电话了,电话的内容也和他们预测到的一模一样。
“你姥让我给黄静姝拿钱,说就是不拿二十万,给拿个一两万的也行,还说黄静姝她爸那头每家都给出一万,咱们这边条件比不上人家,但也得意思意思,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的,我听到这里就给挂断了。
何秀红说完,脸上表情不似对待黄静姝那样置身事外,而是有淡淡的讽刺和伤感。
她是何家最小的姑娘,按说老姑娘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掌中宝,他们家却不是。本来一儿一女凑成了个好字,何家父母觉得很圆满,谁知道又来了她这个小的,有了她这
个小累赘,小小孩子需要抽出更多的精力来照顾,争不上厂里的先进,家里住房更拥挤。
总之,对何家父母来说,这就是个破坏他们家庭幸福生活的小累赘,所以何秀红从小就不受待见,家里哥姐吃香喝辣,她能捞到点油汤水吃就不错了,后来更是为了让她给家里腾地方,不经她同意就替她报名来乡下当了知青。得知她跟乡下没文化的穷小子结婚,彻底扎根农村之后,对她的感情除了不喜欢之外又多了自甘堕落的瞧不起。
从小到大,在家庭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没让何秀红变得逆来顺受,反而,她非常有主见,有思想,知道对自己来说,什么才是好的。对于欺负她,瞧不起她,伤害她的人,只要让她找到机会,她就会狠狠的报复回去,可是面对生养自己的父亲母亲,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彻底将他们当成敌人。
听说父母生病,虽然猜测有可能是在骗她,还是会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会去看他们。
路圆满很了解她的妈妈,她走过去,抱住何秀红女士的胳膊,说 “妈你别难过,你有我爸还有我疼就够了。
何秀红点点头,笑了。刚刚,路志坚那个笨嘴拙舌的也一直在安慰她,虽然话语简单、朴实,但那份浓浓的心意她明白的。
“是啊,人生在世,不如意十常口,我没有父母缘,但婚姻美满,还生了好闺女,等你再给我找个好女婿,生个外孙或者外孙女,我这辈子就知足了。
她的丈夫对她言听计从,无比信任,她的女儿漂亮、能干,是她的贴心小棉袄。有这么好的丈夫和女儿,足以抚平她前半生斑痕累累的心。
何秀红眉间的阴霾彻底散开。
黄静姝不是个善罢甘休的,昨天从路家河村离开后,直奔姥姥家,跟姥姥姥爷添油加醋一番后,成功把二老的火气挑起,姥姥给二姨打了电话,可惜,姥姥的电话没起到作用,还没等姥姥说完,电话就都被挂断了,再打,二姨就不肯再接了。
黄静姝一方面觉得自己受了欺负,这口气出不来心中窝火,另一方面她确实需要钱。她早就想去国外留学了,可惜以她的学习成绩,公派根本就没戏,走后门找关系都没用,她要是想出去,只能自费留学,她咨询了留学中介,留学的学费、生活费、往返机票、中介费,拉拉杂杂得至少准备20万才能出得去。他们家前两年集资建房,二姨不肯给掏钱,搞得他们家把家底都给掏空了
,今年才刚把外债还清,根本就没有余钱供她留学。
姥姥、大舅那里也没有,还正在为买房的钱发愁呢,说到这事,黄静姝又恨起了何秀红,这点钱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要的又不多,不过就是二十万而已,自家二十万,大舅二十万,不过就是四十万而已,只是他们家几年的房租,她偏偏不给,真是不孝,狼心狗肺、白眼狼
黄静姝一路咒骂着何秀红,又来到了路家河村。
昨天看见她来,路圆满还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小丑的心态,但今天她就不耐烦了,直接将她拦在了院门口。
“赶紧走,没工夫搭理你,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叫大斌子过来跟你玩。”
大斌子是路家河村的一个大傻小子,是真的傻,今年得有二十多了,整天流着哈喇子傻笑,长得五大三粗,爱动手打人,下手没轻重,智商大概相当于三四岁幼儿的水平,黄静姝有一次来路家河村“借”钱时,在路上遇见大斌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逗引起了大斌子,还把他给逗恼了,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就要揍她,黄静姝吓得赶紧逃跑,鞋都跑丢了一只,从此大斌子成了她人生中最害怕的人之一。
