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阳城到清乐郡不过二百多公里,坐马车却也要晃晃悠悠走个两天。若想路上舒服些,不赶路,凑个客栈,是要走三天的。
下葬的时间是定好的,途中不能耽搁,如此错过了客栈,好在天擦黑的时候,到了福胜寺,能借住一晚。
下车的时候,王管事颇有微词,“住什么寺庙,此时也不算太晚,再往前赶车一个时辰左右,就能有客栈了。”
表小姐是自己打帘下车,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光洁的额头,站定后看了他一眼,懒散不在意的眼神,很是冒犯。
可表小姐也是小姐,对他一个下人,何来的冒犯但就是心中不舒服。
“李嬷嬷不太舒服,既然有处可去,能不走夜路就不走,再说,我还想请寺里的僧人为母亲超度呢,王管事不赞同”
王管事恭敬道,“不敢。”
不敢吗呵
“去敲门吧。”
说明来意,添些香油钱,一般寺庙都会让过路的人暂住的。
福胜寺不是很大,一进门正中间就是大殿,里面供奉着菩萨,要经过九十九级台阶才能到达。
莫执欢母亲的灵柩停在大殿后方的院子里,沈玉暖将自己的请求对小沙弥说了,对方跑着去请示方丈。
王管事并小厮去准备晚饭,李嬷嬷早就钻进客房中没脸出来。
替死者超度这样的请求没有哪个寺庙会拒绝,方丈并未直接参与,而是有小师傅们围坐在棺材周围,念经超度。
这里的人信奉,超度能让人去除身上的罪孽,干干净净的投胎,来世能托生到好人家。
以莫母的遭遇,能放下婚嫁还未定的女儿,选择自杀,在对方心中,所遭受的那些,该是最不能宽恕的吧
不管世人如何看,她自己就给自己定了罪,带上了厚重的枷锁,只能以死明志。
既如此,超度该是莫母愿意看到的,干干净净的投胎,若有来世,不要绝艳的容貌,不要出众的家世,惊人的才华,普普通通,平凡一生才是最好的。
沈玉暖站在外围,听了一会儿经文,转身到了前院,拾阶而上,九十九级,不带喘,站在了菩萨面前,仰头望
金身大像,微微低头,怜悯的看着向它下跪的世人,你心中有苦,佛亦苦,心中有伤,佛亦伤,心中欢喜,佛亦喜
只因,各人眼里看到的,只有自身,世上哪有什么救苦救难的佛只能自救罢了。
超度要两个时辰,为表感谢,沈玉暖捐了二十两的香油钱。
就这些对于她们母女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如此已经够打眼了,她虽没什么顾虑,还是低调些的好。
沙弥安排了两个房间,男女分开,到后院的僧寮,神识看过去,李嬷嬷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在翻看她的随身包裹。
原主能留下什么好东西不过两身半新不旧的衣裙,素色,有孝在身倒是不用换,直接穿,很应景。
里面唯一值钱的,就是原主父亲给母亲的定情信物,一对上好的玉佩,镂空的花纹里侧刻着两人的名字,莫灏,刘婉怡。
李嬷嬷竟然不死心,转移进了她的包袱,又觉得不好,重新拿出来,在房间的角角落落塞了一遍。
似乎藏哪里都不放心,最后拿在手里,掂量掂量,一咬牙就要摔下去,毁了算了。
沈玉暖站在后院的梧桐树下,手随意的挥了挥,好似驱赶傍晚的蝇虫,而房内的李嬷嬷,却被打蒙了。
“谁谁打我出来”
没人说话,哪怕她捂着脸,巴掌照打不误,捂脸的手完好,脸却越来越肿。
怕的要死,竟也咬牙咒骂,“你再不去投胎,在人间逗留,小心我告诉寺里的师傅,除了你这妖孽”
“对对,还有你的女儿,我定不会放过她,送给老赖当小妾”
咒骂声不断,当房中不负众望出现虚影的时候,李嬷嬷到底怕了。
只因那虚影浑身是血,舌头掉在地上,眼珠子脱离了眼眶,耷拉在外面。
她立即跪在虚影面前,死命磕头,前后态度反差之大,也是厉害。
“莫夫人,谁害的你你找谁去吧,我就是个奴婢听人差遣办事的,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好好对莫小姐,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
树下的沈玉暖嗤笑,人性啊,真是一门研究不透的学问呢。
恶人哭泣忏悔,哪怕跪下磕头求原谅,也不值得被原谅。
前后态度反差太大,哭的那么伤心,不过是切身利益受损,暂时的委曲求全罢了。
这种人,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会将自己此时的行为打上忍辱负重的高尚标签。
且待她日后翻身了,不咬死你才怪
沈玉暖推门进去,看李嬷嬷还在疯狂磕头,淡笑道,“嬷嬷这是在拜佛若要拜,且去大殿吧,好好上香,保平安的。”
李嬷嬷看莫小姐经过她前方穿过了虚影,站在床边,皱眉道,“嬷嬷是要找什么我的包裹里有”
捡起地上的两块玉佩,完好无损,重新放回包裹里,等着对方回话。
李嬷嬷却指着她前面的虚影问表小姐,“您,您看不见吗”
“看见什么鬼吗”
倒是惹的她自己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李嬷嬷第一次见表小姐笑的这么开心,很美,很耀眼,对她来说,却无比阴寒。
只见表小姐走了过来,站在她眼前,和虚影重合起来,低头看死人一样看着她,
“我若叫你三更死,阎王也不会留你到五更,且看我高兴,嬷嬷想什么时候死呢”
越说越靠近她,重合的鬼脸渐渐逼近,好似有双滑腻腻冰凉的手绕在了脖子上,无知觉间屏住呼吸,窒息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眼珠子就差瞪出眼眶,最后仰倒在地,晕死过去。
沈玉暖直起腰,索然无味,踢了踢对方的腿,“不是很彪悍吗纸老虎”
相隔两个房间的隔壁,下属正恭敬汇报,“户部左侍郎李煜白家的表小姐,送丧回清乐郡,共七个人。”
一片静默后,先传来的是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好半晌才平静,沙哑的嗓音,“有何不妥”
“那位嬷嬷精神叨叨的”
下属将他看到的一一细说给对方,得到一个意味不明的呵,大抵是听了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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