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平心而论, 眼前这个扮相,十分的惊艳。
男人本身五官生得好,脸型也俊逸, 浓墨重彩的妆容恰好将男性的特点掩盖住, 将女性的元素无限的延展。
秀气的朱唇,眼线飞起的双眸,画好的鬓角修饰成的鹅蛋脸。
加上他原本就瘦的,宽松的女角戏服穿在身上, 腰身一系,漂亮的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余初将茶盏往桌上一摆, 抖了抖手上洒了的水珠, 避开要上来擦拭的银杏。
银杏收起帕子, 介绍道“小姐,这是余庆班新来的旦角,叫楚楚。”
“楚楚”余初一看他那风流的身段, 勾唇笑的有些促狭, “挺合适的。”
对方落落大方,没有拿捏嗓子,男人的声音清隽舒朗“谢小姐赞。”
银杏似乎对这种不娘的旦角也颇有好感, 语气都温和了不少,对着楚小哥道“楚楚, 你给小姐唱段拿手的。”
“银杏”余初打算把唱戏这话头先岔过去, 人一堂堂书法家, 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她的思路刚走到这, 却被楚小哥打断了。
“小姐想听什么”
余初愣了愣,对上了那双好看的眼睛“你会唱什么”
楚小哥没有说话,水袖一抖,做了个非常标准的起势。
敛眸低垂,眼中悲情流转,一开口便是凄婉的唱腔“斩情锁,断血缘,今夜把儿别”
唱的,十分好听。
余初原本怀疑对方是跟随自己而来,现在却又觉得,对方在受伤前,或许真的是戏班出身,受伤不得以,才卖字为生。
现在病情好装,就步入他生活的正规。
一旁站着的银杏听完,皱起了眉头“小姐,这段太不吉利了。”
“哪段”
“霖州乱,别儿。”
余初听的戏不多,但是曾经补过相关的资料。
霖州乱这一出戏,在古代区的知名程度,大概也现代区的铡美案相等。
讲的是个关于“忠”的故事。
说的是霖州驻军叛乱,叛军血洗霖州知府时,知府护卫以自己儿子桃代李僵,顶替了知府家的公子。后带着知府公子夜逃,过家门而不入,一路千辛万苦逃出霖州。
那一段别儿,说的护卫妻子得知自家儿子要去替死,悲从中来,哭的肝肠寸断。
余初看了一眼银杏。
顾府的丫鬟比起长平别院丫鬟,职业素养要高上不少,自我定位认得也十分清楚。
她这浅浅的一眼,脸上既没有带什么情绪,嘴上也没有说什么,银杏脸色一变,立刻低下头去,没有再开口。
“唱的不错就行了。”余初从盘子里拿了块绿豆糕,塞进嘴里,侧过头看向银杏,“我饿了,你去厨房问问,宴席上有没有多的烧肉,给我拿一份。”
银杏看了一眼戏子,第一时间没有答应。
余初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的窗外“你看。”
银杏顺着余初指的方向看去,护卫大哥正站在窗前可见的位置上,从他的那看过来,应该可以将屋内的看的一清二楚。
她松了一口气,福了福身子“奴婢这就去。”
房门一关,就剩下两个人。
余初正想念几句他乡遇故知这样的老台词,楚小哥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嗓子,用只能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一会儿,你穿上我的衣服出去。”
余初眨了眨眼。
楚小哥继续交代第二步“我换上你的衣服,拖住他们。”
余初对楚小哥桃代李僵的计划兴趣不大,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你千里迢迢赶来,混进顾府是为了救我”
楚小哥没有正面回答“你先救的我。”
“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
自有办法个毛线。
跟顾家老太太寿宴上的大戏不一样,她这个人小专场,是顾文澜心血来潮随意想到的。
也就是说,楚小哥今天能到自己面前,靠的偶然性和运气。
完全不可能提前做出逃规划。
她扶了扶额头。
原本,她已经想好了一个人怎么出去,现在估计要想想,两个人该怎么出去。
今日顾家老太太生辰,大部分护卫都抽调了,奴仆丫鬟也是能拎去干活的,都拎到了灶下和宴上。
正是松懈到门户大开的时候。
她这今晚也就两个护卫,一个丫鬟。
哦,还有个楚楚同志。
银杏被她支到了厨房,那里今日必定忙成一团糟,短时间也回不来。