其实大斌子家里管他管得比较严,他很少能跑出来,那次算是黄静姝倒霉,正好赶上家里疏忽了。大斌子是认人的,对认识的人还是挺有礼貌的,他可以感知人的好恶,当时黄静姝对他极为厌恶和排斥,还试图扔小石头把他赶走,这才把大斌子给激怒了。
一听大斌子的名字,黄静姝后脑勺一凉,下意识就往四边看去。天知道,她连着两次来路家河村,心里头的压力有多大,在村口站了许久,给自己加油打气好久才有勇气走进村子里,这一路上就跟侦察兵似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唯恐大斌子忽地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钻出来。
没瞧见大斌子的影子,心里稍稍松口气,恨恨地瞪着路圆满,翘起脚来,往院子里头张望,寻找着何秀红的身影。
“别看了,昨天就跟你说了,家里的钱都在我的的银行账户上,只有我能做得了主儿,你就是再来十趟我也还是那句话,不给,不借,一分钱都别想,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赶紧走,要是听不明白我就真叫大斌子来了。”说着,路圆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作势就要打电话。
黄静姝咬牙切齿, 行,路圆满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路圆满这个人
嘴损心毒,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她要真说动真格的,黄静姝还挺怵她的,只好跺跺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立秋过后,温差大了起来,早晚凉快,太阳出来后干晒干晒的,像是能把人烤化了一般。这样的天气里,路圆满就懒得出门,连体育大学的游泳馆都是等太阳落山之后再去,白天躲在家里看电视、打游戏,偶尔出去帮租户们解决下问题。
何秀红女士在西关村东,华唐商场三层新开的“佳人”美容院里办了年卡,跟大娘、大姑每天结伴兴兴头头的去。美容院的项目包括美容和纤体,连续做了一周,还是挺有变化的。
美容院套路很深,何秀红连续做了一周之后,就给路圆满也办了高档年卡,说什么,保养得从年轻开始,容貌是女人最好的投资云云。
何秀红是想拉着闺女和她一起去的,可是路圆满一个小姑娘混在一群妇女中间,除了被调侃、打趣,就是被迫听一肚子黄段子,于是就跟何秀红承诺她一定会去,绝对不会浪费办卡的钱。
一张美容院高档年卡要1万多块,家里便是再有钱,路圆满也不舍得打水漂,于是路圆满也开始往美容院跑,一周去个二三回,做做脸,做做按摩什么的。她本来皮肤就好,嫩嫩的没有一点瑕疵,就是进了夏天后,被晒得黑了些,去了几次美容后,何秀红说她白了,她自己照镜子看不出来,就觉得脸上比以前有了些光泽。
路圆满去了几次,倒是和美容院的小姑娘们熟悉起来,这些小姑娘们都特别会化妆,上妆后的脸庞连个毛孔、雀斑都看不见,好看极了,正好美容院里有针对高档客户的化妆课程,路圆满就报名了,不做美容的时间,也跑来听课,就当是多掌握一门技术。
这天她上完课,站在华唐商场门口阴凉处,准备等一辆卸客的出租车,却看见一行七八个人说说笑笑地远处走来。路圆满目光定在其中一个四十来岁,身材微胖的男人身上。
他们走得近了,路圆满能听见他们的聊天声。
这个微胖男子被称为黄主任,通过他们的交谈,可以得知这几个人都是一家单位的,大概是做建筑一类的。
外企、私企基本上没有主任这个职位,他们很有可能是国企的。言谈之中,这几个人对那位被称为黄主任的颇为尊敬。
路圆满默默注视了一会儿,目送他们进了商场,又鬼使神差地悄悄跟在后面,见他们进了位于4楼的一家川菜
馆。
门口的领位对他们似乎很熟悉,朝着黄主任微笑点头,说 “黄主任,包间帮您准备好了,还是青竹馆。
黄主任客气点头,由着领位引着他们进去。
等他们一行人进去了,路圆满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去吃了,然后也进了川菜馆,那位领位
又返了回来,正好引着路圆满往座位上走,路圆满趁机问 “刚才那几位是哪个单位的啊,看起来挺有派头,像是当官的。
领位不疑有他,便说 “是名筑建筑公司的,是一建下属公司,国有单位,确实算得上是当官的。
