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里,官员们早摆好了阵势迎接皇帝车驾。而贺戎川拒绝了他们各种接风洗尘,径直到官府正厅坐下,让他们摆上沙盘和地图介绍战况。
城外的对峙本就能勉强支撑,此时有这么多中央军前来支援,还有皇帝本人坐镇,众将领都抱了必胜的信心。青州总兵兴致勃勃地讲完他们的计划,摆出一副邀功讨赏的面孔征询意见。
贺戎川皱眉细观战局,忽而指着角落里一座不起眼的城问“这是何处为何落入了纯国人手中”
青州总兵满不在乎道“此城名为穷默城,因为地处荒凉偏僻,又穷又默,年年拖欠税赋。半个月前就让纯国人占了,这穷地方,也不知占去做什么。”
贺戎川闻言,面色立即冷了下来,话音凌厉“又穷又默就不是青州的领地了拖欠税赋就不是谷国的子民了青州既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何不发兵支援穷默城”
青州总兵愣住,他早听闻这位皇帝陛下的脾气狠厉,凡事只抓要害不顾小节,失一两个城死几万个人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穷默城沦陷时,他才没去救这座不纳税还吃赈灾粮的城。
如今见到真人,狠厉是真的,可为何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如此在意一座小城的死活他正要请罪改口,却听皇帝陛下命令道“算算收回穷默城需要多少人马,朕亲自领兵前往,今日便走。”
“今日这您才到青州,不稍作修整吗”
“纯国人入城向来凌虐百姓,原本连税赋都交不起的地方,让人占了半个月,百姓还有活路吗青州这么些年治不好一座城,朕不亲往还能如何”
贺戎川大步离开,留下一串议论纷纷。
队伍到达青州时,池奕尚在睡觉。这一路上他腰不好,贺戎川本来没折腾他,就是喜欢做什么都把他放在腿上抱着。
可在摇晃的马车里趴在暴君怀中,池奕的老毛病就又犯了,即便知道主角光环对他本人无效,也要时不时来句骚话,摸
一下这蹭一下那的,终于把人家惹急了。
尚在赶路,贺戎川也不敢真对他下手,便在他身上挑了几个地方,吹口气或者舔一下,把他撩得面红耳赤了,再若无其事地该干啥干啥。
此后无论池奕再怎么去磨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气得池奕红着眼睛骂他,最后也只好自己默默忍下去。
这种玩法最是耗人精力,没来几次池奕就闹不动了,找个角落窝起来睡觉。不过醒来时,却总是在温暖的怀抱里。
这一次也是,本来都快到青州城了,在他的一通骚话轰炸后,贺戎川将他按在车壁上狠狠亲了一顿,他勾着人家脖子等下一步动作,对方却轻吻他唇角,道“我还有公务在身,你自己待着。”
然后就走了。
池奕知道他是真有公务,不好冲上去骂他,只能用睡觉的方式让自己冷静。没想到醒来时他仍是一个人,马车已经停下,周围黑漆漆的,好像一觉睡到了晚上。
他迷迷糊糊地下车,却得知在他睡觉的这段时间里,贺戎川居然带了几百个人出去收复了一座城
给他引路的小太监告诉他,青州官员都认为穷默城没什么经济价值,既然被纯国人攻陷,刚好给他们减轻负担。可贺戎川却担心城里的百姓遭纯国人虐待,所以连休息的时间都不留,立刻带兵出城,让众人大吃一惊。
池奕听完便渐渐笑了出来,书中所谓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那城里本没多少纯国人,几百兵马轻轻松松收复穷默城,当天就返回了青州。这会儿城墙脚下的军营中正在庆功,池奕去了庆功宴,一群官员将士在大吃大喝,却没见到贺戎川的身影。
这时一个从京城跟来的小太监找到他说“您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陛下如今还有些事要办,让池公子累了就先回房里。”
池奕“哦”了一声,随口问“他要办什么事”
他只是随便问问,却见那小太监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
什么来。池奕便换了种问法“他现在在哪”
小太监立刻回答“在城墙上。”
“好的谢谢我去了。”
池奕爬上城墙,王禄守在入口处,里面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形。他缓缓走过去,见贺戎川锋利的面容此时有些恍惚,正失神地望向城外,漫漫荒原一望无际。
他悄悄从此人身后接近,打算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他,未料扑到一半,对方却突然转身掐住了他的脖子。