剩下的,就是两个护卫了。
长平城的行李,顾文澜一件没有扣,都给她拿了过来。
之前她清点过行李
太阳能充电宝一个,蛋形播放器一个,录音笔一支,迷你投影仪一个,蓝牙耳机一副,电子器一个,药盒一个,怀表一只,麻丨醉枪一支,一把合金匕首。
衣服若干套,银子大盒,卫生棉
除了银子和衣服之外,东西并不多。
所以今天午睡的时候,她就将大部分东西都塞到自己的腰上,后背,或者绑在了腿侧。
古代服饰,裙摆袖子都十分宽大,从外面基本上看不出什么。
余初将袖子里的麻丨醉枪递给楚小哥,稍稍演示了下,低声解释“这个是机关,一会儿拿住这边,把机关口对准外面的护卫,每人来上一发就行了。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驻地出品的麻醉剂,副作用不大,却能让人睡个一天一夜。
她这院子,本身就偏僻,今夜即使闹出点动静,估计会没有人会在意。
楚小哥握着麻丨醉枪“吸引注意力”
余初点头。
至于怎么出去
很简单。
余初拔出匕首,在楚小哥震惊的目光中,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抬起腿,“碰”的一脚踢开门。
屋外的两个护卫看见她的样子,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后来可能想到什么,其中一人试探的问道“姑娘您这是”
余初酝酿过情绪,一脸大义凛然“往后退,不然我就死在你们这。”
“姑娘,有话好好说。”
以自己的什么威胁他们,连护卫都觉得,今日这戏的,唱的委实有些狗血。
虽然他们不相信余初有这个胆子,没看到匕首离脖子还有点距离呢,可他们同样也知道,这位对大少爷的重要性。
这一时间,进退两难,干脆立在了原地。
于是那护卫试探不成,又好生劝慰“余姑娘,我们也是听差办事,您别为难自己。”
余初没打算为难自己。
只听“笃”“笃”两声轻响,护卫先是茫然的看了一下自己腿上的麻醉针,然后看着拿着一把掌心大小铁器的男旦。
完全没有威力的暗器,这戏子,是来逗乐来的
所以他们晕倒在地的时候,都没有把注意力投到楚楚同志上过,视线一直看着余初脖子上的那把匕首,想着怎么把闹腾的这位主,给安抚顺了。
余初将匕首拿下,回过头讶异的看了一眼楚小哥。
小哥这枪法可以的。
有了同伙,毁尸灭迹不对,是隐藏昏迷躯体,变得十分容易了。
余初和楚楚同志协力合作,把俩护卫搬到了屋子里的床上,她还细心的将被子给两人盖上。
院子里,依旧安静祥和。
远处隐隐有女旦婉转悦耳的声音。
余初原本以为楚小哥是凭着一腔热血,误打误撞进来的。
但是事实上,他可能真的规划了很久。
走哪条路,避开什么人,手里拿着什么出入牌子,和什么人交谈回答什么话。
他都一一应付的非常妥当。
可能是余初的视线太过明显,楚小哥步伐有些瘸的领着路,侧过头低声对余初解释“顾家老太太的寿宴办的很隆重,戏班七日前就到府上了,戏班也需要吃饭买东西定制道具,所以顾府给了临时的出入牌子。有些夫人小姐闲暇时,就爱叫人唱一折,我跟着去过两次,记了路,只是一直不知道你在哪。”
简单的说,先拿到了游戏通关的秘钥,然后得到了副本地图。
就差她这一个nc没有找到的时候,楚楚同志还被幸运女神关照了一下,误打误撞送到了自己屋里。
感谢顾大少爷绑着她的时候,是套着麻袋的,所以顾府跟她打过照面的,出了关她的那个小院子,寥寥无几。
守着院门的人还有楚楚同志进去的印象,知道他是唱完戏了,随意看了一眼他的出入牌,就放两人出去。
毕竟顾家只是宅院,又不是衙门,守门的人也只是一般值夜仆人,向来严进宽出,只要宵小不放进去就行了。
一切顺利的,让余初有些讶异。
从内院最后一个出口到外门,中间还隔着一个不小的院子,里面有挖空的池塘一个,亭台一座,回廊若干。
余初看着院子的路越走越短,心里却莫名的沉重起来。
她总觉得,今晚似乎有些太过顺利了。
果然,就在两人看见大门时,围墙外的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年少人肆无忌惮的笑声,透过围墙,填满了整个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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