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太远了,中间又有不少人走来走去,秦英有些看不清楚,往前走了几步,带他来看军营的人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感叹道“你看这庄稼长得多好,叶片青翠,颗粒饱满,等到了秋天收获的时候,一准是个大丰收。”
秦英哪顾得上什么粮食不粮食的,他一心想去看看那个胖子是不是他认识的人。
秦英敷衍地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那人也往前走了两步,半边身子正好挡在了他面前“春色正好,这些小丫头正在踏青,咱这些糙老爷还是别去打扰了。姑娘家家的胆子都小,被咱吓到了就不好了。”
秦英闻言一顿,眼睛往旁边看了一圈,这才看见有几个年轻小姑娘正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旁边还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几个人似乎发生了一些争执,有人点头有人摇头,还有人掏出纸笔开始记录。
秦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军营里那群小姑娘,长相一个比一个水灵,下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狠,能不错眼地看着刀子割在肉上、针扎进人身体里,不但半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这么想着,秦英就看见前面一个小姑娘似乎没能说服同伴,拿起一旁的锤子就往面前的东西上砸了好几下。
秦英“”
行了,知道了,不让靠近农庄就不让呗,拿这么明显的谎话骗人,到底是谁在吓唬谁。
秦英往军营的方向走了几步,状若不经意道“农庄外面很危险吗我怎么看有人身边还有专门保护的。”
那人头也没回,答道“那个啊,那些不是保护,是看守。他违反了民约,是来做劳役的。”
“违反民约他干了什么啊”
那人嗤笑一声“手里有两个钱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这不,想贿赂管事,钻钻空子,把自己钻到这儿来了。”
“这样啊。”秦英随意回了一句,暗地里咬牙切齿。赵树当时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将军,可惜来得太晚,让叛徒差点成事。后来将军带他到长武县修整,稍微缓了缓,他就带人去凤凰岭,准备把侯文乐他救出来。
哪成想凤凰岭的山寨已经被人毁了,赵树走了一路哭了一路,一个劲埋怨自己两件事都没办好。他也心情沉重,夜里喝多了酒,还对着月亮跟天上的兄弟说了半宿的话,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眼泪都掉了几滴。
这下可好,他在这肝肠寸断,人家早就做起了富家翁,还因为行贿把自己送来做劳役。
该
秦英磨了磨后槽牙,提醒道“你看他各个肚满肠肥,平时大鱼大肉没少过,怎么能体会咱老百姓的辛酸呢。要我说,你这劳役也没多辛苦,他也够呛能长记性,得给他少吃点,饿一饿,难受了才能长记性。”
听到这话的人眨了眨眼,点头笑道“是个好主意,我会向相关负责人转达的。”
当晚,秦英在二医院睡了一晚,和那几个伤兵在同一个病房。他无情地向他转述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满意地看见几个人集体陷入自闭,然后安心地睡了。
第二天,秦英起了个大早,打着要如厕的名义,终于在小树林里和侯文乐接上了头。
侯文乐在农庄里干了这么久的活,没想到还能看到以前的老朋友,他用力捶了捶秦英的肩膀,压低声音也藏不住心里的喜悦“我就知道是你”
秦英看到老朋友还活着,也有些高兴,他也给了侯文乐一拳,感受到手指传来的软绵绵的触感,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哼。”
侯文乐正高兴,没注意到老朋友的异样,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将军还好吧看你这样将军一定没事。赵树呢,那小子顺利回去了吗整天迷迷糊糊的,可别再迷路了。”
“哼。”
侯文乐终于发现了不对“你怎么了,怎么跟猪圈里的小猪一样老哼哼,嗓子受伤不能说话了”
“呸,不会说话就闭嘴。”秦英瞪了他一眼,语气不怎么好,意有所指“你这小日子过得挺不错的啊。”
“哪儿啊,”侯文乐叫起了撞天屈,“我当时被他当成土匪带回来,筛选的时候因为太聪明了没选上,差点和那些刺头一起,被送去当矿工。后来费了很大力气才留下,给人磨豆子做豆腐。”
想起刚开始做豆腐的那段时间,侯文乐满是唏嘘。从早到晚地磨豆子,从天亮开始推磨,到天黑也歇不下。刚开始他转几圈就晕了,走路都发飘,后来才慢慢适应过来。
不过活虽然累,但是周围的大娘都很不错。他的豆腐豆浆都是给食堂的,食堂里最不缺的就是吃的。每天的剩饭剩菜里,好东西没他的份,放了一两天的馒头米饭还是能随便吃的,体型也就慢慢地吹了起来。
