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徐伊甸跟继父陈雄一起生活的时候,身体其实还是挺好的,就是有一次上消化道出血咳了一口血出来,说起来有些吓人。
那时候徐伊甸感冒了一阵子老不好,就拿一些便宜的药压着。
他们俩爷儿们正在那张狭小的三合板桌子上吃面条,徐伊甸吃着吃着面条就觉得嗓子痒痒,就想喝口汤压一压。
结果咳嗽没压住,倒是咳着咳着咳了满手的汤和血,粉红粉红的。
当时陈雄嘴里还含着半口面条,耷拉着眼皮看了一眼徐伊甸手上的血,从桌子上的卷纸上扯下来一段扔给他,粗声粗气地说“擦干净。”
徐伊甸倒也不抱怨陈雄,家里什么条件他很清楚,他要真得了什么花钱的病,也只能干熬,没什么可矫情。
他把手上的血擦了,就着一股铁腥味吃面条,好像还别有滋味似的。
所以那天在家里犯了下恶心他自己也没当回事儿,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了。
倒是家里另外三个人紧张得跟什么似的,陈伯连着跑了两天市场亲自给他挑活乳鸽炖汤,陈曲把家里的小雪糕什么的看得严严的,说什么都不让徐伊甸碰。
蔺珣表面上看着跟个好人似的,吃饭的时候一眼不从徐伊甸身上挪开,看得徐伊甸心里直发毛“你们这都干什么呢我真没事儿了,别担心了,啊。”
陈伯掩饰着给他夹了两筷子嫩菜心,“想吃什么跟家里说,别再跟那天似的难受。”
陈曲不高兴地看蔺珣,“都怪船长,不然公主怎么不舒服,都怪奶糖。”
徐伊甸有些无奈地揪了一把呆毛,“我就当是可能吃得有点多,现在吃嘛嘛香,身体倍棒,不用把我当个病号似的看着。”
“你是这么想,”蔺珣从碗里随便挑了一口米饭,“你哥哥可就不一定了。跟我结婚时间不长,又发烧又咳嗽的,再把肠胃闹坏了,你哥还不跟我玩儿命”
徐伊甸很难得听见蔺珣说这么长一串话,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哥我哥怎么会知道我又不会跟他说。”
蔺珣连着吃了两口白米饭,“过年,你哥会过来。”
“真的吗”徐伊甸高兴得差点呛住,“他之前跟我说过年没时间呢”
“我听一个朋友说,他的项目提前拿下来了,应该能过来陪你过年了。”蔺珣又吃了一口米饭,伸手顺顺徐伊甸的后背,“好好吃饭吧。”
徐伊甸喜滋滋地把汤喝完,今天吃的饭都比平常多一些,米饭就剩了一个碗底。
他脑子里响起来一个沾沾自喜的小声音“蔺珣,我的馄饨吃不完了怎么办”
徐伊甸皱着眉头听,那个小声音听起来像是已经得到了答案,有点不乐意“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在我的故乡啊,这个家里的剩饭就是老公吃的,我让你吃,说明我把你当自己人,你知道吧”
那声音和他自己太像了,甚至他完全可以脑补出说话人的那个得瑟劲儿。
“吃吧,蔺珣,吃了这口馄饨,你就是我的人了”
小声音听上去应该是被满足了,“好吃吧好吃吧,我特地给你留了一个带蛋黄的,我好不好”
这回可能没立刻如意,小声音又急了,“我好不好快说我好”
那小声音刚散,徐伊甸才发现自己眼睛一阵阵发胀,忙低头掩饰,又喝了两口汤。
直到那阵莫名其妙的泪意消下去,他才笑着抬头,“吃饱啦。”
蔺珣就坐在他身边,伸手把他剩下的碗底拿了过去,直接倒进了自己碗里。
徐伊甸目瞪口呆地看着蔺珣一顿操作,愣了两秒才想着拦,“诶你别”
“什么”蔺珣若无其事地抬头,很平淡地抬头,“你不是一向节约吗”
徐伊甸无可反驳,前一阵子他怕蔺珣钱紧,一边努力炒股买彩票,一边还老想着偷偷勒紧裤腰带给蔺珣省钱。
“股票不是涨得不错吗,公司不也就快能拿回来了”徐伊甸小声嘟囔,“还不至于要吃剩饭的。”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蔺珣平静说完,也不吃菜,安静扒拉碗里的米饭。
徐伊甸微微抬起一边眉毛,看了看蔺珣,“你说什么”
蔺珣把吃干净的碗放下,“今天下午我要回一趟蔺家,处理一点事情,很快会回来。”
不知道是徐伊甸的错觉还是怎么的,最近蔺珣只要出门都会跟他说“很快就回来”,就好像知道他自己在家的时候心里不踏实一样。
徐伊甸也挺不想承认,自己一个穿书的,本来就被书里的男主迷得五迷三道的,现在又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
都是大老爷们儿,像什么样子
但他每次听见蔺珣说“很快就回来”,心里那种离开蔺珣的失落都会被冲散一些,忍不住开开心心地“嗯”上一声。
蔺珣一走,徐伊甸悄悄摸摸地走到甜品间,想偷偷扣一勺冰激凌,刚刚伸出罪恶的小手就被陈曲抓住了。
“不可以吃冰的肚肚疼”陈曲很严肃,拉着徐伊甸的袖子往外带。
“诶呀不会的,”徐伊甸一步三回头,跟陈曲商量,“咱俩一人一勺行不行或者你两勺我一勺我看家里新买了白桃味的,我们一起尝尝”
陈曲使劲摇头,“不行我也不吃”
