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大臣们散朝后没有立即离去,在偏殿里用了些茶水点心,本以为会等到皇上召见,结果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人来传召。
“走吧,看来皇上今日是不会找我等议事了。”徐首辅淡定地走出去。
几位尚书大人追了出去,楚尚书追上他问:“首辅大人,眼看冬祭就要到了,却出了蒲家余孽的事情,冬祭还照常办吗
”
徐首辅停下脚步,思索片刻说:“明日问问皇上的意思吧,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说取消就取消的,不过可以提议由其他人代为主持。
楚尚书点点头,这个档口他可不敢让皇上冒险。
赵璋下朝后直接回了寝宫,想看看沈嘉在做什么,结果还没进门就听说沈大人出宫去了。
他脸色沉了沉,虽然他说过沈嘉出入自由,可他不等自己下朝就跑了的行为还是让赵璋很不悦。
“什么时辰走的可有禁卫军护送”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约莫辰时起的,起来就走了,姚统领有派了林校尉护送,沈大人还给您留了字条。
“哦字条在哪”下了。
小太监可没敢擅自动沈嘉的字条,只说:
“我看到沈大人将字条压在枕头
赵璋走进去,径直穿过前厅,绕过琉璃屏风,看到床铺已经是收拾干净的状态,丝毫看不出昨夜有两个人躺过,他把枕头拿开,果然看到了一张折起来的纸,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我不喜欢睡硬瓷枕,下回给我准备一个棉花枕头,谢谢。
赵璋倏地笑了起来,将纸条捏在手心里,感觉刚才的不痛快一扫而空,跟在身后的杜总管很是感慨:这世上能如此牵动皇上情绪的人恐怕只有沈天人了
沈嘉先回家看了一下,家里一团乱,尸体已经被清走了,地板上的血迹也冲洗干净了,但被破坏的家具和景观就没那么快修复了。
这些不是重点,沈嘉忙问:“家里的人都还好吗”
何彦伤了胳膊,据说不是被杀手伤的,而是自己逃跑的时候摔了一一跤,其余人也都没什么大碍。
沈嘉这个主子太好伺候了,回家后只要饭菜做好了,热水准备好了,根本不用下人伺候他,所以沈府的下人于完活基本都回自己院子休息丢了,而那里,杀手是不屑于光顾的,听到动静后也只有管家和钟叔跑出来看,但那刀光剑影的场面也不是他们能搀和的,早早就躲起来了。
“少爷,您没事太好了。
”何彦一看到沈嘉就抱着他哭起来,一米七八的大个子压的沈嘉差点喘不过气来。
沈嘉扫了一眼,见大家都在,松了口气,“大家没事就好。”
大家跪在地上请罪,昨晚那么凶险的时候,他们居然都没有站出来保护主家,往大了说与逃奴没什么区别。
沈嘉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起来吧,你们出来也帮不上忙,白送人头而已,赶紧把家里该修的修一修,该换的换一换,管家去官府问问,咱家这种情况有补偿不。
他好歹也算是工伤,飞来横祸,官府怎么也该慰藉一下他弱小的心灵吧
在家里换上官服,沈嘉就去户部上班了,身后跟着十几名禁卫军,暗中还有暗卫跟随,走出去都有种大佬出街的感觉,但实际上,这个时候五品以上的官员出行仪仗可比这个大多了。
到了衙门,沈嘉谢过护送他的侍卫们,“多谢各位护送,沈某感激不尽。
领头的林校尉对沈嘉很客气,姚统领指派他来时特别交代过,要对沈大人尊重些,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位是朝廷新贵,皇上的新宠,自然不敢怠慢。
“太人言重了,我等既然接了任务,就要好好保护大人,大人下值后依旧由我等护送回府。
沈嘉想了想也没拒绝,蒲家的逃犯还没抓到,他依旧处于危险中,也就不与对方客气了。
他让何彦带这些人去好好吃喝一顿,以后要麻烦他们的时候可不少。
进了户部,沈嘉发现今天大家看他的眼神格外诡异,而且一一个个笑得格外灿烂,打招呼都比平时热情多了。
“沈大人怎么不在家多休息几日这该死的宵小,竟然把注意打到沈大人头上了,还好您福大命大,躲过一劫。”佐姜毅像是忘记了昨天两人的争吵,和和气气地和沈嘉说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嘉也乐意接受他的和解,说:“我并未受伤,只是家中被毁的有些严重,这才耽搁了应卯的时辰。
冯丘贵迎了出来,一脸担心地问:“沈老弟,你还好吧”
“多谢冯兄与各位的关怀,沈某平安无事。”沈嘉比划了一下手脚,证明自己真的身体无恙,既没有缺胳膊也没有缺腿。
“那可太好了,你快与我们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有人说你家中遭了飞贼,又有人说你家里闯进了江湖杀手,还出动了禁卫军
沈嘉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了,他说:“昨晚是闯进了几个小毛贼,因为家中没请护卫,正巧施指挥使在家中做客,替我去喊来了禁卫军援助,否则我这条小命就不保了。不确定。