不过,他的好日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县城里行贿的富人被放到农庄做劳役,食堂大娘自觉严查起食堂每日剩菜剩饭的去向,要么员工当场吃掉,要么送去喂牲口,其他人一粒米都捞不到。
“今天的粥也稀了不少,肚子里满当当的全是水,唉。”
秦英想起自己昨天说过的话,有些心虚,岔开话题道“将军让我来观察观察,农庄我进不去,你跟我说说,里边是什么样的。”
“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来这儿了,朝廷要动手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啊。”
秦英沉默了一会“将军离开朝廷了。”
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林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半晌,侯文乐叹了口气“离开离开了也好。”
秦英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了一会,还是秦英主动开口“我现在在长武县,就在他清水县旁边,招了些兵,和朝廷派来的人又打了一仗。”
秦英做了个深呼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才接着道“咱有不少人受了伤,伤口感染了,他有药能治这个,将军想买点药回去给大家治病,他不愿意给,还想让我加入他。”
秦英翻了个白眼,扯出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容“做梦。”
秦英说了半天,却没等到侯文乐的附和,他戳了戳侯文乐的肩膀,后者低着头,也不看他,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将军没同意吗”
秦英愣了一下,紧接着火冒三丈,撸袖子就要打人“那是将军邢将军邢家的邢将军什么阿猫阿狗就敢让将军低头,他加入咱还差不多。”
侯文乐被推搡了几下,被推得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也不生气,索性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视线穿过树林,看向农庄的方向。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给农庄镀了一层金辉。庄子里的人也都起来了,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饭,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学生叽叽喳喳讨论着昨天没解决的问题,农夫扛着农具,说笑着结伴走向自己的田地。
侯文乐坐在林子里,懒洋洋地看了一会,道“你我都是苦出身,哪个阿猫阿狗,能让大家伙都过上好日子”
秦英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纵使这位邻居异常神秘,但秦英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正因为了解,他才更清楚地知道,清水县里的人过得都很好,好到不真实,好到让他怀疑这些人被施了法术,所以才能描绘出那样一个世界。
一个美好到,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的世界。
老朋友也被下了降头,脑子也开始不清醒了。
秦英这么告诉自己,看着那些人半点不似作伪的、明显发自内心的笑容,这句话在他心里迅速划过,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
“那是邢将军啊。”
那是邢家的邢将军,是他的邢将军啊,他怎么可以对着一个无名氏低头行礼。
尤其,种种情报表明,清水县的掌权人是个女的,所有人竟然都以一个女娃娃为首,将军难道要臣服于一个小丫头片子吗
单是想一想,秦英就浑身难受,恨不能拿刀把眼前的画面劈个稀烂。
这简直是对将军的亵渎
侯文乐也想到了这一点,军中崇尚武力,对女人一向是有些瞧不起的,他没见过那个女人,只能从大家的只言片语的描述,以及这些日子接触到的种种事务之中,拼凑出一个大概的形象。
原王家村村民每每提起,话里话外都透着亲昵,仿佛在说自家那个很有出息很有本事的小闺女。
学堂学校的建立,透着惊人的魄力和野心。
慈善堂和医院的建立,似乎又露出了一丝女子的温柔善良。
可越建越广阔的军营,一直在招新的护卫队,还有慢慢扩大的土地和人口,无不昭示着,她已经选好了以后的道路,她正在这条路上稳步前行。
“将军一直想辅佐出一位明主,”所以哪怕频频碰壁依然再三劝谏,撞得头破血流都不罢休。
“这里好像就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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