路圆满 名筑建筑公司在这附近吗
领位将她领到一张两人位置坐下,问她 “这个位置可以吗”“可以,挺好。”
路圆满坐下后,领位回答她的问题, 对,就在对面,那栋比较旧的四层楼就是他们的。路圆满 “那黄主任是什么领导”
领位之前以为她是好奇,听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敷衍着说 “我也不太清楚。”
路圆满见人家有了警惕心,也不好再问,就放她走了,立时又有点菜员拿了菜单过来,路圆满开始翻看菜单,专心点菜。
川菜,以麻辣为主,麻她还能接受,辣的就不行了,她拒绝了点菜员给推荐的招牌菜,点了一荤一素两道不辣的菜,又点了一份米饭。
那个黄主任就是那天排查期间被小四子疯狂追赶的嫖客,今天他穿上了衣服,衣冠楚楚的,路圆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跟着他进来,就是纯粹的好奇心作祟,得知他的单位信息,路圆满还挺有成就感的。
大满
路圆满拿起筷子正要吃饭,忽地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抬头望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看见程昱朝她走来。
路圆满连忙站起来, 程哥,你也来吃饭啊
程昱几步就走到路圆满跟前,避让着端着餐盘的服务员,站到她对面的空位旁。程昱 “对,吃腻了食堂的饭,出来换换口味。”
路圆满往程昱走过来的方向看去,见那张餐桌上坐了4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她认识的,梁
晶莹。程昱 “你过来这边,怎么没给我打个电话,我们上次还说要一起吃饭。”
自从路圆满拒绝了程昱一起去看演唱会的邀请,但却因着察觉到程昱的追求而暗自窃喜后,莫名就对程昱产生了些愧疚感,站在他面前不似以往那样大大方方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觉得程昱和自己说话时特别温柔,眼神也很专著,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他非常高兴在这里看见自己。路圆满摸摸耳根,觉得那里有些发烫。
眼睛余光瞥见梁晶莹走过来,路圆满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就见她脸上带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路圆满摸着耳朵的手放下去,那里的热度迅速就褪去了。
程昱转头,顺着路圆满的目光,看见了梁晶莹。
梁晶莹快走两步,站到程昱旁边,笑吟吟又亲切地说 “呀,是路小姐,真是太巧了,在这里遇见你,我们一直都说感谢您呢,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你自己一个人吃饭呀,要不要过去我们那桌,我们请你。
路圆满感受到了梁晶莹的敌意,那种感觉就像是对,就像是老母猪护食,用各种方法宣誓对食物的所有权,任何一个试图想接近食物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路圆满心想,程昱要是自己男朋友,有女同事挑衅一般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自己一定骂得她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啊,她不知道程昱和梁晶莹是什么关系,程昱也不是自己的男朋友。
于是路圆满笑了笑,说 “不用,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她做了个“请”的姿势,说“程,回去吃饭吧省得人家等着。”
程昱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面容严肃起来,他看了梁晶莹一眼,说 “梁总监,我们有些私事要谈,你先回去。
梁晶莹的面容立时尴尬,似乎没想到程昱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程昱在对面位置上施施然的坐下,又朝着路圆满笑了笑,说 “大满,坐,你就点了两个菜吗,不太够吃,再点两个吧。”