他决口不提皇上,其他人也只是听说皇上去了沈府,但消息是不是真的也
佐大人开门见山地问:“听说皇。上也去了你家”
沈家没有的事,皇上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到我府上来只是姚统领带着禁卫军来抓贼而已。
有人明显不信,
“抓小毛贼还需要动用禁卫军金吾卫是于什么吃的五城兵马司又去做什么了施指挥使自己就是五城兵马司的,怎么舍近求远
沈家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沈府离皇宫最近,所以施指挥使只好去皇宫求助,再晚一步,沈某可就见不着各位大人了。
”
这事情他们到底没有亲眼见到,都是道听途说,等说法越来越多以后,关于皇上亲临沈府救人的事情也就无疾而终了,有也是当笑话听听就过了。
沈嘉在户部已经打开了局面,冯郎中有心照顾他,虽然他还是没能得到周尚书的认可,但接触的数据已经越来越靠近核心,目前正在核前几年的总账,从一个国家的财政里能最迅速最明了地看出一个国家的实力,再从每年国库拨出的款项里最能了解到一个国家的民生与经济。
周尚书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他,皇上既然派沈嘉来户部,那肯定是想从他嘴里知道一些事情的,如果沈嘉一问三不知,那他这个户部尚书就当真有问题了。
赵璋本想找沈嘉讨论赈灾的事情,结果人跑了,于是当天晚上又从密道去了沈府,只是从密道出来后,发现卧室里黑漆漆的,连盏灯都没有。
他又不好走出去寻人,于是在黑暗中等着沈嘉来房间,等到半夜还是没等到人,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他趁着夜黑走出去,沈府的布局图他是看过的,哪里能住人都记得清,只是这府里刚遭了难,夜里值守的暗卫都不敢懈怠,发现突然冒出个人来,差点当成刺客给办了。
“皇皇上恕罪,属下”暗卫一把刀已经架在赵璋脖子上了,等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的脸顿时吓得结巴起来。
“行了,挺机警的,沈大人呢还没回来”
“回来了,但沈大人换了住处,在第三进的一座小院子里,挂着”沁园”牌子的就是了。
那暗卫亲自护送赵璋过去,看着人进去才隐入黑暗中。
沈嘉睡不着,他胆子不算很小,但昨晚才近距离见过死人,他一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死人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从密道去皇宫找赵璋,那位毕竟是真龙天子,有龙气镇压着,什么鬼魅魍魉也不敢靠近吧
结果他这边还在犹豫,就听到了敲门声,吓了一跳:“何彦吗进来。”这么晚,家里还会来他房间的也只有何彦了。
赵璋推门进去,一副别人欠了他十万两的模样,“怎么好端端的换了房间害朕一顿好找。
沈嘉眼睛一亮,当即冲过去就把人往床上拖,赵璋被他的热情搞蒙了,但心里是舒坦的,嘴上欲擒故纵地说:“时候不早了,朕只是来看看你就准备走的。”他心想:如果沈嘉要留我过夜,那就勉为其难地留下好了。
沈嘉把赵璋拖上床,和他面对面坐着,终于不觉得害怕了,解释说:“我那屋子刚死过人,家具也损坏严重,等过段时间再搬回去。”要不是密道出口在那房中,他其实是想直接换个房间的。
“也好。”赵璋站起身伸开双臂,等着沈嘉给他宽衣,沈嘉瞥了他一眼,问:
“千嘛
”
“宽衣入寝”
沈嘉笑嘻嘻地跳到地上,伸手解开赵璋的衣带,今天赵璋沐浴更衣后才来的,穿着玄色绣仙鹤的直缀,腰带上镶着三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沈嘉慎重地把腰带放好,这要是摔碎了,他肉都会痛。
等脱完了外衣沈嘉就停手了,对上赵璋催促的眼神,瞧了眼外头,压低声音说:“不了吧,这屋子四周可都守着暗卫呢,多不方便。你脸红”
赵璋眉心跳了跳,语气不善地说:“上回朕来的时候也是如此,怎么没见
沈嘉听他这么一说,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他哪里知道皇帝连睡个觉身边还守着人在皇宫里这样就算了,明明这里是他家。
“那今天太晚了,你昨晚就没睡好,得保重龙体啊。
r没人性了。
他哀怨地挠了赵璋一爪子,低声说:
“京官真不是人当的,这么早上朝太
“
别人想上朝还没机会呢。”赵璋起身自己穿好衣服,低下头亲了亲沈嘉的脸,“朕天天如此,你就别抱怨了,我先走了。
沈嘉站在金銮殿上绝对是一道风景线,全国也找不出他这么年轻的五品官,还长得姿兰玉树,难怪他都定亲了依然有大臣不死心想挖墙脚。
门外何彦正准备推门进去,然后门就开了,一道比沈嘉更魁梧的身影堵在他面前,他吓了一跳,当即举起手里的热水盆想砸过去。
赵璋闪身避开,冷笑了一声:“嫌命太大,想造反啊
”
何彦一抬头见是他,手里的水盆再也端不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水流了到处都是。
