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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捌
    “原本你与蒋氏兄弟之间的龃龉完全不值一提, 可那成安伯老夫人今日却进宫与老祖宗请安, 将此事告知了老祖宗。”桓晔道, “欲借老祖宗之手在你身上讨回公道。”

    “你且扪心自问,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的小事,为何会闹得让几方人马都参与进来”

    桓允撇嘴道, “全赖成安伯老夫人小题大做。”

    桓晔闻言,眉头一竖, “合着你仍是坚持自己毫无差错了”

    “阿兄好没道理”桓允皱着眉听他数落半晌, 但他又实在不是忍气吞声之辈, 少不得要为自己辩白一番,“我行事一贯如此,阿兄是今日才晓得不成而今拿来说道, 可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嘛”

    “稚龄之时率性些无妨, 可待日后参与朝政你莫不是还想随心所欲”

    “我可没想着要接手甚差事”桓允小声嘀咕,却也被桓晔听了个明白,他怒道, “你四书五经尚且未学全, 于骑射上也无半点基础, 你便想着不愿涉足朝事, 待年岁大了是意在与敬亲王叔作伴吗”

    敬亲王桓荣是明宗皇帝的最小的孩子,序齿第十三位。前头好些皇子在后宫倾轧和皇权争夺中丧生,至嘉元帝登基之时,敬亲王才只是个七岁的垂髫小儿,自然也就没有经历过那些污糟事。其年岁渐长后, 又醉心书画音律,嘉元帝见其无建功立业之志,便给了亲王爵由着他去做那富贵闲人。

    “闲散王爷有何不好敬亲王叔整日无拘无束,自在得很。”

    “混账”桓晔大怒,“好些事都因时机未到而尝试过,就先起了这逃避的心思,你对得起天地祖宗吗”

    “晔儿莫急。”嘉元帝少见桓晔有动怒之时,赶紧劝慰道。

    太子老成,沉稳持重之至,便是整日里面对那些难缠的朝臣也应对有度。就是有怒不可遏之时,最多也是掀掀眉头,不会当场发作,而是在朝政当中从那些犯错的官员身上找补回来,端的就是不动声色。

    “儿臣怎能不急小九已然是半大的少年人,可很多方面却仍未开窍一般,不仅对未来无甚成算,平日里也没个正形。我原先以为,叶家表妹手不释卷,他整日跟在人后头会学其长处,哪知做的却是那好管闲事之人。”

    “为父怎的倒觉着九儿乖顺了许多”嘉元帝笑道。

    “父皇对小九千依百顺自然觉着他事事都好,”桓晔说些斜桓允一眼,“您瞧他站立都没个体统,一副不知奋进之态。”

    桓允站得累了,也不愿挪地方,就顺势坐上了龙椅的扶手,眼见桓晔已不是再说教他而纯属挑刺后,桓允气鼓鼓道,“阿兄既然处处看弟弟不顺眼,那我日后不在你跟前晃便是了。”

    “诶,”嘉元帝轻拍了拍桓允道,“我儿天资聪颖,若能诚心向学,他日定有所成。晔儿今日言之有理,九儿还是虚心受教罢。”

    “为父日渐年迈,你阿兄又耽于国事,少有分心看顾你之时,虽说天下无人敢动你分毫,倘若有自保能力可不是两全其美”

    往时嘉元帝都是无条件与桓允统一战线,为着这,还得了不少桓晔得唠叨,今日他却一转态度与桓晔齐心。

    桓允当下就有种被抛弃失落感,他赌气道,“父皇和阿兄既然都认为我游手好闲,不学无术,那便不在二位面前碍眼了。”

    “儿臣告退。”

    桓允说完便走。

    桓晔却把他拦住,“好好与你讲道理,你却使性子,今日哪里也不准去,稍后便随我回东宫抄经思过”

    这便是变相禁足了。

    桓允暗道阿兄好没道理,转而把求助得目光投向嘉元帝。

    嘉元帝别过桓允的眼睛,觑了桓晔一眼,而后虚咳一声道,“九儿就依晔儿所言罢。”

    桓允的希冀破灭,只觉现下自己孤立无援,他冲桓晔愤愤道,“我没有错今日我便出走再也不回来”

    他撂下话就跑出勤政殿,桓晔要使人逮住他,却听嘉元帝道,“由着他去罢,九儿身子本就不好,他想过得自在些,咱们又不是给不起。”

    桓晔闻言叹声道,“儿臣不过是不愿他浑然过一生罢了。”

    听桓允絮絮说完,叶微雨还当他遇到甚天大的委屈,失笑道,“太子殿下唯恐你有皇子之尊却平庸无为,对你寄予厚望,本是为你好的事,你同他置气便是你窄了胸襟。”

    “可我就是不愿阿兄觉着我一无是处。”桓允瘪瘪嘴,拈起一块芙蓉酥吃下去。

    “老师布置的课业你都只是完成的勉勉强强,又如何能让太子信服你有所长进”

    “听闻日后我不愿身处庙堂,阿兄还生气得很。”