“池奕”贺戎川原本凌厉的目光顿时成了惊慌,赶紧松了手,抚上被自己掐过的地方,“你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池奕打开他的咸猪手,没好气道“我还要问你,大半夜一个人来这做什么还不跟我说,还让我先回去,我独守空房么”
“也没什么,就是今日去了趟穷默城,想到些往事心绪不佳,不想拉你一起伤怀。”他转向城外,抬手指了一下,“穷默城,就在那处。”
池奕总算成功抱住了他,在他身上乱蹭,“那可不行,你得告诉我,不然憋在心里不痛快,一会儿又要杀人了。”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池奕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合适,正要来一句“我开玩笑的”,却感到对方握住了他的手,“纯国人攻下穷默城,是为了派人进驻城内,开采城外林中的灵力。他们在城中只住了十几间房,便将其余大片房屋焚毁,将百姓赶出城外。”
“城外本有良田,但由于灵脉被毁,才结出的粮食就已腐烂。我们到时饿殍遍野,饥民跪在道边,不是求我们收复城池,而是求给他们些吃食。将士们将随身的口粮尽数散去,仍是不足。”
“我从前四处征伐,也留下不少这类劫难。当时我只道安定天下是大计,灾民饿殍是小节,不该有那许多无谓的不忍。可如今再看”
他与对方十指相扣,“我记起之前见你性命垂危那几次,便想着,是否每有一个饥民死去,他的家人就会如我当时那般我才明白,我为这世间添了多少苦厄。”
他垂下双眸
,汹涌的情绪还是不习惯外露,都卷入了握紧那双手的力气中。
夜风寒凉,池奕静静抱了他一会儿,用自己的身体些许温暖,觉得伤怀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解决实际问题“过去的事改变不了,现在既然有灾民,那就去赈灾。你人都来了,还安顿不了一个城”
贺戎川收起话里的波澜“房子重建要些时日,幕天席地凑合一阵倒没什么,但即便放了粮出来,灾民无处开伙也要挨饿。”
“阿川,你们这里有没有个赈灾的方法,叫做施粥”
他这样一点,贺戎川便明白了,当即要下城墙,拉上池奕道“我去吩咐青州的官员,今夜便着手预备此事,你同我一起,将详细的办法说与他们。”
池奕甩开他的手,抱着胳膊挑了挑眉,“具体怎么做,你一个人就够了,我就不去了,我回房里等你。”
贺戎川以为他懒得动,也不拦着他,自去宴上抓了几个青州官员交代任务。他回屋时,却见房间里点着昏暗的灯,池奕正歪在矮榻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过去想给人盖被子,没想到对方忽然睁眼,抓着他手腕,“陛下一路奔波,都没顾得上人家,好不容易安顿下来”
池奕原本打算说一句“陛下是不是该宠幸人家了”,话至嘴边又觉得不够劲儿,干脆一把抓着贺戎川的衣襟,将他整个人带到自己身上,软软地命令道“干我。”
贺戎川“知道了。”
池奕听了那个给他按摩的小太监的话,再不一个姿势待一整夜,所以虽然攒了一路的力气用到快天亮,第二天他起来时腰还好好的,就是嗓子有点哑了。
他见贺戎川竟坐在屋里翻阅文件,讶异道“你不去见那些官员吗”
“见过了,”贺戎川自然而然放下手里的东西,拿了块沾水的巾帕,过去帮池奕擦脸,“昨夜攻下穷默城,打得纯国人措手不及,如今还消停着。这边中央军在与青州驻军交接,徐检去忙活了,
用不着我。”
池奕听了咂咂嘴,觉得这人就是想方设法赖在自己身边。他夺下那块毛巾,“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伺候我,赈灾的事怎么样了”
“灾民俱已送入城中,一早从青州运了粮食过去,打算煮了就地分发。”
池奕快速收拾好自己,拽着他就往外走,“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走,看发粥去。”
二人乘一匹马进了穷默城,城内触目尽是残砖颓瓦,才回到家园的百姓在官府门口排起了长队,手里都拿着个碗,无人不是面黄肌瘦。
一锅粥煮好,人群便沸腾起来,还有的人喝完一碗再去排队,官府也视而不见反正粮食足够,他们想吃多少都可以。
池奕和贺戎川在一旁听了听,不少人在议论这是哪位青天大老爷的善举。贺戎川没有用自己名义,只说是官府赈灾,而对于这些百姓来说,青州官府向来是不管穷默城的。
听到这些时,池奕看看身边的人,发现他虽然目光如往常般淡漠,嘴角却微微上翘。池奕便问“阿川,你笑什么”
“我笑了么”贺戎川立即现出窘迫,嘴角的弧度消失了。
池奕翻个白眼转向一旁,“哦,你没笑,做了那么多年暴君,早不记得怎么笑了。”
“你”身边的人逼近,盯着他看了半晌,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大庭广众不好收拾你,回去再算账。”