梁晶莹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来往收餐具的、上菜的服务员、客人们都要从她身边经过,她不得不一次次地侧身,又坚持了几秒钟后,她站不住了,狠狠看了程昱和路圆满一眼,然后咬着嘴唇离开。
路圆满对程昱的行为很不以为然,刚刚升起的那么点朦胧的好感一下子就烟
消云散。就说嘛,他怎么只见了自己两面就想要追求自己,原来是个花心大萝卜,但凡换另外一个稍微平头正脸的,他大概也会去追求,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两人之间有点猫腻,这回更加证实了。虽然程昱没有表现出来多喜欢梁晶莹的样子,可他是老板,纵容着梁晶莹那样说话,就证明两人之间就是有猫腻,她是没谈过恋爱,可她不傻,她有观察、判断能力。
“梁晶莹她是我公司的人事总监,下午我跟几个部门总监要去沪市出差,准备过来吃个饭就出发。
程昱开口说道。
路圆满对他不经自己同意就坐下来准备和自己一起吃饭的行为很是反感,这会儿听到程昱的声音也不觉得清朗好听了。
路圆满没接程昱的话茬,笑着说 “您还是回去吃吧,我就点了一人份的,这会儿客人多了,现点也来不及。
程昱深深地看了路圆满一眼,路圆满坐下来,拿起筷子埋头吃饭,丝毫没有搭理程昱的意思。
程昱无奈,只是站起来,说 “好,你慢吃。大满,我去出差,三天后就回来,到时候我们再联系。
路圆满扯扯嘴角,露出个笑容来,说 “我上回帮了你们公司,你请我喝了咖啡吃了西餐,我们扯平了。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以后不要联系了,她相信程昱能听懂,她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管程昱表情如何,就埋头吃饭。
过了几秒钟,她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脚步声渐远。路圆满低头快速吃饭,吃完饭后结账离开。
走出了华唐商场,她立刻打了辆出租车回家。
她心里头闷闷的,有点无名火,有些惆怅,有些失望,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不能理解自己这些情绪的由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何秀红一直瞄向路圆满,瞄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开口问 “你怎么了,一句话都
不说,蔫了吧唧的
路圆满喝了口黏糊糊的大米粥,说 “没事,估计是热的。”
她午觉睡醒心里的闷气就消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提不起精神来。在她闷头喝粥的时候,何秀红和路志坚对视一眼,又同时将目光投向路圆满。
吃完饭,
路志坚看新闻联播,大河叔端着个大茶缸子慢悠悠地进院,也没敲门,推门进来。路圆满帮着何秀红把碗筷收拾好了,放进洗碗池里,何秀红就不让她管了,催促她出去玩。
路圆满拿了笤帚,想把地扫一扫,可看见有客人来了,只能把笤帚放回去。扫地就是扫地出门,当着客人的面儿扫地就是赶客的意思,非常不礼貌。
“大河叔来了。”
路圆满礼貌地叫了一声。
“飲,大姑娘,两天不见好像又长高了些,更漂亮了”
路圆满嘻嘻笑, 漂亮倒是不敢说,长高了是真的,昨天刚量的,又长了2厘米,现在1米7了。
路志坚露出与荣有焉的笑容,好似路圆满还是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长高一点都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俗话说,23窜一窜。姑娘家长太高了也不好,不好找对象,现在就挺好的。”大河叔滋溜一口茶水说。
路圆满“我才22,按您的意思,我还能长1年呢,我横是不能为了好找对象,就不长个了,照我说,高点才好呢,上面的空气更好。
三叔这些从小在家里常来常往的,对路圆满性格很是了解,知道自己的话惹得她不高兴了,连忙找补着说 “是,那咱们以后就找个高个子的”
路圆满脑中忽地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高大、挺拔,自己得微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身高应该在185左右。路圆满甩甩头,将这个身影甩掉,心情又有些不好了。