徐伊甸又好言相劝,“冰激凌买回来就是要吃的,船长和陈伯都不吃,咱俩要是不吃就全浪费了。”
陈曲的意志坚硬如铁,“不行不可以不让吃”
因为陈曲一向是很听话的,徐伊甸就有点纳闷儿,“谁教你的谁教你不让我吃冰的”
陈曲撅着嘴一扭头,“不许吃不许吃就是不许吃”
小孩子的话最好套了,徐伊甸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哦一定是陈伯教你的,陈伯这么体贴我,我可要好好谢谢他。”
陈曲听见徐伊甸没有要怪罪的意思,有些为难了,“其实是船长不让吃的”
“船长为什么不让吃”徐伊甸笑眯眯地问。
陈曲更局促了,“船长说公主不舒服了要闹觉的,不好哄,得抱一晚上。”
徐伊甸眉毛挑得老高这是人说的话吗有人用闹觉形容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吗他什么时候让蔺珣抱一晚上了
他还没来得及纠正陈曲的错误印象,就听见门外一阵喧闹,陈伯的声音焦急又无助“你不能进,先生不在家,现在不方便,等先生回来你再”那声音渐渐低了,像是尘埃降落,悄无声息。
陈曲惊恐地看向外面,立刻把徐伊甸往身后掖,“捉迷藏捉迷藏”
徐伊甸不明白,抓住陈曲的手,“不怕不怕,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出去看一眼。”
“蛇蛇”陈曲拼命摇头,拖着徐伊甸的手要把他往零食柜子里塞,压低了声音,“这次轮到你藏了。”
徐伊甸还没来得及出声,身体突然一僵,系统发声了为保障宿主安全,进入托管状态。
宿主话音刚落,一个沙沙的脚步声从走廊里压了过来,陈曲的尖叫声就像被转了音量旋钮,扭曲着降低到寂静。
“咚”的一声,像是陈曲摔在了地上。
徐伊甸心急如焚,想要赶紧起身查看,却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
那令人焦躁的脚步声终于在柜子前站定了。
苍老的嗓音响起来“出来吧。”
不由自主地,徐伊甸从柜子里爬了出来,端端正正地站起身。
面前是一个带着黑色宽檐帽的男人,看着有些眼熟。
那人的大半张脸都被遮着,两侧的脸颊癞皮狗一样的耷拉着,一看就年纪不轻了。
他一双骨瘦嶙峋的手在空中虚虚架着,像是在操纵着几条看不见的线。
“走。”男人一开口,徐伊甸的脚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走过客厅时,徐伊甸看见了躺着客厅里的陈伯,见他呼吸很平稳,跟陈曲一样只是昏睡着,心里稍微松了半口气。
男人带着徐伊甸上了一辆全是黑玻璃的车,跟他面对面地坐下,布满青筋的手灵活地拨弄着,看着就让人难受。
“今天来,有个任务给你,”那人说话的态度怪怪的,像是在跟人说话,却又根本没期待回答,“蔺珣的厂子吐出来又吃回去,你给我查查他的钱哪来的。”
徐伊甸张不了嘴,怼不出去那句“老子给的”。
他听见陈曲喊“蛇”,慢慢想起来这人大概就是老单让他防备的人。
他本来还是有些怕的,但是越发觉得这人邪门,现在一看,原主和他还有些见不到光的交易,更觉得他恶心。
那人看了看徐伊甸麻木的表情,老树皮似的脸上忽地露出一个笑来,“他还那么喜欢你吗”
徐伊甸身不由己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哪有什么矢志不渝的爱呢他甚至认不出枕边人的真心。”像是想起什么,他自嘲地说,“人就是这种可悲的动物。自以为可以为了真爱付出一切,但不过也就是自我感动,四岁也一样,二十三岁也一样。”
徐伊甸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感觉心底被刺了一下,让他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恨意。
“你做得很好,”那人低下头,又诡异地笑了两声,“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他会沉迷你,就像是鱼儿沉迷鱼饵。小珩想要的,终将会得到。”
徐伊甸突然一阵恶心,酸水顺着他的喉咙直往上漾。
那人稍抬起头,摘下帽子理了一下油腻的头发,“你是我最棒的”
那股刺鼻的头油味钻进徐伊甸的呼吸里,他一口就把午饭吐在了那人脸上。
“咣当”
徐伊甸还没来得及欣赏那人的精彩表情,车玻璃就被人砸碎了。
那力道之大,震得玻璃渣像是水银一样泻了半车。
蔺珣面无表情地从破窗户里伸手打开车门,护着徐伊甸的头把他从车里抱了出来,用自己的大衣裹好了,“有没有事儿”
虽然徐伊甸刚刚吐了,但是心情却好了不少,托管也结束了,靠在蔺珣怀里摇摇头。
“给蔺珩带个话,”蔺珣背对着车上的狼藉,“再玩这些手腕,下次就不只是车了。”
“今天只是来,”车开走之前,里面的人轻轻说了一句,“问二少夫人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