这话弄得池奕一阵腰疼,他正要找补两句,却见脚下忽然滚来了个破碗。一个老太太过来要捡,她的脚似乎不太好使,走路歪歪扭扭的,几次险些跌倒。
池奕捡起碗递给她,不解道“老人家腿脚不好,怎么还亲自来领粥没有家人么”
老太太抬头看了看他,今日他们穿的是便装,但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寻常百姓。她答道“家人倒是有,但我已经是腿脚最好的啦。我儿子断了半条腿,女儿下半身瘫了,就我还算能走。”
“你们一家这是出什么事了”
“还不都是五年前那场战乱,往城里
送了盗贼,盗贼要抓壮丁当小盗贼。我儿为了从他们手下逃脱,打折自己的双腿,却被那些盗贼看穿,他们便把我们母女的腿都弄伤了那时穷默城还叫富贵城,自从来了那伙盗贼,城内便乱成一团,没人敢出门种田,这城越来越穷,不知怎的就成了穷默城。”
池奕听得同情心泛滥,正要出言安慰,却被贺戎川打断“五年前什么战乱为何会送来盗贼”
“五年前嘛,当年的南疆王北伐经过青州,从他的队伍里跑了几个兵,跑到我们城里,谁也打不过他们,整个城就被他们毁了啊”
南疆王北伐池奕一愣,低声问身边那人“你的队伍里还会有逃兵”
“常有的事。”贺戎川转向一旁,看不清神情,“杀鸡儆猴杀得狠了,总要吓跑几个。当时不觉得有什么,未料这些逃兵竟招了这么大祸患。”
池奕听出他状态不对,追过去看了一眼,见他的眸光十分平静,又从中找到些浅淡的愧疚。
这可不能憋在心里。池奕见那老太太反复念着“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便道“老人家可别怨自己,这事分明就怪南疆王治军不严,纵容手下为祸乡里。”
说完他转头望向贺戎川,“我说得对吧”
贺戎川眉头微蹙,而后目光沉下来,缓缓道“不错,那南疆王凶狠暴戾,只顾自己打仗,全然不管百姓死活,都是他一人之过。”
这话却说得老太太不好意思了“你们是官府的人吧别这么说,让人听见多不好。南疆王打仗是好事,手下出了逃兵他也想不到,那是你们的主子,怎好说人坏话的。”
“为何打仗是好事”
“南疆王得打仗才能做皇帝啊,反正我知道他做皇帝后谷国比从前好了。我们这穷默城里看不见,但听说青州变得可繁华呢。还有人说他是暴君,原来那小皇帝倒是仁君了,谷国不还是乱套了么棍棒底下出孝子,一个道理。”
池奕觉得一个灾民老太太能有这么高觉悟有
点反常,追问道“这些都是谁和你说的”
“呃不是大家都这么说么”
大家都这么说池奕还是第一次听到普通百姓对贺戎川有如此高的评价。他想了一会儿无果,抬头却发现贺戎川不知道上哪去了。
他在附近打听着找了半天,最后在官府的厢房里找到了。贺戎川坐在那里一杯一杯地喝茶,神色凝重。
池奕转到他身后,圈着他脖子,在他耳朵上咬一口,“想什么呢”
贺戎川失神良久,忽而握住他一只手,悠悠道“当时你从宫里逃走,我以为这世上唯一懂我的人离去了。可如今发觉并非如此,连道边老妪都能为我辩解,我大约还未到天下人共愤的地步吧。”
池奕觉得这事解释不通,明明原书说了全天下都讨厌他,怎么会有人例外但现在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贺戎川这么伤感,他得开始哄人了。
于是池奕跌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腰佯嗔道“不行不行,你不许听她的话,你刚才什么都没听见,我才是唯一了解你的人,谁也不许跟我抢”
说完他便见到面前的人笑了,他从未见过这人如此坦荡而真诚的笑。
“你自然最了解我。”贺戎川拿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然后滑到肩膀,顺着身前下落,“倘若还有哪里不了解,今夜也可以再让你了解一下,如何”
池奕对暴君的撩骚见怪不怪,永远有办法比他更骚。他抓起贺戎川的手指放入口中,在他指腹上舔了舔,红着眼小心翼翼道“这里不了解。”
“你给朕等着。”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叩门“陛下,穷默城外的树林里抓获了一个破坏灵脉的人,是”
“是什么”贺戎川没好气地吼了一句,顺手就把池奕抱在怀里亲。
“是淮王。”
池奕你们先聊我先撤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文案里那段几块腹肌,初版是一夜几次,后来听说晋江严打软色情,吓得我赶紧改掉了
感谢在2021053002:46:382021060104:0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カエル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