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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好看的皮囊未必能装下正经的灵魂,这不知道多少岁的老鬼本质不是什么正经鬼,他听谢燃问完以后,居然一本正经地“唔”了一声,然后特别不正经地说“我也不记得自己姓谁名甚了,既然今日艳阳高照,我看你不如叫我小太阳。”

    谢燃“”

    对方的语气过于认真,以至于谢燃明明听出这句话每个字都在放屁,一时却又隐约怀疑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

    结果还没等谢燃做出反应,对方自己先皱了下眉,复又摇了摇头“不好,我年纪应该不小了,叫小太阳不合适要不然这样,此地风光无边,你叫我景暄吧。”

    景,环境风光;暄,太阳温暖。

    别管这个名字是真是假,至少听起来是个正经名字。

    这个世界上,凡是生灵皆有秘密,谢燃猜他大概不想说实话,倒也没深究“我叫谢燃。”

    交换姓名是一种礼貌。

    “我记住了。”

    景暄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说实话,如果不是对方一声不吭抢了他的豆花,就凭这张脸,谢燃对这个鬼族还是挺有好感的。

    他觉得自己深陷“外貌协会”的陷阱中,不由得低头清了清嗓子“你是鬼族,压根无可还之魂你能买我什么画”

    “我倒是真有个想画的东西”景暄飘到了爬满白花的墙边,目光有些悠远,“前阵子我刚刚想起来,很多很多年前久到我不太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曾经看见过一簇魂灵真火,散出去,化成万千星火,点亮了整座园子,可当时在哪儿看见的,在谁身上看见的,我一概记不清了。”

    他忽然回过头,深邃的目光便一错不错地落在谢燃过白的脸和泛粉的唇上,像是要透过皮囊将他看穿一样,“所以我想要一幅过去,也许我能因此想起些什么。”

    三界之内,神、鬼、人、妖四族加在一起,也没有谁能够看穿过去和未来。

    当听到“魂灵真火”四个字的时候,谢燃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行事神神叨叨的鬼族老哥是在寻他开心。

    果然外貌协会不可取,蛇蝎美人再美,到底还是个蛇蝎。

    谢燃露出了那副积渐成习的冷脸,漠然道“发神经请寻求精神科的帮助,你走错地方了。”

    “哈哈哈哈哈,就冲你这一墙的花我就没走错。”景暄笑得前仰后合,慢吞吞缩回了墙里,“再说了,我便不走,你能奈我何拿你那威力不足魂灵真火万分之一的假火烧我么我告诉你”

    “今天的豆花好吃么”谢燃截口打断他。

    景暄顿了顿,重新将头伸了出来“好吃,你明天还买么”

    谢燃皮笑肉不笑地抬了下嘴角“那当然”

    景暄的目光中隐约露出期待。

    “是不会再买了。”

    “”

    谢燃终于从对方失望的表情中获得了一丝胜利的喜悦,抿着嘴离开了房间。

    甘秋荔带来的手提袋还放在桌上,谢燃过去打开,将里面装着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

    他对辣味情有独钟,除此之外没有特殊偏好,不过妖族的命相较于人族来说过于漫长,平时店里没生意的时候,他喜欢在小厨房里捣鼓点吃的,因此食材对他而言也是好东西。

    甘秋荔要是送些别的礼物,谢燃未必会收,只能说这两样东西碰巧戳到了谢燃的痒处,送得正好。

    他一边将糍粑和辣椒油归置到该放的地方,一边思考着程成的事。

    怨气这个东西玄之又玄,有些亡魂因故无法投胎,在人间飘荡好几年,直到消散也不曾生出过一丝一毫的怨气;而另一些可能刚死就怨气入脑化为厉鬼,怨恨绵绵无绝期这都说不准。

    就像现代社会抑郁症高发,有时候很难分清楚一个人究竟是生了病还是仅仅“心情不好”。

    同一件事,在同样的人身上发生,都可能因为时机上的差别生出不同的情绪,归根到底还是人心这个东西太难琢磨了。

    程成到现在也没说明白自己为何心生怨气,甚至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

    谢燃毕竟不是道士,没法收了他的魂,但又怕他无意识化成厉鬼害人,没法放他出门。

    养个小鬼在家么

    好麻烦

    谢燃独来独往惯了,不清楚这座城市里有没有收魂的方士,也不知道新死鬼们投胎需要遵循什么步骤,更不知道养小鬼在家需要投喂点什么,一时间有一种刚刚晋升为父亲手足无措的焦虑感。

    小孩要怎么带

    这可真是堪比人世间三大难题的难题。

    至于景暄,鬼族妖族互不侵犯,他执意不走,谢燃的确没什么办法。

    反正

    他垂眸想了想,自己这儿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值得鬼惦记的地方,也许过一阵子,对方就自己走了吧。