“你顾不对,皇上”何彦虽然已经知道了顾濯就是皇帝,可是他亲眼见到人这还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客栈里匆匆瞥了一眼,堂堂九五之尊为何会这个时辰出现在他家里
等等这不是他家少爷的房间吗皇上这是完了完了,他家少爷果然又和皇上搞上了。
他哭丧着脸,赵璋一脸嫌弃地问:
“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准备让全府的人都知道朕半夜来沈府了吗
何彦后知后觉地行礼,抖索着回答:“对不起皇上,奴才没经历过事,见到您有些不淡定。”
赵璋也不是成心要发作何彦,见他认错点头说:“不知者不罪,起来吧,以后看到朕安静些,记得替你家少爷保密。”说完施施然地走了。
沈嘉也已经穿好衣服了,正在整理官帽,喊了声:“阿彦,去给他带路,别让府里其他人撞见了。
何彦只好追着赵璋去了,心里却想:这两位一个是天下之主,一个也算不小的官了,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偷情,而他居然还要给他们打掩护,太心酸了传召。
“好了,就到这吧,你回去告诉你家少爷,让他下朝后乖乖在偏殿等朕的
何彦应了声“是”,然后壮着胆子提醒他说:“皇上,宫里人多嘴杂的,您留我家少爷不太好吧”
“朕留臣子议事有何不妥”赵璋睃了他眼,从身上摘了块玉佩丢给他
“拿着,赏你的。
何彦一见那玉的成色就知道是无价之宝,而且是皇,上随身佩戴的,得多宝贝的东西啊他小心捧着,跪地谢恩,心里立即对赵璋改了看法:皇上能独自来见他家少爷,真是情深义重啊
这天早上的朝会很是热闹,关于赈灾,内阁大臣们各有各的心思,皇上昨天提出的方案,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分成两派争吵不休。
赵璋撑着脑袋听他们吵,也不说谁对谁错,反正最终该怎么办也不是看谁能吵赢。
“好了,几位爱卿各执一词,说的都有理,朕听明白了,不如让年轻的官员说说看法吧,朕想听听年轻的声音。”赵璋说话就点了工部郎中吕宏斌先说。
吕宏斌能被破格提拔到工部郎中的位置是有原因的,吕家是出了名的治水世家,他祖父当年官至工部尚书,后来因为黄河决提被卷入贪墨案中,因为只是受到牵连不是主犯,当时只被削官没有祸及家人,因为这件事后,吕家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他的子孙考中了进士,又重新站到了朝堂上。
吕宏斌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被点到名也不悚,站出来说:“回禀皇上臣刚才听了许久,大致明白了各位大人的顾虑,各地同时开设粥棚,允许百姓借粮,这确实对朝廷是很天的经济压力,一旦管理不好,非但起不到赈灾的作用,反而会引发当地治安混乱,助长了那些无所事事的闲汉,臣以为,要执行此政令非常难。
吕宏斌没有明着说反对,但他也说了这件事很难办好,办不好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也算支持了反对派的观点。
赵璋点头,继续点了下一位官员来回答,“曹爱卿也来说说看。”
曹瑞文原本只是刑部主事,因为上次去西北调查蒲世子的案子立了功,回来后就提到了员外郎的位置。
曹瑞文实诚地说:“皇上见谅,臣不太懂这些,说了也是浪费时间。”曹瑞文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哪里懂得民生艰难更不懂一碗稀粥有什么好争的,干脆什么意见也不提。
“沈爱卿可有什么想说的”赵璋点了沈嘉的名。
沈嘉站出来,特意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赵璋的表情,顿时明白他心里头是想做这件事的。
他大声说:“回皇上,朕觉得周尚书与吕郎中他们说的有道理,这些问题确实都是不可避免的,要想推行此政策,就必须解决这些问题,不仅如此,还得每个州县都能按照皇上的意图办事,监察也要完善,否则容易滋生。
自从沈嘉成了朝廷新贵,看他不顺眼的官员就多了,当即就有人讽刺道:“沈大人说了等于没说。”
沈嘉也不恼,看了对方一眼,说:“李大人别急,下官的话还没说完,难题确实很多,也很难办,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无非是多花时间和人力而己,此政令如果能推行下去,不仅能救许多老百姓的生命,还能让百姓看到朝廷的善心,看到皇上的仁慈,对于北地来说,这是收服民心的一个好政策。
文武百官都知道,越往北,百姓越难管,尤其是两国交界的地方,各族混杂,常年征战让当地的百姓对朝廷非常不满,衷心度不高,凝聚力也不高,政策往往很难推行下去。
“沈大人扯远了吧这些都是虚言,首先得能把这政策执行下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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