    叶微雨耐心开解道,“太子殿下惊才绝艳,自然也希望你同他一般大有作为,故而才对你要求严格了些,其良苦用心你自行体会罢。”

    “那阿不,”桓允目光微闪,迟疑道,“你希望我出人头地吗”

    叶微雨凝眉片刻,坦然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若认为闲散自在是你所求,那他日便不可后悔,或是觉着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是你毕生追逐的目标,那即便前途艰难也应当无畏,端看你自己怎么选择,我是觉着无论你走哪一条路,只要开心便好。”

    原本桓允以为叶微雨也会如桓晔一般对他要求颇高,不料却如此为他着想,桓允感动不已,扔下吃了一半的芙蓉酥欺近叶微雨,脑袋靠在她肩上拱了拱,“阿不,我好喜欢你啊。”

    叶微雨伸出一个手指头将他的头推开正色道,“便是如此,你走的每一步却都要踏实做好,比如眼下的学习。”

    “此前我朝从未有皇子入太学之先例,若你勤奋向学,自然可成为其他学子之榜样,对世家门阀子侄有所启发,才不违背太祖皇帝之初心。”

    “你说得好似我肩负多大责任似的。”桓允闷闷得将剩下半块芙蓉酥吃完。

    “道德经有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可现实却是人之道,奉有余而损不足,长此以往下去,社会发展不济,于国祚无益,你既食天下人之禄,自然要有高者抑之,下者举之的自觉。”

    “那许是阿兄也同你一般的观点,才处处严苛我咯”

    “太子有大谋略,想必是如此罢。”

    叶微雨说完,绿萝又轻步进得屋里来,福身道,“姑娘,老爷回府了。”

    “嗯。”叶微雨点点头,“晓得了,先给元哥儿净手洁面后再带去去前院。”

    “是。”绿萝又退身出去了。

    叶微雨以为桓允想通,就问他,“晚膳过后便回宫去”

    哪只他把头一偏,“不回去。”

    “那你今夜自个儿在院子里睡罢,我家中可不留宿旁人。”叶微雨起身道向屋外走去。

    桓允在她身后嚷嚷,“叶阿不,你愣的狠心哼,你不留我,我将此番遭遇说与叶侍郎听了,他定会留我”

    天际尚有一丝血红色的微光,而东边夜空下弦月如钩,四周繁星点点,隐隐闪烁。时值暮春,夜风袭人,凉意全无。

    叶南海换下官服,身着杏色直缀步出房门。

    此时齐殊元被奶嬷嬷率先领过来,甜甜唤道,“姑丈。”

    叶南海挥退奶嬷嬷,一把抱起他,“让姑丈看看元哥儿近日可都长肉了”说着他掂了掂,“沉了不少,再过些时日姑丈便抱不动元哥儿了。”

    齐殊元闻言只抱着叶南海得脖子闷头咯咯直笑。

    姑侄二人在院中走了走,叶南海见夜色甚好,院中牡丹也有怒放之势,便对管家道,“连辅,今日晚膳摆在院中正合美景。”

    “是,老爷。”连管家得了吩咐,转身吩咐侍女知会后厨。

    不多时叶微雨和桓允一前一后的过来,叶南海放下齐殊元笑道,“乖囡,晚膳就在这院中用,你觉着如何”

    “就依爹爹之意。”叶微雨道。

    待桓允从暗处走出来,叶南海才惊觉道,“殿下也在,微臣失礼竟未发觉。”

    桓允不在意道,“无妨,瞧着姑丈精神气绝佳,近来过得必然舒心。”

    “殿下折煞微臣了,微臣哪里当得起殿下一声姑丈。”叶南海欠身道。

    “怎的不能姑丈无须谦虚。”

    齐殊元过去拉着桓允,仰头懵懂道,“咦允哥哥竟也同我一样唤姑丈为姑丈,好生奇怪。”

    桓允弯了腰去捏他的脸,“你觉着怪异之时可多了去了。”

    几人说着话,侍女就已经将晚膳布置在院中的六面凉亭内。

    凉亭开阔,又在牡丹花丛旁,微微抬首就能望见天上的明月疏星。

    落座之后,无需侍女动手,叶南海首先为在座的几个小辈各舀了一碗鸡汤。

    桓允未动筷,见之感慨道,“每每在姑丈府上就觉着血脉温情浓厚,今日犹甚。”

    叶微雨见他又在信口胡诌,却也无力干涉,只执了瓷勺喝汤,全当未听见他的话。

    “殿下何出此言”叶南海正色问道,心里却道,陛下待其如至宝,这在皇家可实属不易之事,为何殿下有此感慨

    “不过是我跟父皇和阿忠起了争执,无甚脸面留在宫里,今日恐怕要姑丈收留收留我。”

    “微臣还以为殿下遇到难事,殿下尽管住下,”叶南海道,“久未得机会与殿下对弈,待晚膳过后,殿下同微臣厮杀两局如何”

    “甚好甚好。”桓允道,说罢还得意的看向叶微雨。

    叶南海贯来不拘小节,叶微雨早料到是此结果,因而冷漠无视掉桓允的炫耀之意。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