眼睛定在电视上,脑子里却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新闻联播开始播报国际新闻,韩国一架飞往美国的飞机在快要到机场附近时坠毁,全机229个人,无一生还。
大河叔叔保持着一手端茶缸子,一手拿缸子盖的姿势感慨 “坐飞机太不安全了,这都出多少事了,我还记着五月份咱们国家有辆飞机也出事了,也死了不少人。
路圆满想,燕市去上海,应该也是要坐飞机的吧。
裤兜里放着的手机又响了,声音不大,却震得大腿发麻发痒,从她中午从川菜馆里开后,响了有两三次了,她就任由电话响着,没接也没挂。
“闺女,咋不接电话”三叔好奇地问。
“
哦,光顾着看电视了,都没听见。”路圆满站起来, 大河叔叔你跟我爸待着,我回屋了。慢悠悠回到自己的房间,电话已经不响了。
路圆满窝到沙发上,拿出手机,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前几个都来自同一个号码,最后这个却是本市的固话。
想了想,路圆满给回了过去。
铃声响着,没有人接,直到自动挂断。
路圆满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就将手机扔到一边,抓起游戏机玩俄罗斯方块。一沉浸在游戏中,心里头的那点小烦恼就都不见了。
这把打得特别顺,五六层方块一块消除的感觉太棒了,也最容易涨分,屏幕出现了yes几个字符后,重新开始下落方块,路圆满精神高度紧张,手指灵活地快速移动方块下落。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吓了路圆满一跳,一不小心按了下落键,把个拖拉机摇把子那样形状的方块落在了正中央,这就很难补救了,路圆满索性就继续按下落键,结束了这局。
路圆满拿起手机,又是一个本市的固定电话,她按了接听键。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过来一声抽泣却没说话,路圆满不禁蹙了下眉头,追问“是谁”“是我,路圆满,是我杨薇薇。”
“杨薇薇”
接到她的电话,路圆满意外又不意外,上次聚会她就看出,杨薇薇想跟她说些什么,后来宴会结束,路圆满没找到人,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隔了几天,杨薇薇又来找她了。
“路圆满,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了,我想老想去,也不知道该找谁说。”杨薇薇吸吸鼻子,声音不稳地说。
印象中的杨薇薇要强得不行,想要找人倾诉,一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路圆满坐正身子,声音放柔和,说 没事,不打扰,我正闲着,你有什么想说的,跟我说。
杨薇薇对自己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就像杨薇薇人缘那么差,同学们都不大喜欢她,但路圆满却从不质疑她的人品,两人有种很奇怪的,只可意会的惺惺相惜。
杨薇薇 “谢谢你,路圆满。”她鼻子塞得很严重,深吸口气,才让话说得顺畅些。
“我原本以为,学校是个单纯、纯粹的地方,教书育人,一心一意的把同学们
的学习搞上去就好了,可是我没想到
杨薇薇说到这里停住了,不知道是难以启齿还是不能为外人道。
“我才知道上学的时候,上学时期的我是多么的幸福,同学们再讨厌我,做过最坏的事情也不过
就是挑拨着,想让你对付我罢了。
路圆满安静地听着,她其实是很想插话的,但忍了又忍,还是觉得对于现在的杨薇薇来说,倾诉比劝慰更管用。
“路圆满,我不想干了,我想辞职”杨薇薇倾诉了很多自己的心理感受之后说道。
路圆满这下是真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路圆满和杨薇薇的情况不一样。
路圆满当初报师专只是因为分数线刚好够,对老师这个行业没有热情,只想有个学上,所以说放弃就放弃,但杨薇薇不一样,生长于教师家庭,据说从小就立志要当人民教师,上学的时候,一言一行也都是按照老师的标准要求自己的,就是这样一个热爱着教师行业的,忽然就说要辞职,路圆满好奇极了,心里头就像是好多小虫在爬,痒得不行。
但她死死忍住了,没有追问。
