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浠彤一怔,稍抬眼睑,再度与他的视线交汇。
她的身体微微后倾,刻意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原本有些混沌的神思,也逐渐开始清明。
“阿宋,”她故作轻松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意味深长地问“才几日,就爱了”
“好啦,不说了,你慢慢喝酒吧”不等面前的男人开口,她就掰开握在他腰间的大手,从他的腿上跳了下去,“我去看看相机。”
陆聿珩看着她强作镇定,却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抬手,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轻叩,慢慢陷入沉思之中。
从她刚才的话中不难听出,她的原生家庭似乎并不幸福,或许是受父母的影响,才让她变得不相信爱情。
这几日,他已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无论她对于他,抱着什么样的情感,他都不想就此放弃。
他不会去逼迫她正视自己,只想让她看到他的决心,
深邃的夜空中,圆盘般的月亮高高悬起,轻柔的月光洒落在下方的佛香阁上,仿佛为它覆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梁浠彤没有再回到桌前,而是将椅子搬到了照相机前,等她拍完超级月亮的延时摄影,已临近午夜时分。
将相机等设备收好后,她走到他面前,提出告辞“今晚谢谢你,观测地点确实不错,我先回学校了。”
“我喝酒了,”陆聿珩站起身,神色淡淡,语气异常平静“不能开车。”
梁浠彤眨眨眼,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柔声说“不用麻烦,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这个时间,宿舍楼还会开门吗”他轻挑眉梢,慢条斯理道“况且,你现在回去,不会打扰到室友休息吗”
她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语调平和地说出自己先前的打算“我在附近定个酒店就好了。”
“何必这么麻烦”他垂眼,似随意般说“家里又不是没客房。”
梁浠彤抬腕看向手表,时间不早了,她还要拿着一箱子设备,折腾到附近的酒店的确很麻烦,两人又不是没同住过一个屋檐下,想了想,不再推辞。
“谢谢,那就麻烦你了。”她稍作停顿,又问“客房在几楼”
向他道谢后,她在说话时,刻意加重了“客房”二字。
陆聿珩瞧她一副急于划清界限的模样,忍不住轻嗤,“二楼,跟我走吧。”
说罢,便迈着长腿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梁浠彤拉起装着拍摄设备的箱子,跟上他的脚步,乘坐电梯来到二楼。
“二楼只有两间套房,左边是我的房间,右边是客房,”他单手插兜,逐一介绍“换洗衣服在衣帽间,还缺什么东西,随时跟我说。”
“谢谢啦,”她乖巧点头,露出唇边梨涡,“晚安。”
正要转身推门回房间,胳膊却忽然被他握住,不禁纳闷地回
过头,“怎么了”
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梁浠彤还以为他要变卦,立马警惕地说“你要干嘛,不是说好让我睡客房的吗”
陆聿珩被她防备的眼神刺痛,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抵在墙上,轻哂“我只是想让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不然,”他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慢悠悠道“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谁管你”梁浠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去拍他的手,娇嗔“你快放开我,不然我怎么拿手机。”
他松开对她的桎梏,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颇有些不情愿的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黑名单,当着他的面,将他放了出来。
正准备收起手机,又听到他凉凉的声音响起“还有微信。”
“哦,”她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操作完成后,将手机伸到他面前,没好气地问“这回行了吧”
陆聿珩低嗯一声,唇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声说“晚安。”
“少动手动脚,”梁浠彤偏头一躲,推开客房门“晚安。”
说是客房,其实是占据了二楼一半空间的套房,不仅衣帽间、卫生间一应俱全,还有一间半开放式的书房。
她走进卧室,映入眼帘的是大面积奶油白,配以黑色装饰点缀,高级感满满。无主灯的设计,营造了明暗有致的氛围,墙上挂着一幅简洁而典雅的装饰画,也为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丝艺术感。
本想去衣帽间找件换洗的衣物,却发现衣柜中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从小礼服到日常穿的休闲,再到内衣、睡衣应有尽有,每一件都是她的尺码。
她随便拿了一条睡裙,来到卫生间,盥洗台旁的化妆桌上,还摆放着她常用的护肤品及化妆品。
梁浠彤不禁有些意动,他哪里是临时起意让自己留宿,单看准备齐全的东西就知道,分明是早有蓄谋。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在露台上,那个满是红酒味道的吻,有些担心,自己恐怕再也不能直视罗曼尼康帝了。
她收拾妥帖后,躺到床上,阖上眼酝酿睡意。
清晨。
原以为换了陌生的环境会睡不好,没想到竟一夜好眠。
梁浠彤睁开眼,按下床头的遥控器,遮光窗帘慢慢收到两侧,柔和的晨光透过鱼骨纱,在卧室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她起床洗漱,在衣帽间里随便拿了件白色方领连衣裙,换好后下楼。