    一早上,连唯一的一碗豆花都被景暄抢走了,谢燃直到中午还什么都没吃,肚子饿得要命,他看程成短时间内没有醒来的苗头,便锁了门,去菜市场买菜。

    说来奇怪,往常他偶尔也到附近菜市场选一些食材,从来没有遇见过熟人,结果光今天早上就碰见了甘秋荔三次他远远地瞥见她在一家卖蔬菜的摊位前和店主说着什么,后来装了一袋子菜就走了。

    谢燃犹豫了一下,仍是走了过去。

    “老板,”他问,“刚刚那个女的和你说了什么”

    “嗯哦,她啊。”老板弯腰钻进摊位底下,很快捧着一沓绿叶子钻了出来,“喏,她来讨这个。这东西回去洗干净,切碎了放锅里清炒,很好吃的,还清凉去火。以前条件不好的时候,老一辈人都爱吃这个现在是没人吃啦,我这儿每天能多出来不少。那女人可怜的,老公不要她了,工作也丢了,还要带个孩子,啧啧,我说送她吧,她又不要,我就一块钱卖给她一把,反正她不买,我这些叶子也是要拿去丢的。”

    “这什么叶子”谢燃看了圈老板的摊位,辨认出相似的,“莴苣”

    “对啊。”

    “她以前也来么”

    “来,经常来,我卖莴笋好些年啦,这几年送了她不少她只有给儿子才舍得买点新鲜蔬菜,自己吃饭将就一下就过去了。”

    谢燃抿了下嘴“我买两根莴苣吧,把叶子也装上,就清炒就行了吗”

    “对对,盐啊味精的你看着摆,炒熟就能吃。这东西有点苦,不过去火,是好东西。”

    老板麻溜地给他削了两根莴苣,叶子和茎分开两个袋子装好。谢燃一看,才八块钱。

    不贵,至少他觉得不贵。

    “老板,叶子不收钱吗”

    “这东西要的人不多,”老板挥了挥手,“送你了,下次再来我这儿卖菜啊”

    商家为了揽客经常会送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谢燃在人间待得久了,还算熟悉,他没觉得太意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付过钱就走了。

    莴苣带叶,能弄出两个菜,甘秋荔和程成母子两个人吃饭,再添个荤菜就能打发一顿,真花不了多少钱。

    就这样也要省

    按照原计划,他沉着脸去买了块猪腰,提着两个菜沿大路走回了画室。

    谢燃现在的心情有点不好形容,他没出声,进小厨房把菜洗了,猪腰片好改花刀,开火爆炒了一碗柔嫩的腰花,又煎了个蛋,给自己下了一碗面。

    莴苣是不用炒的,切丝拿料拌匀就行,就剩那些菜叶,他花了几分钟炒出一碗绿油油的青菜,摆上桌。

    他把甘秋荔送他的辣椒油拿了出来,整个人像在完成什么仪式似的,沉默而郑重地坐到了桌前。

    “哇,哪来这么多好吃的小雀儿”

    闻到食物香气的景暄又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直扑餐桌,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像是烧不尽的苍蓝色火焰忽地从谢燃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上熊熊燃起,以餐桌为圆心,将整座厅堂照成了鲜艳而刺目的蓝色。

    “”

    对方的火并不灼人,却能伤到鬼。

    虽说景暄仗着自己修为高并不很怕这些火,但他确实不太想触谢燃的霉头,他倏地缩回了墙里,声音从天花板上传出来,“吃你点东西而已,不用反应那么大吧”

    “程成呢”谢燃答非所问。

    “快醒啦。”景暄说,“你把火收了,我带他出来。”

    “嗯。”

    谢燃垂着眼,没动筷子,只是打开了那罐红艳艳的辣椒油,一勺一勺往切好的莴苣丝里舀。

    “我”被拉出来的程成揉了揉眼睛,一时间有点懵,“我怎么在这儿”

    “程成。”谢燃轻轻喊了他一声,“你过来。”

    火焰已经被谢燃收了回去,程成并不知道此刻他站着的地方前不久还满是那些令他感到惧怕的火焰,于是心无芥蒂地走了过去“嗯”

    “你见过这个吗”谢燃指着那碗特别绿的菜叶。

    “好像见过”刚醒过来的程成脑子还不太清醒,他想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能想起来,便问,“这什么”

    “亡魂怎么吃东西”谢燃看的是景暄。

    “不知道啊,”景暄伸出一颗头,想了想说,“借他一点阴气应该可以”

    谢燃抿着嘴,盯着景暄看。

    “想让我借”

    谢燃仍然盯着他。

    景暄笑了“想让我借就直说嘛。”

    一点黑色的雾气从景暄身上飘了出来,落在程成的眉心,稍顷,他那透明到快要消失的身体似乎变得凝练了些。谢燃把那碗清炒莴苣笋叶推到他面前,给他摆上了一双筷子。

    “尝尝。”谢燃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