她想了想,斟酌着说, “要不,你换个学校”她一个入职不到一年的新老师,平调去同等水平的学校不容易,但是要调入次一等的,或者干脆调去小学,还是很容易的。
电话那头的杨薇薇深喘口气,说 “哪个学校都一样的。老师和老师之间都有竞争,竞争课时,评优,老师和学生,和学生家长路圆满,这些关系太复杂了,我处理不了。
原来是因为这些原因啊,路圆满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她以为是出了什么多么严重的事情,导致杨薇薇伤心绝望了,原来只是处理不了人际关系。
想想,杨薇薇现在的情况也是必然,她在学校时,虽然人缘不好,几乎没有同学不讨厌她,但她是班长,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班主任的意志,手上有权利,同学们讨厌她,却都把讨厌埋在心里,没和她发生过大的冲突矛盾。
但进入学校后,她只是个新人,处于老师食物链的最低端,她如果还是以前那个性子,肯定会被大家厌弃的,久而久之,被孤立也好,被挤兑也罢,好似也是必然。
有人把学校比作象牙塔,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但出了象牙塔,就是幕天席地的,外面的天气,可能是艳阳高照,也可能是和风细雨,也有可能是狂风暴雨,端看每个人能不能适应。
路圆满就是那个不愿意去适应的,所以她辞职了,回来当个不受束缚的待业青年。杨薇薇是那个不能适应的,她不是受不了约束,而是适应不了的人际关系。这就比较麻烦了,她适应不了,处理不了,便是换所学校也是一样的啊。路圆满觉得有些头疼,她给不了杨薇薇任何建议。
你和家里人说了吗他们是什么意见
“我用开玩笑的语气提了一次,被我爸妈骂了,他们说脑子被门挤了才会想辞职,说我的工作是铁饭碗,受人尊重。
也是,这是世上绝大多数家长的想法。杨薇薇如果真的想辞职,面临的问题太多了。
比如将来的生计,父母家人那里怎么交代。
“我觉得吧。”路圆满想了想,斟酌着说, 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过的,还是得看自己
杨薇薇 路圆满,谢谢你,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头舒服多了。我每天一到学校心里头就憋闷,照这样下去,我不是死掉就是疯掉
路圆满一惊,连忙说道 “没那么严重,不就是一个工作嘛,咱们干工作为了什么,还不就是赚钱养活自己过日子嘛,为了个工作把自己搞得死了疯了的,不值当的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杨薇薇那边愣了下,问道 “工作是为了赚钱吗”
路圆满也愣了, 不是为了赚钱吗那每天忙忙碌碌、起早贪黑的为什么,在家里舒舒服服的想干啥干啥不好吗
杨薇薇 “工作为了现代化建设,为了我们国家的教育事业,为了教书育人”路圆满汗颜,要是别人这么说,她会以为是喊口号,可杨薇薇可能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你要是辞职了,你这些工作理想岂不就实现不了了”
电话那头的杨薇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想想,我好好想想。”
“嗯,你再想想”路圆满说, 杨薇薇,你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就打电话给我,或者来家找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杨薇薇的声音又哽咽了,她重重地应了一
声后,两人互道了再见。扔下手机,路圆满心里头有些不平静,她自己打算辞职不干了时,都没这么纠结。
这份工作,对于自己来说,就只是个谋生的手段,因为自己不缺钱,所以可以随意舍弃,对于杨薇薇来说,却不只是,还是实现崇高理想和人生目标的途径。
她不是杨薇薇,没法感同身受去理解糟糕的人际关系对杨薇薇造成的巨大影响,无法感受这份工作对她的意义,但能感受到杨薇薇的无助。她和杨薇薇做了三年同学,记忆中的她总是腰背挺直、一脸严肃,满口校规校纪,从来未曾如此脆弱,脆弱无助得好似才认识她一般。
对于杨薇薇在这个时候找到自己,向自己倾诉,路圆满平添了一股士为知己的侠义心来,她想,如果杨薇薇再向她求助,她一定会相办法帮帮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