听到厨房里有动静,她循声走过去,倚靠在中央岛台上,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男人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袖子向上挽起,动作娴熟地做着早餐,不一会儿的功夫,小馄饨的香气在厨房中弥漫开来。
他将馄饨分装到两个碗里,转身准备端到餐桌上时,看到了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阿榛。
“醒了”他语调自然,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久
那般,“正好早饭也做完了,只煮了些小馄饨,我记得你喜欢吃。”
“嗯。”梁浠彤低嗯一声,心头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滋味。
吃完饭,陆聿珩还要去上班,顺便开车送她回学校。
在梁浠彤的强烈抗议下,这辆古斯特并未开到学校门口,而是停在了附近的停车位上。
“明天是周六,”车虽然停了,车锁却没有打开,他转过头看她,继续道“要不要出去玩带你游览下京市。”
“不了,”她摇了摇头,淡声拒绝“不麻烦你了。”
她总觉得,自己仿佛站在悬崖边上,不停的向前试探,可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算算时间,我们认识四个月了吧”他若有所思,如同明白她的顾虑,沉声道“你初到京市,作为朋友,尽一下地主之谊,仅此而已。”
他退让一步,将两人的关系,重新定义为朋友。
梁浠彤抿了抿唇,赧然想要继续拒绝,可嘴里却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只得点了点头。
翌日。
下午四点整,太阳逐渐西斜,投下的光线不再那么刺眼灼热,偶尔有微风拂过,还能感受到一丝清凉。
陆聿珩今日来接她,只让司机开了辆普通的奔驰e300,既乘坐舒适,又不怎么惹眼。
梁浠彤准时来到校门口,见他站在车边,赶忙走过去。
他绅士的替她打开车门,自己则从另一侧上车。
“阿宋,”她看向身旁的男人,询问“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陆聿珩的胳膊随意的搭在中央扶手上,勾唇,缓缓道“随便走走。”
梁浠彤见他还在卖关子,懒得再问,反正他又不会把她卖掉。
车辆由西北向东南的方向驶去,经过长安街后,最终停在了日本正金银行的旧址前。
她看到街头的路牌,读出上面的四个字“东交民巷。”
梁浠彤率先下了车,看到他与司机交代了一句后,健步走到她的身边。
“我们沿着街边散散步吧,”他垂眼看她,轻声道“我小时候住在附近,经常从这条路经过。”
东交民巷作为曾经的使馆区,街道两旁尽是西式建筑,还有极具哥特式风格的圣米厄尔教堂。
“这条巷子好美呀,”梁浠彤一边漫步,一边忍不住感慨“不过一走进来,就能体会到迎面而来的历史厚重感。”
“嗯,等到了深秋,梧桐叶黄了,这里会更好看。”陆聿珩侧目,对上她的视线,又道“过两个月,我们再来。”
她挑了挑眉,没有应声。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穿过东交民巷,又沿着崇文门大街、东单大街一直走,便到了史家胡同。
“这是我小时候读书的地方,”陆聿珩指着胡同口的一所小学,颇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今天是周六,否则还能带你进去看看。”
梁浠彤歪着头睨他,不知道是
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有意将他的生活展现给她看,从他小时候经常走过的巷子,再到他读过书的地方。
见她不说话,他眉心浅浅皱起,眼中多了几分疑惑,但很快散去,问“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去吃晚饭”
其实,这段路程不过三公里,算不上太远,但她还是轻轻颔首。
司机知道他们的路线,一直在附近等着,很快接上两人,朝着国贸的方向驶去。
云端酒廊,位于国贸酒店的八十层,这里是京市最高的餐厅,天气好时,能够俯瞰大半个京市。
一进门,就看到侍者正在门口等候,恭敬有礼的将他们带到窗边的景观位上。
这里的装修风格豪华而精致,餐厅的座椅是深绿色的高级丝绒布,桌上铺着洁白的餐布,配以高档的骨瓷餐盘与银质刀叉,显得格外考究。
“你看看,”陆聿珩将菜单递给她,说“想吃什么”
梁浠彤大概翻了翻,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随意问“有什么推荐吗”
他靠在椅背上,云淡风轻地回答“我也没来过。”
她颇为惊讶地瞥了他一眼,依稀能猜到几分缘由,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几道菜,随后将菜单递回到他的手上。
等他点完餐,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一座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灯火璀璨,照亮了城市的夜空。
不远处的演奏台上,穿着燕尾服的钢琴师正在演奏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爱的纪念。
没等多久,他们点的菜品就很快上齐。
“好奇怪,”梁浠彤尝了几口,满腹疑团“我还以为这家餐厅味道不好,但感觉还可以啊,怎么都没有人”
陆聿珩手上的动作一顿,轻描淡写说“我包场了。”
“真没想到啊,”梁浠彤啧啧称奇,随即吐槽“你怎么学起了纨绔公子哥的排场,吃个饭还要包场。”
他没有理会,企图以专心用餐来掩饰心中的尴尬。
待两人吃完准备离开时,陆聿珩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束白色玫瑰,举到她面前“送给你。”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鲜花,梁浠彤自然也不例外。
“谢谢,”她莞尔接过,轻嗅花香,眸中闪烁着惊喜“很漂亮。”
陆聿珩见她喜欢,心头高悬着的大石头暂时落地。
紧接着又再次提起,神色不自然地问“附近有家电影院,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听见他这套熟悉的流程,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起散步、共进晚餐、送玫瑰花,又邀约电影,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阿宋,你该不会是”
她狐疑地看向他,试探道“在追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